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二章黑衣女子

    易物阁前,人影悉数,多是些最下层的粗人在这大清早的空隙时间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活,两辆各拉着四尊木质大桶的板车,吱呀着声响,默默地从主街道上走过,走的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惊着了某些人一般。

    “瘦猴,走轻巧些,别惊着了这里的人。”压低声音的交流低低响起。

    “韩颓子,放心,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咱们走快些!”

    两道目光不经意间瞅见那已经洞开的易物阁大门,还有其中隐隐透出的一道倩影,一怔,韩颓忙别过头去,赶忙加快脚步,瞧见一旁那精瘦男子似是发了魔症一般,不禁微微一恼,他怎会不知这家伙心中所想,沉沉骂了一句,“瘦猴,看个啥子看,那等人儿也是咱们可以看的?”

    一旁,精瘦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哎哎哎,咱可与你不同,咱这叫欣赏,你那呢,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走走走……对了,韩颓子,那王寡妇最后怎么了来着……”

    易物阁中,霄浪手撑着下巴,待在柜台之后,目光暼到那主街道上匆匆走过的两道普通身影,心中,莫名的情绪流转,想不出是感叹,还是怎么着,而再看向眼前那位,欲言又止。

    还是老样子,那一袭黑衣的娇躯如同粗鲁汉子一般,秀手猛地拍于柜台之上,脸上,清冷一片。

    秀手松开,霄浪看了一眼,心中没几分兴趣。

    柜台上,静静的躺着一枚闪着暗色的金属片,霄浪伸手在上面磨蹭了两下,感觉普普通通,就是平常的铁片一般,没什么特别的。却听那女子清冷声音响起,有着几分好听的意思,“两百枚。”

    霄浪眼睛睁得老圆,似是有些难以相信这女子真是敢漫天开口,“两百枚?姑娘,你这不是在当东西,而是在抢劫,你知道吗?就这么个破玩意,废铁片一块,我拿着吃不能吃,睡不能睡的,送人更是不可能,根本就……”

    “你要不要?”女子的声音之中,有些怒意。霄浪一怔,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即便不要,说这些不好听的话岂不是太伤人了点?只不过,他说的都是实话而已,看来这姑娘也是个面色薄的人啊,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却不见那女子动作如何之快,出手便是向着那铁片袭去,显然没打算跟眼前那年轻老板废话。

    砰!

    那女子俏眉一横,鼻中轻轻一哼,怒意渐生,狠狠的看向眼前那人!

    霄浪笑眯眯的看着眼前那女子,一只大手却是将眼前那女子的小手连带那铁片一起压在了柜台之上,任那任那女子如何怒目而是,他就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姑娘,好说我帮了你两次,咱们也是朋友了不是?既然是朋友,你这来如风、去无踪是不是不太好,至少跟我好好打声招呼不是?”

    女子只是冷眼看着霄浪。这名叫雷清儿的姑娘当真也是爽快人一个,直接再度问道,“两百枚?”

    理直气壮的口气,让霄浪一阵瞠目结舌,不过见她没了立即要离开的意思,他便是试着问了句,“这算是你承认了咱们的朋友关系了?”

    “你给不给?”

    “你先说你承不承认?若是承认了,我半句话说,虽然我这人平日里抠了一些,那也是对人,男人对自己可以狠一点,但对朋友,那就要一躬二拜三作揖……不对不对,不是这样,是要不留余地的对朋友好,莫说两肋插刀,就是刀山火海……”

    “手疼。”声音弱了几分,雷清儿面色不变。

    霄浪一怔,想着自己的手还死死地按着下面的小手,当下嘿嘿一笑,配了个不是,便是缓缓松开来!

    殊不知那雷清儿却是面色一寒,顺势而起,更是将霄浪的手腕一把紧握住,向旁边的柜台之上砰的一按,霄浪手腕被扭着,身体不得已扭曲着,站也不是,蹲也不是。

    霄浪心中苦笑,低呼大意了,连连说那女子耍诈,一点都不光明正大,有失君子之风。

    雷清儿面上一抹寒笑,“我是女儿身。”

    霄浪又是一阵无语。被那雷清儿这般一扭,他也是几近贴到了柜台上,目光一扫,却是见到那近在咫尺的铁片,这才是露出一丝疑惑来,之前没有细看,大眼看去觉得这东西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块铁而已,如今离得近了,才是觉得,这铁片似乎确实有些许不一样的地方。

    只是,还未等他看上片刻,脚步声轻响,一道消瘦身影便是跨进了易物阁的大门,下一刻,却是止住。进来的消瘦男子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那一幕,一袭黑衣身躯立在柜台前,右手像是搭载柜台上,只是那黑衣人面前的那道身躯为何是那般奇怪的造型,要说这大清早的,正是光明到来的时候,莫不是这家伙被什么鬼魅上了身?

    而后,那在消瘦身影眼中显得造型怪异的人动了动眼珠子,还对着他干笑了两声,招呼了一句,“早啊!”

    “早!”消瘦身影也是回应道。

    霄浪面上装作淡然至极,心中却是极为的尴尬,好歹他也是堂堂一个老板,被眼前女子弄成这般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别人看见了,当真是……唉,不说了,都是累啊,霄浪略带谄媚的看向雷清儿,轻声道:“姑娘,清儿姑娘,能先放开我不?”说着他还努努嘴,示意眼前这女子来了顾客。

    雷清儿面色不变,手却是稍稍放松了些,得着劲,霄浪猛地一抽手,便是从那小手之中将自己的大手解放了出来,又朝着那张还算好看的容颜嘿嘿一笑,一副奸商的模样,雷清儿只是冷眼看着,霄浪估计是不好意思了,收起这幅神态,轻声道了句:“清儿姑娘,你先等会,一会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也不等那女子回应,他便是走向那消瘦男子,脸上淡淡笑意,“易物阁霄浪,现在算是这铺子的老板。”

    这等介绍,简单直白。那消瘦身影淡淡一笑,也不含糊,“高……莽。”

    霄浪看着眼前这看起来最多与自己同辈甚至还要小上一些的消瘦身影,眼中,有着几分的兴趣,他心中也是明白,从这人说自己的名字时候的微微一滞便是能够看出,这名字肯定是临时想出来的,或许那姓氏是真的无疑,但那名嘛,十之八九便是假的了。

    “高莽,呵呵,容我大胆猜测一分,这名字,或许是捏造出来的吧?”霄浪轻轻笑道,也不怕那消瘦身影恼怒,自顾自的说道,“很正常,在这离火城中,更是常见的紧!每天进进处处这离火城中的外来人,不知有多少,其中,有犯事逃避的,有闲暇游玩的,有苦练修行的,有躲避仇杀的,青灯古佛,长袍老道这类人虽是少见,但是也不是没有,年纪轻轻的公子哥想见见市面同样是不少,不知高兄却是属于其中的哪一类?”

    高寒淡淡一笑,这些,他何尝不知道,在那帝都之中,虽是皇城天子脚下,每天还不是进进出出陌生面孔,各类人流千百种,甚至过万种,这离火城与那帝都相比起来,依旧是弱上了一些,不过已经是不错了,在这西南部,与那离火涧为伴,每天都是那般的繁华,已是相当不错!对于那霄浪所说,他也不恼,只是故作高深的问了句,“霄兄觉着高某应该是哪一类?”

    霄浪看着高寒,认真打量起来,见着眼前这消瘦公子虽是布衣粗袍,脸上一片的风尘之色,想来也是个辗转漂流的浪荡性子,不知是自己不愿停下来,还是被逼的停不下来,这等风尘之人,无外乎这么几类,一类是,自己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放着家里稳稳当当的生活不去享受,偏偏喜欢这种浪荡自在却又时时要为生活操心,以天为屋,以地为毯的潇洒生活,说不上闲云野鹤,若真是那闲云野鹤神仙淡然般的生活,便是不再担心有无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情况发生了;另外一类是被逼的停不下脚步,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真正的东西,都出走出来的,这类风尘的人,家中或许便是那富甲一隅或者是雄霸一方的存在,又或者是那些许强悍势力之中的接班人的存在,他们想要挑起他们身后的大梁,自己本身就是得尝过万遍苦,经过万重险,受过万道伤,这才是有足够的气魄与实力将那大梁挑起;当然,这被逼的停不下来却是还有这另外的一类,这种风尘之日,说白了就是颠沛流离,其中原因为何,这世道很快便是能够给你答案,一个字,仇!被仇所逼,无心停驻!不管是被仇家追,还是追仇家,不管是被人要杀自己,还是自己想杀别人,最后,都是一个仇字,将所有连接而起。

    走近看这人,又是一股无形之中的淡淡寒意透发而出,观这人周身,更是不像普通人那般,显然并非商贾小贩,而是修士。

    这般在心中揣测,却是依旧不明不白。摇摇头,霄浪淡淡一笑,“不猜。”

    雷清儿背对着霄浪与高寒,听着两个男子的对话,心中莫名其妙,不过,听那刚刚进来的男子的声音,却是有着几分熟悉感,当下心中微微疑惑,苦叹一声,熟悉?这等地方,除了她唯一可以依赖的哥哥是熟悉的之外,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家伙?算得上熟悉?看那老家伙恨不她和哥哥早早死了去,虽是相识,又如何?这个地方,是她和哥哥,还有那个老家伙辗转许久才是赶到的,也算漂泊而来,只不过,那个在她看来是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却是一直带着病患,若非如此,她也不用一直来这里当东西,上次一枚玉簪换了五百枚五行石,可是几服药不到便是尽数花光了去,如今,哥哥的病患当紧,只得再来一次。心中想到这易物阁的老板,刚刚那个还跟自己争执的男子,心中有了几分暖意,或许,这个,也算是自己相识的人之一吧。

    只是,或许终究与她无缘。

    脑海深处,也是有着一道身影,只不过,却是越来越远。那身影着锦绣绸缎,眼光所到之处,皆是地位不凡之人,每一抹笑意都是极为的和善,曾经药轩之中,那一幕,于他或许淡不可言,于她,却是长久的回忆。

    高寒目光流转之际,自是看到了那立着的黑衣身影,自那清瘦背影,便是能够推测出那人的女子身份。心中不明眼前这老板刚刚与那女子在争着什么,也不打算了解其中因由。或许,他们是熟人吧,关系,应该还不错。

    “高兄面生,看来是从外地来的了。”霄浪笑问道,“这离火城之中,每日都是会有上千的外来之人,三教九流,不胜复杂!”

    高寒淡淡一笑,“随家师前来,也算是一番磨练了,那老家伙说,年轻人,性子傲,需要打磨打磨棱角,去去傲气。当然,也去去稚气。”

    霄浪眼睛一亮,看向高寒,看眼前这自称是“高莽”的人说的如此直接,丝毫没有滞涩之象,当下心中的怀疑之意竟是褪去了一些,觉得眼前这家伙挺对自己胃口的,只不过,听眼前之人竟是称呼“老家伙”,不由得面色怪异起来,“老家伙?”

    高寒一笑,“这般称呼惯了,家师虽是不愿,更扬言说师门不幸,但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面偷着乐呢,这样叫,也是亲切很多不是?”

    霄浪一怔,而后哈哈一笑,“高兄的师尊看来也是性情中人,若有时间,定是拜访拜访前辈!”

    “其实我父亲也常这样说,年轻人嘛,就要出去闯闯,只不过,有我这么个儿子,他也是无奈了,谁让我天生懒虫呢,最后拾掇了这么一个铺子,一来二来,看我这个样子,父亲也就没得什么说了,其实,他还不是刀子嘴豆腐心!”

    霄浪似是与高寒一见如故,这般畅所欲言,竟是将那黑衣女子忘了去。

    这一番畅谈,说了些不疼不痒的话,高寒也不在意,心中,对这霄浪,也是存了几分好感。

    “不知高兄是来当什么……”霄浪的声音渐渐慢了下来,却是看着眼前男子那眸中,有着几分暗示之意,当下猛然大悟,“当什么也好,嘿,高兄,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你当东西,可以,排队!”霄浪一本正经地说着,却是悄悄的对着高寒竖起了大拇指,而后潇洒回头,向柜台处走去。

    “清儿姑娘,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这东西的当法!”霄浪似是要向那“高莽”展示展示,一副昂首阔步之状,俨然大家之态,似是在说,“此等行当,吾乃君王!”

    “两百枚!”声音清冷如旧,那黑衣女子蓦然扭头,直视霄浪,丝毫不退让。

    只是,下一刻,她却是突然僵住,高寒看向她的目光,也是微微一凝。

    怎么,有些熟悉?

    “高公子……”她怔怔道,霄浪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面色愕然,摸不清状况。

    高寒看着那张容颜,听着那声称呼,却是一震,心中条件反射道,“帝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