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和陈旭日爷俩回到耳房。

    这边属于内宫,他俩人在院子里闲步到底不是那么回事。

    当值的各位太医都在耳房里歇着。

    数天数夜悬着一颗心的太医们终于可以长长松口气,总算觉得脖子后面不再冒凉气了。

    四皇子醒过来就好啦,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注意饮食,小心调养即可。不需要太医时时留在这边伺候,稍晚一会儿,各宫主子们叙过话,他们就可以回去和老婆孩子团聚了。

    陈旭日一脚踩进门就现自己成了焦点人物。

    互相低声说话的、闭目养神的、昏昏欲睡的、呆的,反正甭管头前在做些什么,通通瞪大眼睛往他身上瞧过来。

    说瞪大眼睛也不正确,还有那眯起眼睛瞧人的。不过那是为了聚光,眯缝眼的人,那目光一点不次于瞪大眼睛的,其中之意还不如后者实诚。

    被人用看异类、嗯,看稀奇物件似的眼神看着,陈旭日心里觉得别扭,面上还不能显。

    陈浩在太医院里,不论从年龄还是资历论,都算后辈。他之后这几年不是没有新进来的,却大都比他年长,或者之前便已经名声在外。

    不过没有人敢小觑陈旭日。人的名树的影,且不说他顶着一个天神赏识的帽子,光是那日里镇静的从头到尾指点着旁人布置“手术室”、忙而不慌且不乱的施针救人,这份镇定自若就能折服这帮子自视过高的太医们。

    是以大家多半主动上前寒暄。陈旭日在陈浩的介绍下,端张笑脸一个个招呼下去。

    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家抚须赞道:“老夫行医数十年,深知这学医一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单凭一份指点,就敢在人身上动针,见血不慌,小均衡的确称得上是学医奇才!”

    “吴叔夸奖了。”陈浩给老人家微欠身行礼,一拉陈旭日衣袖,“快拜见吴爷爷。你吴爷爷医术高医德好,这些年我们家承蒙他多有关照。”

    陈旭日愣了一下,这是“他“从前认识的人?他只记得这位老人家是前几日帮着一起给四皇子动手术的老医师。

    但,均衡是他的字――古人就是这点不好,名字外,偏偏还要缀个字――不是相熟的人,也不会知道这个。赶紧拱手道:“给吴爷爷问好了,小子一时怠慢,真是太失礼了!”

    “吴叔,您别见怪。这孩子去岁那次溺水后,高烧的时间长了,从前许多事记的不甚清楚。”

    老人摆手道:“无妨无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我瞅着小均衡医术上可是长进不小,大有你兄长当年的模样,甚至尤有过之,你爹看见他,不知该如何欢喜了。”

    有子如子,陈浩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欢喜,“承您老人家吉言,这往后还需您老人家多给他些指点。”

    “应该的,应该的。”

    老人和陈浩的父亲在前朝同为皇家御医,共事多年,彼此相知甚深。老友伤心儿子亡逝,离京南下,数年后膝下的小儿子拿了书信前来寻他。老友在信中透露,他已无意再进京,此番儿子外出,一为谋生,二来也想让他多些历练。

    陈家数代行医,底蕴却是不薄,陈浩悟性虽不如他兄长,因着家学渊博,医术也算说得过去。

    就说这次四皇子的急症,老人之所以能瞧出端倪,那是他见过前朝宫中一位贵人亡于此毒,他打量陈浩,像是也有些心里有数的样子,估摸着应是老友与他讲过。可见,老友为了栽培这个儿子,着实下了真工夫。

    旁边另一位长了白胡子的老太医插言笑道:“这位小哥悟性奇高,手底下基本功也扎实,再得吴老细心指教,日后定要在我们太医院坐头一把交椅了。”

    陈旭日谢过老人,面上带着谦逊的笑,心里边却自忖道:做太医?还是免了吧。他就是吃从医这碗饭,也绝不会进太医院,吃人家的饭受人家的管,一不当心指不定哪天脑袋都危险。背着药箱,只要医术精湛,这天下何处不可去?嗯,若是想办法求来哪位贵人的某个代表身份的牌牌就好了,行走各地,也免受那些官史之害……这该不难吧?有父亲和这位吴太医亲自指点,自己再用点心,试着结合西医一些诊治手段,看能不能摸索出点新路子,离京之前,先给几位达官贵人露一手,日后真要遇到麻烦,托庇于门上也未尝没有可能……

    他正在心里盘算,棉布帘子被一位内侍撩开,打门外边进来一位四十许的旗装妇人。

    太医们纷纷客气的招呼着,也有人上来给她行礼,“苏嬷嬷怎么来了?莫不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能得太医如此看重的苏嬷嬷,却是常年陪在孝庄太后身边的苏茉尔,满语称做苏嘛喇姑。她是宫里边的老人,年纪与太后相仿佛,当年陪着年幼的布木布泰一起从内蒙古大草原嫁到皇太极身边。苏嘛喇姑一生未嫁,看护了皇帝,现在又帮着看顾皇子,在宫里边地位然。

    陈旭日隐约有那么一点印象,也不知是真是假,据说满清入关后,这官服款制什么的,都是出于这位名唤苏末尔的蒙古女人之手。

    苏嘛喇姑人到中年,虽是一生未嫁,身段却已不复少女时的窈窕,像大部分蒙古女人一样,显得粗壮。她面上堆着一汪笑,甚是和善道:“太后和几位娘娘在前边说话,想见见那位救了四阿哥的小神仙。”

    陈旭日前行几步,点头为礼,略顿了顿,作势要下拜道:“给苏嬷嬷问好!”

    苏茉尔急忙伸手扶住他,“苏嘛喇姑可当不得小神仙如此大礼,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陈旭日本来就是虚礼,就没想着拜实。他如此做派,实是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见礼,他对古人那套礼数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都说宫里边规矩多,规矩大,便寻思着做个样子总比不做好。毕竟是得“天神”赏识的人,恰克莫大萨满在皇宫里住着呢,言之凿凿,相信一般人还不致于敢受他的跪礼。

    苏茉尔圆团团的脸上堆笑,“太后和娘娘等着呢,咱们这就走吧。”

    路却是不远,出了屋子,用不了数步,便是正房。

    进了正房,陈旭日心里别扭感只比刚刚更盛――溜溜一屋子坐着的可都是女人,是皇帝的女人和长辈,看过来的眼睛里除了好奇,更多了些别的味道。

    这其中他只见过孝庄太后和董鄂皇贵妃。这时依着前例见过礼,剩下的人便不知该如何称呼了,只好嘴里含糊道:“小民给各位娘娘请安了。”

    董鄂妃因陈旭日救了自己儿子,而且大萨满说他是上天为儿子选定的守护神,是以瞧见陈旭日,心里只觉得亲切。亲自过来给他介绍,指着坐在皇太后右手边一位盛装妇人道:“这位是懿靖皇贵太妃!”

    那位皇贵太妃似笑非笑的只管看着手里的茶杯,嘴里边懒洋洋漫声道:“这两天本宫已经久仰小神仙的大名,快快起身吧。本宫虽是皇家人,终究也是凡人,当不起小神仙如此大礼。”

    孝庄太后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再看看脸上略有些窘迫的董鄂妃,摆手道:“妹妹说的是,这却是哀家想事不够周全。陈旭日既得天神赏识,就不需计较这些俗礼了。苏茉尔!”

    苏嘛喇姑上前听示。

    “传哀家懿旨,往后这宫里边,除了哀家、大贵妃、寿康太妃、康惠太妃和皇帝,陈旭日不必向他人行请安大礼。”

    看到懿靖大贵妃嘴唇动了动,似欲开言,孝庄先笑道:“妹妹若是不喜欢,尽管着他不去行礼就好。”

    懿靖大贵妃手中茶杯顿了顿,却是没再说话。董鄂妃瞧她脸色还算平和,才指着东一位旗装女子继续介绍道:“这位是皇后!”

    陈旭日顿了顿,念及刚刚孝庄太后的吩咐,只欠了欠身为礼,嘴里边简单道:“请皇后安。”

    另外有佟妃、恪妃等,如此一一拜会下来,虽是礼节烦琐,置身于一堆旗装美女中间,陈旭日倒也不觉得不耐烦。

    顺治今年将满二十一,他的后妃都是正当芳华的年轻女子,就连孝庄太后和懿靖大贵妃都显年轻。皇家吃用都是好东西,日常保养也好,瞧上去,比之身畔年轻的女孩子,另有种成熟的美。

    不过,陈旭日心里暗暗摇头,这些后妃,多半只当得端庄清秀的评价,比之美女,实在差上不止一畴。

    或许因为这些后妃,大半因为政治原因娶进来,而不像古时那般,在全国选美,以美色充斥后宫的缘故吧?况且自幼生长北方的蒙人满人,比不得汉家女多秀色,更没有江南女子的风韵。也不是说满蒙无美女,只是顺治的后妃,家世第一,端庄要紧,美色反而是最后考虑的因素。

    陈旭日只是孩子的外表,内里的灵魂却是一个成熟男人。男人见到一堆女人,第一印象往往会从女人的外表加以评估。

    在他看来,诸人之中,秀姿当以董鄂妃为最佳,其次却是懿靖大贵妃。

    虽则这位皇太极的后妃年纪比不得顺治后妃年轻,眉目间却有股天然风流的女人味,或者该说她是一位有风情的女人?陈旭日不会形容,他虽生活在现代,也交过女友,毕竟不是那种惯于在女人堆里打滚的,对异性了解却不够多。

    佟妃仔细看了看他,转头跟孝庄太后笑着道:“这位小公子长的真好,就是看起来不大像十岁,至多只有**岁的模样。只比和顺格格小了一岁,可乍一看,比和顺要小的多了,最少也差个两三岁。可臣妾再仔细瞅瞅,这感觉又变了,不觉得他比和顺小,观他那做派,有点小大人的意思。”

    孝庄点点头,“佟妃眼神好,说到哀家心里边了。这孩子身量小,看着比咱们旗人家同龄的男孩子着实小了些。咱们族里的孩子,自晓事起就喜欢骑马,骑射之道是必学的,身子骨锻炼的壮实。”

    “哪里是臣妾眼神好,太后一早看出来了,只不像臣妾这般嘴快,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

    这厢说着话,门边有了动静,门帘子再次被撩开。

    孝庄认得是顺治身边侍候的,“小德子,皇帝可是有什么话要你来传?”

    这被叫做小德子的内侍年龄尚小,一惯在御前充做跑腿用,伶俐的行礼后道:“回太后的话,皇上宣陈旭日公子觐见!”

    ps:哎,昨晚食言了,以后再不敢做提前声明了……那个,昨天是因为下一章码了将近两千字啦,想着晚些时候再写点就够一章了,怎么都用不了太长时间,肯定能再更一章……结果,咳咳,看了会电视,有点困,心里合计着先打个盹,一会儿起来……嗯,再睁开眼睛就是第二天了……

    话说,这一章是上午新码的,完全没用到昨晚写的那些……那些得放到下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