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顺治于早朝时,着吏部拟旨,通令各地督、抚9]7t向治下各级衙门报备,大意是:天佑大清,赐下预防天花的神奇法子,救天下万民于水火,自此以后,世人再不必为出痘所苦。且着令太医院出面,收拢医者,以传授种痘之法,令其分赴各地,为百姓种痘。

    南苑实验,前后历时一月有余,朝中尽人皆知。往年旧例,几乎年年都有天花潮,人人自危,是以这道旨意,上下无一反对,纷纷歌功颂德,说不尽阿谀之词。

    顺治趁机称陈旭日于国于民有大功,“特改馆职”授庶吉士衔,“朕爱惜他聪敏慧巧,虽年纪幼小,却不适合延师授学,恐讲授太多磨去他生就的灵气。今特许他入翰林院读书,自己慢慢体会文章深意,闲暇亦可与翰林院诸卿切蹉有无……”

    自然也有人反对,道“庶吉士”向从二甲三甲进士中择优遴选,“非进士不入翰林”,过程中经过乡试、会试和殿试、朝考等重重考试关,才得以进入翰林院,殊为辛苦,如今陈旭日平步青云,轻轻松松省却别人“十年寒窗苦”,未免令天下读书人心寒,云云。

    不过,此等不和谐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更多的赞同声里。

    “庶吉士”么,说到底只是一个名份,以陈旭日今时今日的声望和贡献,赏他这个,并不为过。且不说他日后前程如何,单是眼下,南苑那些人可是由他亲手种痘,结果如何有目共睹,与那样一个虚名相比,毕竟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许多人审时度势,早就在心里合计:眼下少不得要麻烦他过府为自己及家人种痘,为了这点小事开罪皇帝和他,未免就得不偿失了。

    况且,本朝选拔庶吉士,与前明有所不同。顺治九年,共录取庶吉士四十人,其中直隶、江南、浙江各五人,江西、福建、湖广、山东、河南各四人,山西、陕西各两人,广东一人。汉军又四人,另榜授满州、蒙古修撰、编修、庶吉士九人。此后,这便成为定例,顺治十二年即依此例。庶吉士选拔,因着限地取额和视民族取士,早已经失了公平,因为朝廷特旨受益者,陈旭日可不是唯一的一个。虽说他之情况最为特殊,可人家身份也最为特殊,这样的人,合全国上下,也扒拉不出第二个不是?

    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惜命。接下来几天,6续就有人入宫,或者求见顺治,或者求着孝庄与各宫娘娘,目的都是一个,请陈旭日为家人种痘。

    许多老王爷老福晋的面子不能不给,其中有些人且特别迷信一种叫“福气”的东西,点名非他亲手做不可,如此一一合计下来,却也是长长一串名单。

    牛痘供应不及,需要几天时间培养,于是顺治索性下令,待牛痘采集完毕后,着陈旭日驻毕宫外数日,专门做这件事。

    这才得了几天清静。

    陈旭日在宫里地日子。其实挺轻闲地。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为过。

    每天早上起床。连穿衣服都有人服侍。然后有人端来洗漱用水。旁边并且有人拿着毛巾随时等着伺候。

    可以点餐。到了饭点。有人把饭菜一样一样摆好。他吃完后。自有人负责收拾干净。再送上一杯热热地参茶。其余各色果子点心、各种应季水果。更是时常备着。应有尽有。

    这般待遇。陈旭日初时不免有些不适。时间稍久。却也习以为常。由俭入奢易啊。果然至理也。

    他地工作是陪伴四阿哥。说白了。就是看孩子。

    这活计甚是清闲。不光是他一个人服侍那个尊贵地奶娃儿。乳母、保姆、宫女和太监一堆。几十个人盯着一个娃娃。这活计。说着紧自然是着紧地。论清闲么。也着实清闲。

    今下既然入馆做了庶吉士,陈旭日就想好好读点子书。

    从前知道的关于这时代的一点知识,不过皮毛,要在这个时代长长久久生活下去,生活一辈子,总是要认真一些,多做一些准备比较好。

    宫中书库所藏之书,无所不有,而且许多是外间所难得一见的“秘笈”。包括明朝历代皇帝的实录,及内外大臣的奏疏,都有机会可以细读。

    卷帙浩如烟海。陈旭日略翻了翻,清廷入关后,自第一年到今年的大小事都有记载,便先拣了这些看。

    写大字却要从头练起了。

    用毛笔写字,又多是繁体字,实是麻烦死。

    不过这东西就是个习惯问题,久而久之,也不是不能适应。现在陈旭日的苦恼,一个是毛笔字太丑——其实吧,如果不与别人比较,横平竖直看着一个个字体还蛮端庄的,他自己也不是不满意,哎,可是呢,身边太多人写一笔漂亮的字,尤其是翰林院储人,那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个顶个都像书法家,陈旭日自惭形秽之余,不得不对自己严格要求。再一个苦恼,就是常写别字,总是会不自觉的写出简体字,默一篇文章,鲜少有不出错的时候,哎!

    庶吉士一般为期三年,期间由翰林内经验丰富者为教习,授以各种知识,三年后,在下次会试前进行考核,称“散馆”,成绩优异者留任翰林,授编修或检讨,正式成为翰林,称“留馆”。其他则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史;亦有派到各地方任官。

    顺治十二年的庶吉士已经散馆,十五年亦就是今年的庶吉士,只得他一个。不过陈旭日却也不是唯一的庶吉士,他还有两个“同伴”。

    一个名字叫阿木尔,蒙古勋臣子弟,因为母亲去世丁忧而拖到今年始入馆。一个是汉人,江南海宁人氏,名字叫陈邦元,因病乞休了大约一年半的时间,他出身于书香世家,六岁从师入学,十三岁应童子试,中了头名生员也就是秀才,并在第二年中江南乡试第五名举人,十七岁到京城会试,考中第二甲进士,选做庶吉士,顺治爱惜他少年有才,特许他病愈后仍旧归来就馆。

    翰林庶常馆就他三人,阿木尔年纪最长,也不过二十四岁,还是年轻人,三人遂很快熟悉起来。

    五月里,一连数日都是晴好天气。隆兴健康又活泼,只在某天夜里有些咳,惊动太医,开了些药煎服,第二天便告无事。反而是陈旭日自己,连日于夜里点灯读书,许是受了凉,就有些烧。服了药也不抵事,温度一直降不下去,到后来,直咳的声音都哑的说不出话来。

    太医诊过脉,告是着凉感冒。他的体质,自去年落水高烧后,留下一个后遗症,一旦烧起来,要告痊愈,必不是三两日之功,就趁机向顺治告假出宫。

    顺治专门指了太医负责诊治,嘱咐拣着好药用,好好将养,便放他出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