人是无法摆脱欲望的。

    当你有了一个欲望尤其是那种无比诱人,却又遥不可及的欲望,你就会一直去想它,一刻不停的去想,不经意间,想,就像眨眼一样。永不停歇。为了这种欲望,人会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无论最后他满足这个欲望与否。

    这种人,笔者认为很可悲。但是这又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欲望”本身,就是人类灵魂的一部分。

    夜深了。

    s市的郊外,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一条被路灯照亮的马路,穿过寂静的,漫无边际的,如墨一般的森林。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切都沉默了。

    在这马路的尽头,是一栋别墅,宽敞的前庭,华丽的砌砖,象征着它的主人的身份和财富。

    别墅里静悄悄的,所有灯都熄灭,和外界的黑暗融为一体。但惟独一盏灯亮着,冒出淡淡的黄光。

    那光芒从这间别墅中最小的那间卧室冒出来。别墅的主人刻意挑选了它作为自己的房间,因为它小。

    让我们看看房间里。

    少年背对着房门,坐在一张黑而重的椅子上。他穿着干净的白色睡衣,俯身在桌上书写。这时他顿了一会,抬头看钟。

    11:00

    于是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笔,把桌上的课本和习题集收进书包,拉上拉链。然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又厚又大的笔记本,摊开来,翻到最近写的一页,在准备下笔写字的时候,他沉思了一会。

    他叫司马彦,正在读高二。他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十一点之后花20分钟写一篇日记。这个习惯他已经坚持了五年。

    他写道:

    2007年4月19日。阴。

    我终于做到了!我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今天模拟考的成绩发下来了。我终于是第一名了!

    我的目的就快达成了!就差一点了!为了......

    写到这里时,少年猛然停笔。望了望四周,仿佛他书写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然后他叹了口气,把最后两个字划掉,合上日记本,这一天的日记到此结束。

    呵,连自己也要骗吗?他心中自嘲道。

    第二天,清晨。

    “爸,我想要转班。”

    司马彦在吃早饭时,突然开口说道。

    “自己去弄。”

    坐在餐桌旁边的沙发上的一个中年男子做了个简短的回答,拿起一杯咖啡抿了一口,然后继续看报纸。

    查觉到司马彦一直看着他,中年男子于是说:“我很忙,管不了这种事。”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表情。

    司马彦也没有再说什么。父亲就是这种冷淡的人,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他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表态。

    司马彦吃完了饭,就背起书包出门了。

    下午,放学了之后,一大群学生涌出教室,有说有笑的。

    司马彦没有背书包,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校长室。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熟人,没有一个人问他去干什么。

    自从他下定了那个决心之后,班上的同学渐渐地都和他疏远了。也许是因为过于专注于学习,而淡化了和同学们的感情,也许是自己过于沉闷,而没有人愿意和自己交流。司马彦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时他站在了校长室的门前,校长室的门比一般的办公室的门更大,更厚,更黑。一大块暗棕色的木墙横在司马彦的面前。

    司马彦吞了一口口水,拘谨的在门上轻扣了几下。

    “请进。”门内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司马彦推门而入。

    两张巨大的办公桌,一张上面放满了文件,另一张上面放着水杯,烟灰缸。一个肥胖的秃头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香烟,一边拿着几张纸看着。

    他就是校长。

    抬头看见进来的是一个学生,刚刚还在掸烟灰的手再次把那根烟递回嘴边,他问道:“有什么事?”

    “是王校长吧?”

    这段对话司马彦早已彩排了无数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已经经过了精心的准备。

    “是啊,有什么事?”

    司马彦正了正身形。

    “我是高二(34)班的司马彦,我想转班。”司马炎说,尽量保持自己的神态自然。

    “你要转班?”王校长很吃惊,“为什么要转班?”

    “因为我觉得班上的学习气氛还不够好,老师也没什么水平。”司马彦说道,

    “我想要获得更好的成绩。”

    呵,我真是口是心非。他心想着。

    “同学,没有什么万不得已的情况,不要转班。”王校长把烟掐掉,然后说,“新的班级会让你很不适应。而且你应该把家长叫来,这种事情你不能一个人做主的......”

    虽然早就猜想过这种情况,但是听到这些话以后,司马彦的心里还是沉了一下。

    “这是没办法的,爸爸一定要我自己来,他一直很忙,抽不出时间。”他马上说。

    “那你妈呢?”校长又问。

    “不在了。”司马彦说。

    “等等,你是叫司马彦......对吧?”听了这些,王校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双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相貌还算英俊的少年,对方的视线在自己的注视下移开了。

    “你的父亲是不是叫司马鹰?”

    “恩。“

    “我有印象了。”王校长的脸上的表情一变,“你的父亲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司马鹰,你母亲是北京大学毕业的曹艳吧?”说着他走到一排大立柜边上,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拿出一沓成绩单,走回办公桌那边,一张一张地翻看起来,口中默念着司马彦的名字。

    坐下来之后,校长找到了司马彦的名字。

    “成绩不错嘛,看来你也是付出了努力的。”校长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成绩很差的。上了高中,终于肯用心念书了?”

    “嗯哪。”司马彦心道有戏,马上说,“但是我认为我现在的班上条件还不够好,制约了我的发展。”

    “你想去哪个班?”王校长看来是默许了司马彦的请求。

    “54班!”

    不假思索地,司马彦回答道。

    “哈啊?”

    王校长说,“你口气真大诶。”

    司马彦就读的y中是s市最大的学校。学校有11349个学生,每个年级54个班,而(54)班是所有重点班里最好的班。司马彦在(34)班是第一名,换到在(54)班最多就是倒数第三。

    “可以么?”司马彦问。

    就差一点了,他心想着。

    “好吧,你就等消息吧,差不多一个星期以后。”

    王校长说着拿起了那打成绩单,走到大立柜前面,把它放回原处。“不过同学你要有心理准备,(54)班的学习非常紧张,你可能会不进反退的。”

    “不会的!”

    司马彦激动的说,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要记住一点,我答应你转班其实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王校长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一团烟雾缓缓吐出,又把烟在烟灰缸上弹了两下,接着说,“说的难听一点,我看中的事你身上所继承的你父母的优良基因,你的那些成绩都只是次要条件,好了没什么事就走吧。”

    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司马彦用殷勤的语气说道,“谢谢校长。”然后走出了校长室。

    一星期之后,早上7:00。

    (54)班教室。

    所有的学生都到齐了。清一色的蓝色校服,每个人都在看书,或是写作业。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开口大声说道:“同学们注意一下,今天班上有一个外班的同学转过来,他的名字叫司马彦。”说了他望着教室门口,说:“进来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司马彦走到了讲台前。

    “下去找个位置坐啊?”班主任不解的说。

    司马彦走在过道中的时候,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最后一排有几张空桌子,没人用的椅子也堆在教室的角落里。

    每一张桌子都脏透了。蒙了老大的灰不说,抽屉里面还塞满了垃圾。

    全校最优秀班级学生的素质,也不过如此。司马彦心想。

    他挑了一张还算干净的,把抽屉里的垃圾掏了几下,这时,一包餐巾纸“噗”的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司马彦抬头一望。坐在这张桌子前面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看着自己。

    “你不用啊?”那个男生平淡的说。

    “我自己带了餐巾纸。”司马彦说着掏口袋。

    “嘁。”戴眼镜的男生一把把扔在桌子上的餐巾纸抓回来,“浪费我的感情。”

    花了大约十分钟,司马彦把桌椅全部清干净了,然后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戴眼镜的男生又回头,继续问道。

    “我叫司马彦。彦是生产的产下面加三撇。(34)班的。”司马彦本来不打算说话,既然被问到了,他便说。

    “我叫周若天。若是草字头下面加个左右的右,天是天空的天。”那个叫周若天的人说道,“你们那边现在所有的课程都学完了吧?开始复习了吧?

    “恩。”

    “你知道课表吗?”

    “对哈。”司马彦心想自己还不知道这个班的课表,就说“不知道。”

    “那你赶紧抄一下。”周若天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冲书包里掏出了一张小纸片,放在司马彦的桌上。

    在司马彦抄课表的时候,周若天问道,”你转来这个班是什么原因?”

    “保密。”司马彦继续干自己的事。

    “说嘛!”周若天催促道。

    看着眼前的这个削瘦的,戴眼镜的,一脸正经的同学不像是坏人的份上,司马彦停笔,有些得意地倚在椅子上,“我就给你一个小提示好了,但我只说一次。”

    “快说快说。”周若天有点急了。

    不经意间,司马彦瞥了一眼那个坐在第三排的,一头长发的,安静地看着书的,叫做宋芷雪的女生。然后他的视线很快回到了原处。

    司马彦很难得的露出一脸狡黠狂狷的笑容,一字一顿的对周若天说:

    “当然!不是!为了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