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音撑伞看向只顾着与辩机说话的高阳,明明她这么大个活人,站的地方又是这么明显,可偏偏高阳就像是看不到她一样,对辩机叫嚣出口的话全是不该随便让旁人知道的话语。

    高阳将委屈全数喊出来根本不足以排泄她此刻积攒的挫败情绪,心中的不甘在酝酿之后更加浓烈。眼看始终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的辩机,她便更加的想要靠近他、抓住他,让他好好的,清清楚楚的看看自己。身为李世民最为宠爱的女儿之一,她自当该是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对象,何尝能让人这么无视,这么避之唯恐不及。

    只是她越是想要靠近,辩机便越是后退。

    你进我退了一番后,两人间的距离根本就没有拉近分毫,反而是辩机与连音之间的距离越发的近了。

    再一步的后退,辩机的后背直直撞上了连音打的伞。也是他事先警觉,敏感的察觉到背部撞上异物,他便即刻刹住了步子,是以也没将连音撞出去。

    顿住脚步后他快速往身后方向虚虚望了眼,这一眼只够他看见油纸伞的伞面,至于伞下的人,根本就瞧不见。

    不过也是他的这一撞,连音没再打算继续当个看客,她抬手扯住就要绕开她往旁退去的辩机的宽袍大袖,在辩机因惊疑再次转过身来时,她将手中的油纸伞高高举了起来。

    只可惜她与辩机之间存在着身高差距,她已经努力伸直了胳膊,可手中的伞还是举不到辩机的头顶,只能举到他的脑门的位置,于是伞面边缘就在连音的努力下,一下下戳着他光洁的脑门。

    辩机一时间被戳了许多下,但他也没阻挡连音,比起阻挡,他已经迷惑在连音的举动中。

    因为他的不作为,戳人的连音也跟着泄气了,只能将行动化为言语,开口道:“你都淋湿了,打伞遮一下吧。”怕辩机听不懂,她还扯了扯他的袍袖,示意他抬手拿伞。

    辩机看了连音好几眼,这才带着些茫然的神色抬手接过她的伞举到了自己头顶,不过也只为自己的脑袋遮了雨,剩下大半还是倾向连音那边:“多谢女施主的善心。”

    他的体贴在他的细小动作里流淌而出,很是博人的好感。

    但看在不同人的眼里,截然是不同的看法。

    连音还没接他话,一并淋在雨里的高阳不甘被无视,咬牙切齿的叫道:“辩机!你怎敢、怎敢这么无视我!”

    就着高阳的喊叫,连音斜探着身子望了过去,被雨水打湿了芙蓉面的高阳虽然话里气势不减,可整体形象已经沾上了狼狈,原有的气势也跟着大打折扣。

    辩机也随着连音的打量望回向高阳,比起高阳的情绪,辩机看着高阳时,更多的像是在看一团空气,那古井无波的眼神明明在望向连音这个陌生人时还带有不同的情绪投射,可当视线落到高阳身上后,却全数散完了。

    他的转变实在太明显了,不说连音,就是高阳也望的清清楚楚。

    只是他越发这样,越是激起了高阳的占有欲。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高阳才像是刚刚看到连音一般,见她跟辩机挨的近,哪怕一看就看得出对面的连音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可她依旧嫉妒不已。嫉妒辩机不躲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冒出来的丫头,更嫉妒辩机竟然为她打伞,最为嫉妒的是辩机不说做这些了,便是给她一个有温度的眼神都不愿意。

    心里揣着的嫉妒情绪越多,混合着刚才的不甘和委屈,她在没法向辩机讨个公道的情况下,立马掉转了矛头,对向连音厉声道:“哪来的毛躁丫头,这里也是你能踏足的地方?还不速速退去!再敢停留在此,小心我治你的罪!”

    连音听得拧了下眉,心想高阳公主真是气急攻心了,竟然还要与个小孩子计较,这么威吓人,可惜她现在气势中带着狼狈,加之自己对她早就见怪不怪,不然高阳这番话一砸下来,还真能吓哭一般的小孩儿。

    就是辩机听得也皱起了眉,很不喜她这样张牙舞爪的模样。

    连音非但没胆怯,反而反问她:“这里为什么不能来?因为这里是禁地?可你们不也在这里。”

    “放肆!”高阳听她竟敢与自己摆在一起而论,自感是被亵渎了,更是怒不可遏。心里忿忿着,早知道会有人擅闯到这里打搅,她应该让身旁的人守在偏殿外,好歹还能让人立刻就教训教训眼前这不自量力的野丫头,让这丫头明白与公主相提并论会有何种后果。

    只可惜为了要与辩机单独相处,她的人全被她安排在寺的前院,如今要想帮手都没有一人可用。

    无人来教训眼前的连音,高阳只能继续用言语来发泄此刻的心情:“没眼力的东西,凭你也敢与我相提并论!”

    “阿弥陀佛。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女施主不该如此。”辩机看不过眼高阳的举动,出声道。

    高阳见辩机竟然替旁人打抱不平,还是针对自己的,更加的不愿饶过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以下犯上者,还谈什么与人为善!若照你这样,那国法何在?”说完这些,高阳已然觉得自己占了理,铁了心要转嫁自己受的这份窝囊气,也不再顾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打算亲自动手将这不开眼撞枪口上的丫头提出去。

    辩机见状下意识的就要将人护在身后,自己则挺身挡住高阳。

    连音望了眼辩机宽阔的背部,从他的左边绕出,向着高阳说:“恕我直言,公主气燥了些。我根本不曾有以下犯上的意思,公主何至于给我强按罪名。”

    高阳已经走到他们跟前,听见连音这么说,难掩惊讶道:“你竟是知道我是谁。”原本还以为是哪家不开眼的野丫头,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这下子原本不将连音放眼里的高阳有了些迟疑。

    辩机也正视起连音,不知她是哪家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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