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骥和耶律洪基的算计很有道理,在燕云之地,齐云社的名头不小,是反抗势力中实力大的,有他们在,要夺取幽州那是必然。

    别说,幽州是重地,宋朝为了掌握辽国动向,一直在这里派有很多细作。为了这次攻打涿州,吴骥和王韶派在这里的细作就多了,彼此间用飞鹰传书进行联系,只要吴骥的命令一到,这两方势力就会联合起来,夺取幽州。

    真要把幽州夺到手,耶律洪基逃向幽州就是自寻死路。

    可惜的是,吴骥和耶律洪基都料错了,夺取幽州的并不是齐云社好汉,并不是宋朝的细作,而是另有其人。而且,这人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出家人,悯忠寺的主持,智严和尚。

    悯忠寺就是现在北京的法源寺,地处幽州城南,建筑很多,很是雄伟。

    大殿前有一块碑,碑上刻着一行字,字字金钩银划,很有气势。碑前站着一个僧人,身材高大,极是健壮,一袭僧衣在身,肃穆庄严,一双明亮的眼睛凝视着碑上的字迹,眉头拧在一起。

    此人正上悯忠寺的主持,智严方丈。

    “见过方丈。”一个小沙弥步前来,冲他见礼,很是不解的问道:“敢问方丈,为何您老是打量这碑呢?”

    “这碑有一种气势,龙腾虎踞,非同凡响。”智严方丈打量一眼小沙弥,为他释疑。

    “气势?我怎生没看出来?”小沙弥万分不解,眨巴着一双眼睛,打量着碑,一脸的迷茫之色。

    “你念念这一行字。”智严指着碑上的文字道。

    “大唐太宗征辽东、高丽凯旋,念忠臣孝殁于王事者,所以建此寺,而荐福也。”小沙弥清脆的声音响起,把一行文字念了出来,依然不太明白:“方丈,我还是不明白。”

    “很多人都不明白。”智严叹息一声,道:“此碑是唐太宗东征高丽后修建,为的是给阵亡的将士们荐福。那时节,唐军兵锋所向,万国宾服,大唐号令所至,莫敢不从,那是盛世啊!如今,幽州在异族铁蹄下呻吟,百姓遭难。再看此碑,方知龙腾虎踞之气,非同凡响!”

    “我明白了!方丈是想念前朝往事。”小沙弥歪着脑袋瓜,道:“可是,我们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方丈,你着相了!”

    “呵呵!”智严发出一长串畅的笑声,道:“虽说我们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是,没有说要忘掉祖宗?想我们的祖宗,南征北战,万国俯首,那是何等的英风豪气!而如今,宋辽大战已开,胜负即将分出,我们出家人是不是该为祖宗做点事呢?”

    说到此处,智严双手合什,高喧佛号:“除魔卫道,亦是我佛慈悲!”

    就在这时,一声鹰啼声传来,一只飞鹰从天空落下来,降在智严肩头上,发出尖锐的鹰蹄声,一双尖喙不停的在智严的光头上轻啄着。

    智严抚着鹰头,从爪上解下一根铜管,取出里面的布帛,展开一瞧,不由得大惊失色:“天啊!这么就打完了!这也太了吧!”

    “方丈,甚么打完了?”小沙弥好奇的问道。

    “你,去把师兄师弟都叫来,就说我有法旨要给他们。”智严没有回答,而是吩咐一句,凝视着手中的布帛,裂嘴一笑道:“这是良机,绝不能错过了!我让智高师弟前去涿州观察,还真是明智,这么就传回消息了。”

    说完,步而去,进了他的僧房。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身着僧衣,腰悬戒刀,手持禅杖了。

    一众僧人得到小沙弥传令,步赶来,见了智严这副装束,大是惊奇,暗自思量,这又不是出去游方天下,为何要整得全副武装似的。

    见过礼后,智严挥手,要一众僧人站到石碑前,指着石碑道:“这石碑的来历,你们都知晓,我就不多说了。唐太宗当年东征高丽,回到幽州,下旨而建悯忠寺,匆匆三百载过去了,幽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契丹人夺取了幽州,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欺男霸女,横行不法,百姓苦不堪言,你们平日里就没少除魔卫道,还众生平等!”

    契丹人在幽州作威作福,那是司空见惯,欺男霸女之事层出不穷,让人气愤。这些僧人,平日里就没少管这些事。听了智严这话,不由得大起共鸣,齐声高喧佛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我们虽是僧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却不能不要祖宗!”智严接着训话,道:“若我们连祖宗的过往都忘记了,那就是数典忘祖,不配做佛门弟。如今,王师已经在涿州大败契丹人……”

    “阿弥陀佛!”这消息太过吓人了,一众僧人震惊不已,齐声高喧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此言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事千真万确!”智严大声回答道:“在耶律洪基率军前去涿州之际,我就要你们的智高师叔前去涿州打探消息,他传回消息,耶律洪基大败亏输,只带三千皮室军逃了出来,其余的辽军已经给王师全歼了!”

    “天啊!”这结果太具有震憾性了,一众僧人连喧佛号都忘了,直接呼天了。

    “吴骥吴都指挥正率军追杀耶律洪基,不日间,耶律洪基就会赶到幽州。”智严眼睛一翻,精光暴射,道:“我这就率领你们去夺取幽州,若是耶律洪基敢来,我们一定要活捉了他,献于大宋。”

    这决定太惊人了,一众僧人直接就石化了。

    僧人本不管世俗中事,哪会参与这等军国之事,要他们不惊呆都不行。

    “看看这石碑,想想我们的祖先,你们自问该不该做些事?”智严的声音陡然转高,大声喝问起来。

    “该!”

    他的喝问如同醍醐灌顶,让一众僧人清醒过来。

    僧人也是人,也有祖宗的,也有爱国之情,也有华夏男儿情怀,处此情形,谁能拒绝呢?

    于是乎,一众僧人腰挎戒刀,手持禅杖,在智严的率领下,先在石碑前颂了一通佛号,这离寺而去,一场夺取幽州的序幕拉开了。

    幽州很大,占地极广,本是繁华之地,要是在正常年月,这里的买卖特别红火,商贩往来,热闹异常,虽是比不了汴京,也是辽国为繁华的城池了。

    那时节,人来人往,叫卖声响成一片,侃价声不断,是何等的热闹。

    而如今,却是因为辽军的大量调集,这里遭了兵灾,一片萧条,街上行人稀少,一片冷冷清清,一点昔日的繁华景象都没有。

    百姓躲在家里,一是窝冬,二是避祸。

    自从耶律洪基决心要攻宋后,在幽州集结的辽军多不胜数,这些辽军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做下的坏事恶事不知道有多少,让百姓担心受怕。尽管辽军已经开走了,前去涿州,百姓仍是心有余悸,谁也不敢出来。

    “多好的人间繁华地,却是转眼消散!”智严看在眼里,感慨不已,大声吼叫起来:“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贫僧是悯忠寺智严,刚刚得到消息,王师已经在涿州大败辽军,正在追亡逐北!辽皇给吴骥吴都指挥追杀得上天无门,入地无门!”

    他的声音很大,宛若雷霆,远远传了开去,附近的百姓听得清清楚楚,无不是震惊万分,这消息也太惊人了。

    辽国与宋朝的大战,幽州百姓是知道的,依他们想来,这仗要打很久。却是没有想以,竟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辽国就败了。

    而且还是大败,连辽国皇帝都在给吴骥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见辽国败得有多惨了!

    在当时,出家人的地位特别高,没有人怀疑智严的话。不要说这是真的,即使智严说的是谎言,以出家人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也会尽信不疑。

    “辽皇率领三千皮室军逃走,其余辽军全给王师歼灭了!”

    就在百姓震惊之中,智严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令得百姓惊喜交加,议论纷纷,惊喜过甚,而抽泣起来!

    “太好了!辽狗终于败了!还是败得这么惨!”

    “呜呜!苍天开眼了!辽狗终于倒霉了!”

    “苍天啊,你终于开眼了,一百多年了,辽狗终于要走投无路了!”

    “我们翻身的日到了!一百多年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到华夏的怀抱了!”

    百姓从屋里冲出来,彼此间诉说着各自的苦处,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说起苦,他们的苦就是用光三江四海之水来研墨,也不能道其万一。一百多年的积累,实在是太多了!

    如今,苦日终于到头了,辽国遭到如此惨败,宋朝收回燕云之地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就能回到华夏的怀抱,血脉相连,兄弟团聚,谁能不欢喜呢?

    一众僧人在智严的率领下,四处传播这一喜讯,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进来。人数越来越多,很的,就有了数百人,再过一会,就有了上千人,再过一阵,就有数千人了,后就是上万人,数万人。

    “夺取幽州!迎接王师!”幽州百姓越来越多,时机成熟了,智严大吼一声。

    “夺取幽州!”

    “迎接王师!”

    吼声响彻天地,幽州为之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