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黑泥为什么不攻击她?”吃遍天再度挣扎逃窜,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之后,远远张望,只看见那棵巨大的蘑菇早已经窜到了天边,一副逃出生天的欢欣喜悦之态。

    “难道这是单乌给她留下的后门?”吃遍天皱起了眉头,视线落在了不远处依然翻滚着的黑泥上――有两朵小蘑菇正从黑泥之中冒出头来,靠在一起,看起来一副长势良好的模样。

    “又或者……因为她不是人?”吃遍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依稀记起了当初单乌对他描述过的有关黑泥的种种――那些黑泥上面会长出植被来,装出一副正常岛屿的模样,并以这些植被来诱捕一些不明所以的生物。

    “所以,蘑菇可以进去吗?”吃遍天死死地盯着那两朵小蘑菇,只觉得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又被人给耍弄了一通。

    ……

    那迦黑月维持着那蘑菇的姿态在黑泥的上空逃之夭夭,眼见自己总算是摆脱了吃遍天的追捕,暗暗松了一口气,便想要再度化为人形,却没想刚冒出来个脑袋,下方的黑泥便开始警觉无比地蠢蠢欲动,吓得那迦黑月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不是因为他的特许,而是因为我这蘑菇的本体……这些黑泥上面能有这些小块的植被存在,足以说明其不会对植物做出反应。”那迦黑月很快也意识到了这点,一棵蘑菇的模样也做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能将裙摆一样的巨大菌盖给扑腾了两下,而后认定了方向,往那标记之中的胥中而去,身后带着丝丝缕缕如同彩缎一样的七彩流霞,看起来仿佛是一只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母。

    “不论如何,能够避开吃遍天总是好事。”那迦黑月一边前行一边自我安慰道,“并且,如果能够见到黎凰抑或单乌……哈哈,或许能给她带来一份不大不小的惊喜啊。”

    “不管是黎凰还是单乌,都一定没能想到过我这本体是能够得到这些黑泥的豁免的,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在这些黑泥之中再埋下更多的后手。”那迦黑月想到了黎凰在看到自己这本体后可能会有的表情,微微生出了一丝愉悦之意,甚至连暴露出本体的尴尬与不适都消散了不少。

    “只是,艳骨她……似乎仍未彻底死去……”那迦黑月感知着自己拥有的那些信力,来源于艳骨的那一点虽然黯淡了不少,但是依然顽强地明亮着,昭示着自己的存在,与来源于单乌的那一点遥相辉映。

    ……

    艳骨确实还没死透。

    黑泥深处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巨大压力足以媲美世上一切封印,死死地压制着艳骨的一切反抗的举动,同时那些黑泥不断地侵入着艳骨的身体,不断地改变着其生而为人的本质,令其处在了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之中,并且将她一点一点地往更深处拖拽而去。

    艳骨的意识依然清醒,但这显然对应付眼前这境况毫无作用。

    如此这般,不知道过了多久,艳骨已经没有了所谓上下左右的知觉,她只觉得自己这肉身上附着着的筋肉都在这黑泥的作用下如死去许久的尸身一样开始腐败剥落,最终只留下了一副干干净净的骷髅架子,然后,艳骨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那么对劲的地方。

    “我的意识……是不灭的存在?”艳骨察觉得到那些试图改造自己这副骷髅骨架的黑泥们的每一丝的举动以及这些举动的意图,她甚至早就已经放弃了反抗的举动,并做好了彻底化身为这些黑泥控制的傀儡的准备,于是,当她发现自己的意识依然清晰,并且依然死死地附着在自己这仍未散架的骷髅骨架之上,没有一丝半点被影响的迹象之后,她情不自禁地就想要控制这副骷髅骨架做些什么了。

    于是,这么一副深埋在黑泥之中的白骨骷髅,在长久的安静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动了动手指。

    然后这只手开始缓缓地握拳,又松开,反反复复,而那些粘附在骨骼上的黑泥在稍稍的反抗之后,竟渐渐地就被艳骨的意识所同化了,于是艳骨这副骷髅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并且全身的关节都开始颤抖了起来――那些被艳骨同化了的小部分黑泥居然开始试图反击周边黑泥的压逼之力了。

    就这样,在艰难地扭曲成了种种非人的姿态之后,艳骨勉强掌控住了自己这副骷髅身体的大部分关节――这成果让艳骨觉得自己似乎是重新找回了肉身,于是艳骨重新生起了求生的欲望,觉得自己只要努力下去,或许有朝一日能够从这黑泥之中挣扎出去,重见天日,更重要的是,重新回到那迦黑月身边。

    ――艳骨现在残留的这缕意识显然完全被那迦黑月所填满了,而这也正是那迦黑月依然能够感知到那点顽强的信力的缘故。

    当然,同化那几处关节之处的黑泥和真正挣脱这黑泥之海之间还有着仿佛凡人登天一样的距离,不过这存在的距离和跨越这些距离所需要的时间对如今的艳骨来说本就毫无意义――只要这缕自我意识不灭,她就能够耗得起。

    “我做得到。”艳骨这附着在骷髅之上的意识之中生出了一丝决绝之意,她将自己手里握着的这一线生机归结在了那迦黑月的神明之力上,或者说,她现在是彻头彻尾死心塌地无比坚定地相信那迦黑月所提点的那些以人心执念成就神明并对抗天意的道理了,所以她觉得自己能够留下这缕清醒的意识正是因为她对那迦黑月这人间神明所怀抱的信仰之力。

    而真正造就这一切异样的根源其实是单乌的血肉,只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的部分早就被艳骨远远地抛弃在了记忆深处。

    ……

    对吃遍天所在的这个世界而言,艳骨死,那迦黑月遁逃,黎凰不见露面,千鹤一如既往,琉国小皇帝和明泽这两人野心勃勃,在那片汪洋之上掀起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杀戮,那些深海之中的鲛人亦在种种风波之后出现在了世人眼前,展现出了他们所拥有的巨大财富。

    吃遍天,还有那群曾经体会过单乌血肉的饕客们到底还是陷入了一种生无可恋的状态,他们执着地想要突破那一片不明所以的黑色泥淖,却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力不能及――这种挫败感让这些人消沉了不少,也消停了不少。

    于是,随着事态的发展,珍荟楼和摘星楼的风头渐渐就低落了下去,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往着更加繁盛的方向发展着,看着竟有些欣欣向荣的意味――琉国的小皇帝因此而意气风发,只觉得这世间一切都可以被自己掌控在手中。

    而在寂空所在的那个世界之中,寂空有那魔神暗地里的扶植相助,于是佛魔岛在接连挫败了甘露寺的进攻之后,如今已经真正成为了一方势力,吸引得那些原本就是墙头草的修士们争先恐后地加入,于是其壮大的速度变得越发惊人了起来。

    于是这整个外海修真界中四处都充斥了不知道是佛是魔的存在――说是佛,他们如魔一样蛊惑人心无处不在,如魔一样逼得人丧心病狂情义颠倒;说是魔,他们却又摆出了一副对这世间芸芸众生充满慈悲的姿态,甚至连杀戮都是为了将那些凡人们从苦困之中解救出来。

    天涯海阁和天极宗在短时间的嚣狂过后相继沦陷,除了一些个下落不明的关键人物之外,其中弟子已经悉数成为了佛魔岛的信徒,大大小小的雕像已经矗立在了这些原本宗门的遗址之上,接受着那些人早晚膜拜。

    蓬莱如同死了一般,虽然始终没有人能够攻打进去,但是蓬莱内部的人却也没有一个人从那层屏障之中出来,并且在这日复一日之中,人们终于发现了蓬莱的异样――蓬莱之中,那些人的各种动作,交易的货物,时不时发生的争斗……等等等等,每隔一段时间之后便会完完整整地重复一次,看起来好像是个难以开解的死循环一样,又或者只是一场做给世人看的大戏正在反复上演。

    于是,在这长久的观察和试探之后,“蓬莱已死”这个结论,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而后,佛魔岛以及那些已经疯魔了的修士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强大敌人。

    ……

    虹霞岛的深处,鲛人明月,终于在这天下大乱之中,重见天日了。

    虹霞岛确实是难以摧毁,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找死的修士们无法深入,更不意味着他们会无能地发现不了明月的存在。

    ――一个被封禁的化神境界的强大存在,足以吸引这世上所有人的目光,而明月就算能够利用她那天赋之能将那些汇聚来虹霞岛的气势汹汹的修士们化为平和无害之人,也无法阻断那后继而来的绵绵不绝。

    于是越来越多的修士们开始想要验证明月的存在,想要试探明月的实力,想要将其度化成佛或者引诱成魔,于是这虹霞岛一时之间,竟是喧嚣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