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啊!”袁文度急声大喊,那七骑直冲而入,被围那人眼看救要被数把铁槊刺穿了,只见他拍马背而起,双脚发力沉重无比,重重地踏在马背之上战马登时一声嘶叫,猛然倒地,他右手将铁槊钉穿于地,侧身跃在北赵一名骑兵马背之上将其震下马背,夺过铁槊。那七骑已然杀到,手中槊拦、劈、挑只几下十数骑全然倒地。

    袁文度愣在原地,有这等高手在田弘覆手下,怎么之前从未听闻有这号人物,自己征战多年也未见过如此善骑的少年,手中那铁槊舞得如此娴熟,恐怕数百人也难敌他一人一马。

    “将士们,冲锋杀敌!”袁文度一声大喊,纵马冲向敌阵。八百精骑一涌而出,先前溃散的将士此时也缓过神来,个个呐喊向前,只一阵冲锋过后,北赵军连连败退。那少年骑马向前,一人掠阵而去,铁槊所到之处横尸数十人,敌军望风而逃,烟尘中杀声阵阵,鲜血染红了这数里内的沙尘,厮杀声连连响起,将士们个个奋勇争先,杀得敌军哀嚎遍野。

    令旗挥起,“撤军!”一阵鸣金过后,众将士渐渐停止追击,那少年勒住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停在原地。

    袁文度打马上前,对着那少年拱手说道:“阁下在田将军麾下任何职,为何之前未见过阁下。”

    那少年低首抚摸马头,淡然回道:“我两月前才入左卫营,在田将军麾下只是个骑兵队率,将军不识我也是正常。”

    袁文度心下想道:这人竟只是个队率而已,这田弘覆也太不识才了吧,我若将其延揽至手下,那岂不妙哉。

    “阁下叫何姓名,以阁下之能任队率有些屈才了。”

    少年缓缓说道:“我姓慕容,名鸯,是漠南鲜卑人,族人大都死于北赵之手,逃出的大概就我等八人。”

    “原来如此,慕容队率如此英勇,我回去定报于元帅知晓,这份功劳我必如实禀报。”

    慕容鸯:“谢过将军,我还得回左卫营。”

    战马一声长嘶,慕容鸯驾马驰去,七骑随紧其后,八人八马扬尘而去。

    “可惜了,这人我记下了。”袁文度勒紧缰绳往战马慢慢往回走去,众将士整好旗帜与甲胄缓缓向回撤。

    待回到了营寨中时,钟约已然立于营门外,袁文度早料到会是如此,所幸自己还是功过相抵吧,疲惫不堪的将士们缓缓而行,险些全军覆灭的左卫营那五千人已折损大半,田弘覆早早的回营去了,这一战失利该算在谁头上?钟约看着残军归来,心中气愤难当,明知这“罪魁祸首”不在,却难以抑制一腔怒火。

    “来人,拉下袁文度,军仗二十!”

    袁文度始料不及,刚下了马,便被人拉去打了二十军棍,细细想来这是元帅要立威啊,这无端端的被打了军棍,被赵怀德扶回营帐中时心里甚是不平。

    “袁大哥,你这奋勇杀敌的倒挨了二十军棍,甚是不值啊,那田弘覆一点事也没有,真是不公,不公啊!”

    袁文度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每位权贵都像邵将军这般,先前险些受那李纨挑唆险些害了邵将军,那李纨是田弘覆的亲信,得亏没着了他的道。罢了,这田弘覆没什么本事,不过仗着其父的权位而已,曹都督怕也不敢直接问责与他。”

    营帐外传来了声响,一个身影渐渐靠近了来。“是谁?”

    “袁将军,钟元帅叫我送些治创伤的药来,还给您带了句话,钟元帅希望将军好好养伤,勿要多想。”

    “有劳了,代我多谢钟元帅...”

    “将军起身不便,不必起身了,我药与话都送到了,这就回去了。”

    袁文度拖着身体,在赵怀德扶助下缓缓起身,向来人躬身回了礼,这一弯身伤处便火辣辣的疼,紧咬着牙,脸部已然抖动着。那来人见状劝他躺回榻上,自己则回去覆命去了。

    次日,钟约在大帐中召集了众将,一副地形图利于帐中,钟约指了指榭原周边的地形,四面环山居其中,目光盯在了雎山这两字之上。

    “雎山,在榭原侧后方,此处若有兵,那....”钟约望着地形图私语道。

    “元帅,我们昨日刚失利,是否在此休整几日。”

    “什么,休整几日?”钟约斜眼看着说话这人,顿了顿说道:“下令拔营向前三十里。”

    进三十里?那不正是挨着北赵驻扎之地了吗,那岂不是主动求战吗。

    一人站立而起,说道:“昨日才折了兵将,恐不宜再主动挺进了吧,元帅三思啊。”

    “刘将军,你言下之意是叫本帅按兵不动等着敌军再来袭营吗?”

    “这...属下只是怕元帅贸然前进深入敌军腹地,有些危险。”

    “我意已决,你们莫要再言了,立即拔营向前三十里。”钟命人传令三军,向前推进,今夜安营扎寨,明日出兵决战。

    众将悻悻然走出大帐,贺梁随后走出,众人向他靠去。

    “糊涂啊,贺副帅你怎么不劝劝元帅,这刚折了兵将,又立即向前挺进,这不是正好撞敌军怀里而去吗。”

    贺梁未理这些人,眼睛往四下一扫,便径直往自己营中而去。

    过一会,三军已集结完毕,只一声令下,四万大军向前而去,天色未暗前便已到了一处河边,大军在此安营扎寨,不远处便是榭原了。“元帅,今日口令是什么,要将士们带甲而眠吗。”

    “传令,今日口令虎骨,叫将士们安心睡觉,留三千人轮流戒备巡营。”

    这一夜下来,竟相安无事,众将士经过一夜饱睡,已然精神饱满,钟约命人架起大锅煮肉。这肉香已四溢而出,军士们皆围在周遭,等着一顿足饱后再上阵杀敌,快哉快哉。

    “出锅了,肉出锅了!”一群军士喊了起来,随后一堆人争着挤了上去,那煮沸锅里冒着一阵阵肉香味,看着口水直流,每个人都想多分那一口肉,那里肉出锅就往那里挤去。

    “娘的,你们急些什么,依序领肉,都给我安分一点啊,要不都他娘的拿去喂畜生去。”

    众人谁也不理,还是挤来挤去,莫约过了半个时辰,众人把肉都食了尽去,此时擂鼓声阵阵响起,众军士整好甲胄,个个手举兵器,依次向前而行。

    “报元帅,前方有敌军,好像列好了阵。”

    “再探!”钟约止住了行军,“列阵,袁文度,你去打头阵。”

    “属下领命”袁文度展开了阵势,缓缓向前推进,军众们各各齐声高喊,渐渐距离越来越近,北赵军队早已列阵“等候”了。还没等看清,天上就落下一阵“箭雨”来。“举盾,换阵!”

    “擂鼓!咚!”众军士听着鼓声缓缓而进,受了一阵“箭雨”后,紧接着又是一阵落了下来,如满天星斗一般,将士死伤有些多了起来,手中的盾也渐渐被箭射穿了去。“咚咚咚!咚咚!”鼓声急促了起来,前面的将士趁着敌军弓箭停顿间隙,撤向了后方,后面的将士举着盾又替了上来。

    “弓箭手准备!”一声令下,五千弓箭手拉满了弓弦,左手举弓朝天,右手扣紧了弦。“放!”只见弓箭手个个右手一松,箭离弦而出,初才星星点点,到空中将要落下时已成黑压压的一片,如暴雨般倾盆而下。

    “擂鼓!咚咚咚咚咚!”红色令旗举起,众将士纷纷弃了手中的盾牌,举起长矛疾步奔向前,“嘿呼!嘿呼!”前排将士呐喊着冲在前头,敌军也发起了冲锋,两方短兵相接,发出了一阵阵金属地撞击声。“杀!”

    “擂鼓!”第二、第三列将士随着鼓声也杀向了敌阵,霎时间杀声震天,钟约见战局胶着,便令精骑出阵,一阵马蹄声急促而至,精骑绕向侧方,千骑一出如一阵狂风骤起,踏起烟尘滚滚,正似一把利剑直插敌军侧翼而去。敌军见侧翼有覆灭之危,突然阵式一变,步兵回收入内,举起铁盾架在侧翼,随后拒马枪往铁盾上一架俨然一副铜墙铁壁。鼓声再次擂响,“收!”黄旗骤起,精骑陡然一转,竟直扑正面的敌军而去,敌军猝不及防,前阵竟然松动了!

    “擂鼓!咚咚咚!钟约举起红色令旗,旗官们纷纷架起手中的红色旗用尽全力在风中摇晃着。“全军出击!”一阵总攻终于来了,所以将士手执兵器向前冲阵而去,鼓声越擂越响,声生阵阵鼓声连连,如出山之猛虎向前直扑去。

    敌军主帅见势不妙便亲自擂鼓助阵,一时间也是全军倾巢而出,此时敌军骑兵突然从侧方冲出,一列军阵已被冲得七零八落,战局陡然一变,情况急转直下,钟约见状心急万分,为保侧翼不被突破,他亲率近侍补向侧翼。贺梁坐镇中军,以观四方变化。战况已然胶着,此处离北赵近些,若敌方阵前早已排了援军,那岂不是危矣。想到此贺梁心中一震,可战局如此吃紧,也不容他有半点怯意。

    敌军主帅突然令旗一挥,大量敌军往侧翼冲来,钟约此时正在此处,侧翼早遭骑兵突击时就已有些支撑不住,如今这番强压之下死伤更是惨重,钟约见快支撑不住了,便举起手中的“苍梧”剑跃马向前,身先士卒,连连斩杀了数人。可毕竟敌军势大,几番之后侧翼已被破开一个大口子,敌军骑兵突然向口子里冲杀而来。钟约始料不及,心中一震,就在此间跨下乌椎马腿被敌军将士用拒马枪扫倒,钟约重重落于马下,在此刻众人皆惊,主将眼见得命在旦夕之间。

    “咣!”一把铁槊横在钟约胸前,挑开刺来的长茅,钟约惊魂未定,往上一看,那人是个少年模样,手中一把长槊。这人率七骑而来,就是那慕容鸯,他舞槊横扫,手中一把铁槊如游龙一般,所掠之处必横尸数具。钟约趁此间隙骑上了乌椎马跃向本方阵中而去,敌军见那主帅模样的人跑了,便奋起直追,慕容鸯与手下七骑横拦在前,长槊横在战马一侧,北赵将士杀红了眼数百人冲杀上来,慕容鸯纵马上前,手中长槊直插一名敌军胸中,他发力朝边上一甩,十数个人被撞倒,他顺势已拔,长槊拔出那一瞬,那人胸中鲜血喷溅而出。慕容鸯双脚发力直踢马肚,战马痛得阵阵嘶鸣,前蹄高高跃起,长槊横扫、直劈、斜撩,那冲上来的数百人被这八人八骑杀得惨叫连连,敌军攻势这才得以缓解,可毕竟敌军势大,不一会便重新扑来。

    “支援!”贺梁的中军往这一侧冲来,渐渐补上了缺口,渐渐击退了敌军的一波攻势。鏖战还在继续,天色渐渐近日暮,双方都苦苦撑着,任何一点变化都足以扭转战局。

    “元帅、钟元帅,敌军后方有声响!”此时莫不是敌人援军到来?钟约瞬时背脊发凉冷汗直流,这时恐怕邵诩已经被...

    “敌军后军向回撤了!”贺梁大声疾呼,“敌军后方定有变,钟元帅,我们该如何。”

    “我亲自擂鼓,鸣号角!传令将士们全力杀敌!敢有退后不前者,斩!”钟约立于战鼓前,双手紧紧握住鼓槌,咚!咚!咚!鼓声急促有序,初力沉而声响如雷,擂了三通之后,声响渐渐急促,侧耳听去好似一慷慨豪迈之士立于沧海之侧纵声高歌,看悬崖绝壁之上涛浪裂岸,狂风卷着潮浪滚滚而来,加之号角沉闷低响之声,听来气势磅礴,与三军将士杀声交杂在一起,织就血与肉慷慨高歌。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阵杀喊声,待稍近时,清晰可见一面面扬起的“右卫营大旗”。那骑白马的少年领着身后一批将士,在激昂的鼓声与号角低沉的声响中如阵阵狂风般裹挟着漫漫黄沙席卷而来,仿佛这雷鸣般的响彻的阵阵鼓声就是他们的“入阵曲”一般。

    此时战阵中那一支军队正是邵诩带出去的那几千右卫营将士,他本伏于雎山之上,那日派人与钟约约定一同出击时间后,还未等报信这人回来,山下的北赵军队渐渐撤去。

    “报将军,敌军岗哨撤了,我在山坳处望见敌军只剩一小股而已。”

    邵诩听完立即下令道:“牛夯,你领五百人先摸下山去,切忌绕着山坳走,小心行事。孟参军,你领一千人从右边的梅子岭下去,见机行事。其余约三千将士们随我正面杀下去!”

    不一会,邵诩的正面军队杀了山下的一股哨兵,抢了二十余匹马后立即往两军对阵之地杀去,未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已冲到敌军眼前。“有敌袭!”片刻之间,杀声阵阵,邵诩一众将士有如猛虎下山一般。钟约见邵诩军队已经扰了敌军阵脚,便引军全力扑击北赵军阵正面,与邵诩军遥相呼应。

    一番冲杀之下,北赵阵脚大乱,各路人马纷纷败逃,向本方营帐跑去,可映入北赵将士眼帘是一片熊熊烈火。此时,北赵军营帐已被牛夯与孟庆之攻杀进来,他们不作纠缠,见东西就点,把北赵营地变成一片烈焰冲天,浓烟滚滚的“火海”。

    北赵军队在主将的整饬下渐渐又聚了起来,往营帐外集结,正欲退回炀门关。邵诩领军一路追击,正遇到北赵主将率军回撤,邵诩追击时跟上来的军士不过两千不到,敌军见此便将其围堵。几轮冲杀之下,邵诩手下军士有些吃不住,邵诩眼往北赵主将那里瞄了一眼,立马将张大躬拉往身侧,指了指哪位主将对其说道:“你可有把握从此一箭射穿那人。”

    “将军放心,这人在我眼里还不如山里的野猪,我这就射穿这崽子。”说罢张大躬摆开步子,右手从箭篓里兜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右膝跪于地,左脚呈半蹲状,张开了弓拉满弦朝着那敌军主将就是一箭射去。

    “保护莫卢将军!”那主将附近不一会就围了一堆人,那一箭看来是穿过胸膛了,邵诩不做片刻犹豫,趁敌乱迅速突围而去。

    邵诩边撤边望,怕敌军缓过神来追击上来,跑了一阵,见无人跟来,便放缓脚步往,正遇领军前来的孟庆之,询问之下才知钟约已经率军击溃了北赵在榭原周遭所有守军,连忙带着部众回到了榭原营帐中。

    火也渐渐熄灭了去,邵诩安顿下部众,在此简易的搭了木棚,在此等着钟约大军到来,数战下来人疲马乏,众将士大都相互靠着背呼呼大睡。

    “将军未戴封侯印,腰间常悬带血刀。”

    邵诩口中念着,心中了然,这些年虽说在“沙场”征战,但终究还是为了自己一己私情而已,这“带血刀”不过是为了娶怜儿而悬在腰间的罢了,却不像古人是为封侯拜将在边疆征战。

    钟约带着部众缓缓而行,见到邵诩部队已然在此,便也在此安下营寨,派人前往叫邵诩前来见他。

    邵诩大步跨向前,在钟约面前跪着道:“钟元帅,邵诩率部向您覆命。”

    “来人!将这人军法处置!”

    边上将士皆愣了愣,却无人敢上前去。

    “你们不动是吗,那我自己亲自来”说罢拔出苍梧剑架在邵诩脖颈之上。

    众将士纷纷跪倒在地,“求元帅三思!”

    贺梁,袁文度也都齐声高呼。“邵将军出兵奇袭敌营,九死一生,有功无过啊。”

    “无过?擅自作主,率军入敌腹地倘若有失,小则你自己连同所带五千将士身死,大则三军覆灭,你行动前可曾想过!”钟约怒斥道。

    “袁文度你还敢为他求情,你作为副将不加制止,反助其行,你也该斩!”

    此时田弘覆也不紧不慢的附和钟约道:“元帅明断!这有违军法者就该以身正法。”

    邵诩看着自己脖颈边的剑,长叹一声道:“元帅,此罪皆在我一人身上,要斩就斩我一人,袁将军是受我威吓而已,也与右卫营将士们无关,他们奋勇杀敌都应算功劳,我作为右卫营统领罪不可饶,与众无尤。”

    在场将士无不哀声求情,右卫营将士大都闻讯赶来,一个个伏倒在地求免邵诩一死。

    钟约也就势免了邵诩死罪,“死罪活罪难逃,军仗一百!”

    “元帅,你这样罚似乎轻了些吧,这军法也看人面的吗?”田弘覆挺身说道。

    钟约抬头道:“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装上囚车押回岐州城受监待审,上奏陛下圣裁。”

    “来人,把这田弘覆绑上!”钟约厉声喝道,神情肃穆。“你前番擅自追击,以致折了左卫营三千余众,你还有脸面在此,当着本帅的面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