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锁倒是做得颇为结实,几个军士忙活了半天,方才撬开,打开箱盖,顿时眼前一亮,只见箱中,翡翠玛瑙,玉石珍珠,泛着夺目的光泽。苏誉看的竟有些呆滞了。张千见他双目无神,从一旁拉了拉他的胳膊,这才晃过神来,不敢再看。

    苏誉叹道:“这东西太吸引人了,想那罗寅肯定也是无法抵御这种吸引力把。把那几个箱子也打开看看。”

    待军士一一打开了,整个屋子比刚才又亮了几分。一箱子珠玉玛瑙玉器翡翠,两厢金条金砖,还有几箱子里面便都是银元宝了。苏誉看的目瞪口呆,旋即怒道“一个小小的普陀县,竟能刮出这么多民脂民膏来!这个罗寅真是罪有应得,死的活该!”他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声音在地下室内回荡了几次。声音刚落,便隐约听到有哭声传来。

    苏誉惊愕的看了一眼张千,见他也是眉头紧锁,四下张望,便知道这不是错觉。“军师,也听到了哭声?”

    众军士也纷纷点头表示道:“大人,我们也听到了,好像是女子的哭声。”

    张千一指放在嘴边,示意大家安静。侧耳倾听一番,声音好像又消失了。正当众人疑惑,苏誉猛的一惊,不对,如果地下室是密封的话,这里便不会又火盆这种东西,看那火盆里面的火虽不旺盛,却依然熊熊燃烧着,这说明室内必有氧气来源。从身上取出一个火折子来。燃起一个微弱的火苗,沿着墙壁行了一圈,行到书柜旁边的时候,忽然发现火苗像书柜一方迅速的倾斜。脸上顿露喜色:“来人,将书柜移开。”

    哪想到一个军士单手一推,那书柜好像下面设有轨道一般,向一侧滑去。顿时一股通透之感迎面而来。书柜后面竟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上方一排的通风口,想必是县衙后面的小院。光线透过通气口洒了进来。接着两光,赫然发现,这条回廊里面竟是一处牢房。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仿佛是因为他们打开了通道,而不敢做声一般。

    苏誉举着火把行了进去,仔细一看。一个大大的铁笼子里面,几个小姑娘蜷缩成一团,挤在一起,身上的衣物已经裸露不堪,几片白皙的皮肤裸露在外。现在季节尚属初春,外面的温度本就不高,这地下室里,更是凉的透骨。几个小姑娘,一个个挤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浑身哆嗦着,想必是互相偎依取暖。见苏誉举着火把进来,几人对视了几眼,忙扑上来磕头,哭着道:“这位大人……行行好……快救我们出去!求你了,我们什么都答应……”靠近了点,方才看出,几个人早已经冻得脸色发青,嘴唇泛紫,身上的衣服,被人撕扯的捉襟见肘。

    苏誉鼻子一酸,眼前几个小姑娘,看上也都不过十四五岁,竟遭这般罪,看这情形,他心中便明白了一些,心中将那罗寅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刚才自己还对他有些同情,此刻只觉得他死的太容易了,凌迟处死都不能解心头之恨。“来人!将你们的外衣都脱下来,给他们穿!”

    张千进来一看眼前这种情形,便伸手将随行的军士都挡在了门外。被这么一群男人看着便又是一种尊严上的伤害了。只让众人将外衣脱下,自己也把外套取了下来,一并递上去,然后转了出来。

    良久方才听见苏誉叫道:“都进来吧,想办法将这铁门砸开。”

    众人进来一看,苏誉自己早就脱得只剩一件白色的贴身衣物,冻得脸色有些发青。大铁笼子中几个女孩,身上穿着众人刚刚递进来的衣服,跪伏于地,哭的一塌糊涂。

    此次跟随前来的军士都是铁铮铮的汉子,见这场面也是无不动容,个个面色凝重,紧握拳头,眉目之间仿佛要透出火来。整个回廊里顿时气氛压抑,只有几个女子的哭泣之声来回飘荡。张千叹了口气道:“动手吧,这里寒气入骨,久则易病。别在这里耗着了。”

    几个士兵方才动手开始撬锁,这锁相比于之前锁箱子那个就要简易许多,很快便被撬开。牢门打开的那一刻,几个女子神情一滞,哇啦一声又哭作一团。苏誉劝道:“几位姑娘,快些随我出去吧,这地方不可久留”

    劝了许久,几个小姑娘,方才颤颤巍巍的随着苏誉出了地下室,张千还留在地下收拾局面,检查一应的文书,信件。希望能够从找找到关于罗寅的蛛丝马迹。可是寻了半天,也只是发现了几封与故友的来回书信而已,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安排了几个兵士将金银珠宝通通运到地上,密室之事方才告一段落。

    此刻几个姑娘已经换了合身的衣物,脸上污垢也做了清洗。跪在地上,等苏誉问话。他也是刚才在地下呆了一会,便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凉气入体。去换了身厚衣服。一进厅门,便看见几个姑娘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忙上前扶起道:“都起来,都起来。这是做什么,你们现在的身体状况都要先到床上躺几天补补方才能回转,地下室里,阴气太重。恐怕将养不好,会留下病根。”

    张千神色凝重的道:“苏大人所言即是,某虽不精于医道,却也有一些见识。看着几位姑娘的脸色,便知道寒气已经攻入肺腑,需要长期调理,方能回转,如若不然,骨病尚且不说,肺腑之病也是难以治愈。”

    安排几人一一坐好,又安排了差役,煮了一锅姜汤,每人喝了一碗。一个年龄稍大的姑娘,方才开口问道:“蒙大人救助,我等无以为报,只能许了恩公一生一世为奴为俾,只要大人不嫌弃我等身子……已经被那禽兽污了……大人快些带我等离开吧,若是一会那个禽兽又回来了……”说到这里,感怀身世,不禁又抽泣起来,几个姑娘触景生情,也跟着轻声哭泣。

    苏誉知道她们心中苦楚,在这个时代,但凡一个女子,都是要从一而终才叫良家妇女。无端受这虚妄之灾,今生便算是毁在了罗寅那个禽兽手中。安慰道:“在下身为一个大秦的官吏,扶弱扬善本就是应作之事。几位姑娘放心,那罗寅已经伏法了。”想想这事还是不够解气,又朝门外道:“来人!”

    “大人请吩咐!”

    “派人将上午已经埋了那个狗官尸体,挖出来,分尸了喂狗!”苏誉恶狠狠的道。

    那军士吓了一跳“这……”

    “有问题么?”

    “是!”说罢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几个姑娘脸上第一露出了喜色“大人说那禽兽已经伏法?”

    “千真万确!”

    几个姑娘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又要拜谢。忙被苏誉拖住,本着脸道:“几位姑娘,若是再如此见外,便是看不起我苏某人了。”

    那年龄稍大的女子,行了一礼道:“我等还不识得恩公名讳,请恩公示下。”

    “在下苏誉!”苏誉一拱手道,“不必叫我恩公,这些事情本是分内之事。”

    话音未落,几个女子忽的做起,齐齐的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一起。方才询问的女子,满脸的怒容指着他道:“原来你就是苏誉那个狗官!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说罢脸色一片凄凉,瘫坐了下去。

    苏誉这才忽的想起一事,来普陀县之前遇到那个老者,说自己的孙女便是因为付不起他的粮饷才被抓走的。不禁胸口一闷,差点喷出血来。被人打一顿倒是无妨,最难受的便是这种被人暗地里算计一道,自己还还不得手了。

    张千看了一眼苏誉,摇了摇头,叹气道:“几位姑娘,快些起来吧,不要被那罗寅欺骗了。苏大人不曾向罗寅收过一粒粮食的军饷,苏府如今的军饷都是朝廷调拨的。”

    那女子却冷笑道:“不要以为我等是无知女子,便是好骗,苏誉的暴行,如今还有几人不知。不止我们普陀县,据说连赤县和太平县也是正在给苏大人筹集粮饷,罗寅固然可恨,但是你这魔头才最应该死,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说罢冷笑两声,两个眼睛投射出仇恨的光芒来,苏誉只觉得浑身如被针扎一般难受。

    赤县,太平县……

    苏誉失神了片刻,向门外行去,行了几步停下来道:“每人发给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各自回家吧。”说罢,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想府外行去。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未这么失落过。第一次感受了什么是有口难辩,百口莫辩,跳进黄河洗不清的纠结。

    骑着马行在普陀县的街上,街边的小贩,还是在做着自己的生意,好像今日从未发生过什么。苏誉脑海中不停地闪过临走前,那个女子的话,一阵失落之感,笼罩全身。做坏人容易,做好人难。如果想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好人要比坏人更凶,才可以。世事再一次的印证了这个道理。罗寅死了,可是他的死什么都没有解决,他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除了普陀县,太平县,赤县之外还有哪些地方正在打着自己的旗号征收军粮?想不清楚,他也不愿意再想。处事之难,让他想起张千之前对他所讲之事,怔了片刻,苏誉的眼神忽的锐利起来。好吧!既然来这个世界走了一遭,便不再犹豫。一甩马鞭,胯下坐骑嘶吼一声,猛的加速狂奔而去,此刻他心中有了决断,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心结顿时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