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一声嘿,恨恨地道:“谁?鬼愁谷主!”武维之和神女均不禁啊的一声。kenwen

    蓝凤移目注向跳动的灯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嘘出后,又开始追忆着说道:“姑姑常笑我是个傻丫头,想起来真是一点也不错。自那次听了姑姑的故事之后,无定河、黑芝、鬼愁谷,这一连串的地物名称,便在我脑中留下一种无以名之的深刻印象。我竟产生了这么一个愿望:只要有机会,无定河那种地方我也会去的。三年、十年、甚至一辈子。险山恶水,居然对我产生了一股强烈的诱惑力,那不是非常可笑的吗?

    终于,我得着机会了。自于五丈原那座枫林外,无意中听到这位武少侠跟那位紫燕十三花家小妹的对话,知道了那位花家小妹的不幸遭遇之后,便回到旅店,匆匆留下数言,立即买了一匹快马,挥鞭出发。一路马不停蹄,几乎是不分昼夜的赶着,马累坏了,再换一匹。

    直到渡洛水,到达‘黄龙’与‘甘泉’之间的八仙镇,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在八仙镇改了男装,并且购置了一点应用物品,然后继续上路。

    陕北地区一片荒凉,但在我,风沙扑面,却另有一种舒适的感觉。我甚至想高喊出来:

    ‘吹吧!打吧!别说区区风沙,嘿!谁能阻挡我?’先后走了月余光景,这一天到达蟠龙地面。向当地居民打听之下,知道一渡前面的清涧河,再走半月,便可到达无定河了,不禁更是兴奋。

    渡河继续进发,疾驰不及十里,忽然发觉事情有点不妙。原来呈现在眼前的竟是黄沙一片,已无正式道路可循。正自勒马访惶之际,耳边忽闻一阵杂沓的马蹄之声自身后由远而近。回头一看,两骑追踪而至,马上坐的竞是两名身躯高大、身披大红袈裟的僧人。看清楚之后,不由得愕然一怔。两僧见了我,也似颇感意外地互瞥了一眼,好像说:‘这年轻人会在这种地方出现,你说怪不怪?’我也纳罕地暗忖道:‘你们两个出家人,又怎会到这种地方来的呢?”

    两僧略停之下,马鞭挥处,便拟纵马超越而过。我当时心中一动,忽然想道:两僧来得突兀,且不去管他,两僧欲往何地,倒颇值得研究。世上事尽多巧合,难道他们也正赶往鬼愁谷不成?我已看出两僧身负超绝武功,正如两僧也早瞧穿我是武林中人一样。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彼此之间已无秘密可言。前途人烟稀少,眼见两僧那种胸有成竹的沉稳神态,我立即有了决定:事已至此,我不应错过机会。于是我高喊道:‘两位大和尚暂请留步,在下有事相询。”

    两僧马缰一带,双双拨转马头,骑术之精,前所未见。当下由其中一名双眉较浓的红衣僧人在马背上打着问讯道:‘檀越何事见教?’我一面欠身答和,一面说道:‘请恕在下冒昧,敢问两位大和尚是到无定河去的吗?’浓眉红衣僧不假思索地稽首道:‘正是这样,檀越猜的一点不错。”

    两僧神态虽然冷漠,但举止却极为安详有礼,这一点颇令人宽慰。于是我便催马上前,开门见山的说道:‘在下略诸武功,自难逃两位大和尚法眼。现因一位同道友人功力丧失,拟往鬼愁谷觅取黑芝。由于路途不熟,甚感为难。既然两位大和尚也正前往无定河,可否提携同行?”

    浓眉红衣僧合什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檀越好说。’我高兴地道了谢,同时欠身道:‘这样说来,两位大和尚前面请吧!’浓眉红衣僧稽首道:‘那么贫僧等有僭了。’说着马缰一抖,便与另一位长脸红衣僧同时催马起步。上路后,我施出全力,方始保住没有落后;而两僧则始终从容挥鞭,驰驱得自然之至。

    最令人暗感惊异的,便是两借出奇的镇定。直到无定河浊浪在望,先后十来天,长脸红衣僧始终一语未发;而浓眉红衣僧则除了见面那天的一番对答外,也就再没有说过什么。两僧就河取饮,各人食用自备的炒米干馍。我也随行宿止,以事先备好的干粮充饥。

    一路无话,那天到达无定河边,突然刮起一阵大风。那阵突然刮起的大风几乎将我从马背上卷起,但同时也为我吹开了一个绝大秘密。那时两僧在前,我在后,三骑正成鼎足之势。狂飙过处,两僧袈裟倒飞过顶,背后内衣上,赫然露出两只金鹰!”

    武维之情不自禁地失声低呼道:“金鹰?就是他们两个?”

    “两只金鹰一式无二,均系以金线绣成,凌扑作势,栩栩如生。我立即明白过来,原来他俩就是姑姑所说的、风云帮龙坛十三金鹰中的第一鹰、第二鹰,少林众悟大师的两位师弟。两僧也许觉察到了,也许没有,因为他们一直没有回头。

    我在一怔之下,不由得迅忖道:他们既是风云帮的人,到这里来做什么的呢?风云帮主有的是与两极丹功效相近的一元丹,如果帮中有人功力丧失,也不至于舍近就远,来找黑芝呀!我立即又想道:难道他们此行是找‘人’而不是找‘物’不成?

    鬼愁谷住着有人,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可是,事实毕竟是事实,你不信也得信,结果我猜对了。鬼愁谷主,这四个字是我擅拟的。我既不知道他姓什么,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好这样称呼他了。无定河边的景色,果如姑姑所说。荒山蔽空一片墨黑,河水傍山麓而流,浊浪滔天,势若万马奔腾。

    那是到达山下的第二天,天一亮,马留山下,人便开始徒步入山。两僧似有腹图可按,一路市形度势,行来毫不费事。越峰跨涧,走了约摸半日光景,前面山势突然一变。但见双峰夹峙,中间羊肠小道,宽仅容人。两僧稍稍驻足,旋即鱼贯着飞身扑进。小道迂回旋绕,或高或低,但宽度始终如一。这样又走了顿饭之久,忽然间视线一宽,一片鬼气阴森的谷地顿呈眼前。

    谷地形作椭圆,宽约二十丈,长约三十丈。除了谷地中间孤立着一座以黑石砌成的小堡之外,其他也无甚异处。我不禁疑忖道:这就是‘鬼愁谷’吗?正感百闻不如目见,忽见两名红衣僧身躯一矮,人已面向黑色小堡跪了下去。

    那时间,空谷岑寂,万籁无声。两僧跪处,距离紧闭着的堡门少说也有三丈之遥。我见了,不禁皱眉暗忖道:这是什么意思?一念甫毕,轧轧之声响处,堡门忽然打开。连忙抬脸望去,堡门前,业已悄然立着三人。左右是两名年约三旬上下的少妇,一衣红、一衣绿。姿色均极冶艳;中间则是一名身穿黑衣、面垂黑纱、身材奇矮的枯瘦老人”

    听到这里,武维之又忍不住问道:“他就是鬼愁谷主喽?”

    蓝凤似乎没有听见,眸凝虚空,继续说下去道:“我看清之后,不禁暗咦道:此人好眼熟?但一经搜忆起来,却又愈想愈迷糊。思之再三,这才恍然大悟;哪里是见过?原来只不过得潜在意识中的一个影子罢了!一时虽不敢确定他就是我所揣测的那个人,却也不免暗暗生惊。当时的气氛虽然恐怖得令人心悸,但我却始终站在那里未动。因为我认为,我并没有随着两僧下跪的理由。

    就在这时候,黑纱眼孔中寒电一闪,一道有如冒自地底、阴冷得令人毛发耸然的语音,遥自堡前传了过来道:‘前面跪的,是少林弟子吗?’两僧中,左首的一个立即应声答道:

    ‘贫僧众智、众慧出身少林,现隶风云帮龙坛座下。”

    黑纱后面轻哦了一声,又问道:‘尔等于该帮现司何职?’当下仍由左首那个听上去应该就是眉毛较浓的红衣僧答道:‘忝列龙坛十三金鹰首、二两席。’蒙面人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来此何为?’红衣僧朗声答道:‘奉坛主之命,呈递本帮太上帮主机密专函。”

    黑纱后面,寒电闪处,又是一声轻哦。答话的红衣僧于语毕之后,上身微挺,自怀中取出一只系着黄绫绸带的羊皮封袋,双掌平托着,轻轻往前一送,那只封袋立即四平八稳地脱手朝蒙面人冉冉飞去。蒙面人右手一抬,立即将封袋接在手中。拆开封口,抽出一张色呈玫瑰红的信笺,上面似乎没有写几句。蒙面人略一扫视,立将全文看完。看完后嘿嘿一笑,自言自语地说得一句:‘亏她居然还记得’跟着脸一抬,注目道:‘中原武林,最近难道出了什么厉害人物不成?”

    自称众智的浓眉红衣僧稍微犹豫了一下,垂目答道:‘根据帮中最近得着的消息,天、地、人三老很可能破例联袂出山。’蒙面人哼了一声道:‘她们母女真会在乎这个吗?’众智僧接着说道:‘另外一点便是双英中的‘一品箫’虽已受禁,但‘金判’却至今尚未就范,终究是心腹之患。”

    蒙面人哼道:‘鬼话!’接着双目寒电一闪,冷冷又道:‘无名派由于本身武学不完整,因此历代弟子无一能够抬得起头来。上一代的天仇老头那样好胜,对黑道人物也都处处适可而止。该派武学最后一句心诀既已落入她们母女手中,只要她们母女保管得谨慎些,纵令金判青出于蓝,又能怎样?’众智僧低声接道:‘前辈所言甚是,但问题尚不止此。’蒙面人双目一瞪,沉声道:‘还有什么问题?’众智僧低声道:‘有一个人至今尚活着未死,实出帮主及太上帮主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