祜禄氏把自个儿熟识的人,挨个寻思一遍,不得其果头像谁呀?”

    博尔济吉特氏想了又想,一时想不出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便把这事撂开来,“刚刚有那么个闪念,要真说她像谁,我可说不上来,许是我弄错了罢。/

    “不怪婶子有这种感觉,我初初见这丫头,也愣了会儿神。这要是用些心思打扮,都能赶上咱们旗人家的好闺女了,就说是个格格,也不待让人生疑的。”

    “是吧?”博尔济吉特氏笑道:“瞅着怪俊的,倒是个好模样。不像小门小户的闺女,莫不是祖上也曾富贵一时,眼下家道中落的人家?”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高门富户,今做了破落户儿,曾经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为了生计,不得不矮下身段,操持贱役。家里再要是突然遭个灾,赶上长辈生个病,把儿女卖了谋个活路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婶子这回可看走眼了,这丫头可没有多了不得的来历,正经小户人家出身。”钮祜禄氏犹豫一下就是书房侍候的春晓的妹妹。”

    “春晓的妹妹?”博尔济吉特氏这回真的吃惊了:“亲妹妹?”

    钮祜禄氏点点头。

    “真的是亲姐俩?瞧着倒没有一丁点相像的地方。”

    博尔济吉特氏拣了块点心,小口咬着吃,心里有些称奇。

    春晓她见了几回,原是头几年巽亲王一时新奇,沉迷昆曲,尤其迷恋台上旦角风流俊俏的扮像,连带着对那种能说得一口娇滴滴唱歌似的吴软语上了心。这唱戏的旦角,再好面相,终究是男儿家,流着口水过过干瘾尚可,总不好搂到怀里真个轻怜蜜爱。是时人皆传江南多美女,美女柔似水,有别于他们瞧惯了的北方女儿,一时不少贵人便把脑筋动到汉女身上,更托了人暗中南下采买合意的姑娘。春晓便是在这时期进了巽亲王府。

    这等人进了府。早晚是主人地口中食。连个名份都没有。不过是一时地新鲜玩艺儿。倒不值得当家地女主人为这个做计较。

    只不过。这春晓算是其中拔了尖儿地。巽亲王对她多有回护。特别把她调到书房侍候。

    “姐姐是水做地人儿。从骨子里就透出一股狐媚气。让人喜欢不起来。妹妹模样瞧着倒十分周正。不卑不亢地。浑不似蓬门小户人家能调教出来地。”

    “谁说不是呢。真不像一个家庭地孩子。论模样。论观感。差别不是一般地大……我原是要随便打她到哪个管事地手底下做个粗使丫头。只见了她。问了几句话。鬼使神差地。就留在身边听用了。”钮祜禄氏有些感叹。

    春晓虽是个下贱地奴婢。到底分薄了爷地注意力。甭管爷在她身上倾注了几分感情。打对她有兴趣到现在。小两年光景了。瞧着倒有几分长情地意思。她纵是再大方。也做不到完全不在意。得亏是个有几分眼色地。从来不敢仗着主子地宠在府里做出格地言行。不然她非抓个由子借机落。纵是打杀了也不过是件小事。

    头前倒是真有几分恼她,回头一寻思,爷是个好色的,没了春晓,指不定就出来些个夏晓秋晓的,且忍忍再说。这么多年的夫妻,自家男人是个什么性子,她已经可以拿捏的七七八八,腻了不过早晚地事,这点耐心她还有。

    “卖身进府的?”

    “没呢,做短工,说是家里母亲身体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闺女跟前照顾。”

    钮祜禄氏有些无奈,面上倒是一派不在意的表情,摆手道:“春晓往王爷跟前求的人情,也不是多了不得的事,我难道还要为这么点子小事拧了爷的意?左右不像个讨厌的,也不定能做多久的活计,十岁的小丫头,瞧着实是有几分可怜,收下来就是。”

    “您哪真真儿是个善心人儿……”

    博尔济吉特氏赞了一回,“说话就要月底了,太妃的生日就在月底,她老人家不喜张扬,每年过生日,只简单摆桌席面,请皇太后和皇后吃杯水酒。明年她老人家六十整寿,皇太后地意思,京里面亲戚后辈的女眷不老少,要好生热闹热闹。今年虽不需要特别费心操持,总不好照比往年那般冷清。”

    她说的这位太妃,是后宫里辈份最高的一位,出自科尔沁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是太宗皇太极孝端皇后地堂妹、孝庄的堂姑。这位太妃在堂姐孝端皇后哲哲出嫁皇太极地第二年,嫁给努尔哈赤做庶妃,成为姐姐的婆婆,却是青春守寡,一生无子。

    现今宫里几位蒙古后妃,以及京里数位亲贵勋臣地福晋,都是她的后辈,既是皇太后提议,少不得要为此张罗一番。

    钮祜禄氏立刻在心底寻思起要走什么礼。这份寿礼要送地既贵重,又不张扬,偏生她对太妃的喜好全无头绪,却要好生思量一番。

    “皇太后这些日子心情不畅,借这场热闹,大家姐妹聚聚,也让她老人家开开心。”

    “皇太后的心结,还不是

    万岁爷那里?咱们只是竭已所能,尽些微薄之力罢

    “总是咱们晚辈的一番孝心,皇太后明察,必是能体会到的……”

    这倒是。博尔济吉特氏暗暗点头,凡事不能只看眼下,将来如何才是要紧。自家王爷到今天也没放弃希望,当日朝廷册立太子的旨意下达,他曾对自己言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叫做尘埃落定,唐太宗不是太子,最后不也做上了皇位名扬千古?孝文帝做了皇帝,还不是被明成祖夺了权?太祖临终前,汗位属意的是多尔衮,结果又怎么样呢?事在人为!皇太后虽是一时沉默,可不代表她就真的放弃了希望,一味由着咱们那位皇帝的性子来,且看日后就是了……”

    眼下皇太后提议为太妃庆生,少不得也是借此表明她老人家身体渐好。她是大家的主心骨,只要她主意正,自己等人只管尽心尽力听从……

    紫蔻送完茶点,默默回到耳屋。

    她在巽王府做事已经有五天了。

    不知是幸或不幸,她竟被福晋留在身边侍候。虽只是专门侍候福晋的数个丫环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不过刚入府就能得到这份差使,实实在在算是一份优待了。

    姐姐倒是有些担心,然而在这事上却没有置啄余地。

    原本盼着姐妹俩一处做事,彼此是个伴,互相照应些。却是事与愿违,巽亲王府太大了,而且自己刚来,埋头老老实实做事是正经,所以这些天下来,除了入府那天,姐妹俩见过一面,说得几句话匆匆分了手,到现在,只昨天远远见过一面,没说话即各分东西。

    这边待遇倒还好,她领了两身夏天的薄衣,吃的顿顿都有荤腥,手脚伶俐些,也没有人刻意甩脸子给她看。

    小小的刁难是有地,紫蔻听过一些与姐姐有关地传言,福晋跟前的大丫环不顾忌的表示出对姐姐的厌恶。

    紫蔻不与她们计较,也不会为了这个表现出委屈或是不服气。

    姐姐很不容易,在这样的地方,卖身为奴,根本就做不得自己的主。她只知道姐姐温柔又美丽,随便别人怎么说,姐姐地好,自己晓得就成。

    紫蔻觉得自己长大了,尤其是见过那个少年以后。

    前后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多久,话也没说得几句,那个跟自己同龄的男孩子,他那种安详、平静、坦然的处事风格,却在她内心深处,击起阵阵涟漪。

    听到的关于他的事越来越多。

    紫蔻觉得自己最应该向他学习的地方,就是要有一个从容的好心态,吾心安处,何处可去?纵是身处于自认高人一等的满人圈子,也须自尊自重。她想,别人怎么议论都由得他们,自尊是自己的事,别人给不了,也抢不走……

    南苑,团河行宫。

    顺治挥退禀报地侍卫,有些心神不宁,也很生气。

    好些天了,民间私下里关于爱妃爱子流言日盛,许多人信誓旦旦,只相信董鄂妃真的就是那位曾为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真真可恼。

    “万岁爷,您不是与四贞公主约好了,要去骑马散心?”吴良辅进得屋里,躬身禀道:“四贞公主这就在外面候着。”

    顺治闪了下神,想起这茬,“吴良辅,朕没心思出门,你去与四贞公主说一声。”

    “奴才愚笨,不能为主分忧,”吴良辅小心提议道:“奴才想啊,这心情不好,出去看看山,看看水,看看漂亮的草地和花草,备不住心情就能畅快不少。”

    “算了,不去了。”顺治仍旧摇头,在地上来回踱了两圈,“去把陈旭日给朕叫来。”

    “老百姓的注意力要转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有新的,更值得关注的事情出现,他们自然而然就不会再在这上面纠结。”听了皇帝的苦恼,陈旭日不慌不忙道。

    顺治点头,这个他也晓得,“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快说。”

    “均衡见识浅薄,哪有什么好主意,不过……”

    “嗯?”

    “均衡听说过一诗。其中有几句这么写道:去年人壮今年老,去年人众今年少。爷娘饿死葬荒郊,妻儿卖去辽阳道。小人原有数亩田,前岁尽被豪强圈。身与庄头为客作,里长尚索人丁钱。商量欲向异乡投,携男抱女充车牛。纵然跋涉经千里,恐是逃人不肯收……”

    吴良辅亲自把空跑了一趟的孔四贞公主送出门,陪着说了些话,直到她走远了,才摇摇头,便要转身回御前待命。

    忽然眼光一凝——咦,那不是静妃娘娘?

    他从拐角处走出来,脸上若有所思。

    不对劲,很不对劲。

    静妃这几年不是足不出户郁郁郁寡欢么?那他现在看到的是谁?脸色红润,面带微笑,浑身上下洋溢着一派喜气,这是一个备受冷落地妃子的正常表现?

    就是你,给我过来。”

    向路过的一个太监招手,唤他到跟前,“我问你,这些日子,静妃有什么异常表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