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可儿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电话头阎京似乎在和人说话,一想到对方很有可能是白浔,小脸一下就黑了下来,道:“阎老师在和谁讲话?”

    “你师母啊,怎么了?”阎京顺口道。

    杜可儿也是成年人了,白浔是阎京的未婚妻,两人住在一起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但她心里就是不乐意。

    “哦,那可儿先挂了。”杜可儿道。

    阎京也没在意杜可儿的情绪变化,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这边白浔带着小将军上来,让阎京带小将军去上厕所,小将军现在已经长大不少了,立起来都已经大半个人高,加上白浔不断的训练,小将军的行动力和攻击力不比警犬低。

    带着小将军上完厕所,阎京这才上楼洗漱了,中医协会今天有个例会,阎京得去参加,加上昨天海关的事,阎京还得去趟公安局安抚安抚宋庆华。

    开完中医协会的例会,阎京和燕离人很久没见,也就多聊了几句,因为时间太赶,两人都匆忙的走了。

    宋庆华从昨晚回到青海市公安局,就一直紧关着办公室的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去,局里的事他也不管了。

    阎京去敲门,半天才传来宋庆华的声音,让阎京和白浔进去了。

    “大哥。”阎京叫了一声,见宋庆华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好几岁,不由得心中也有些酸涩。

    “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们先坐吧。”宋庆华苦笑道。

    阎京和白浔坐了下来,阎京道:“中医协会有个例会,我开完会就过来了,我看大哥也没吃午饭吧,不然我们一起出去吃点?”

    宋庆华摇了摇头,道:“我没胃口。”

    “我知道大哥你心里不好受,但军方很重视这件事,我也没办法从中阚璇。”阎京说道。

    “我知道,我穷尽半生都想抓住的人,到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他从我面前消失,我对不起小宁母子啊。”宋庆华道。

    阎京知道宋庆华说的这个小宁,也就是宋庆华的妻子,当初肢解案的第一受害人。

    “大哥,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蒋德朝也算是恶有恶报,他落到军方手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大哥就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了。”阎京安慰道。

    “我们是那么多年的兄弟,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啊?”宋庆华痛苦的说道。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怪不得别人。”阎京道。

    宋庆华没说话,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已经泛黄的旧卷宗,道:“这么多年,我每天都会翻一翻这本卷宗,我每一天都想抓到他为小宁母子报仇,可他死了又怎么样?小宁他们也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大哥你也该放下了。”阎京道。

    宋庆华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想放下?但死去的是我的妻儿,我却连他们的仇都报不了啊。”

    “蒋德朝是太了解你了,你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但现在他已经时日不多,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阎京道。

    宋庆华没有说话,只是摩挲着手里的卷宗,一脸痛苦的表情。

    “我知道你和那个离的关系很好,能不能,在他去北平之前,让我见他一面?”宋庆华忽然看着阎京,问道。

    “我尽量试试吧,蒋德朝是重犯,涉嫌多宗杀人事件,这次又牵涉军火毒品走私,离未必会答应你去见他的。”阎京道。

    离做事从来都不会考虑私人情面,除非是皇甫谧亲自开口,否则想要离徇私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事,但阎京看宋庆华这么执着,也就只好先顺着答应下来。

    “多谢。”宋庆华道。

    从青海市公安局出来,阎京再次来到基地去找离,蒋德朝和军火很快就会一起被运送走,因此阎京得赶在那之前说服离。

    凭着炎皇令,阎京顺利的进入了基地,白浔就干脆在车上等着阎京,她也懒得去里面受那个窝囊气了。

    离并不意外阎京会来找她,只是没有想到阎京会来得这么快。

    “阎医生找我有事?”离直接问道,还是在琢磨那盘残棋。

    阎京在棋盘前坐下来,道:“以你的神通,肯定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我怎么会知道阎医生心中所想?”离反问道。

    “因为你是离。”阎京道。

    “我只是一个凡人。”离说道。

    阎京一愣,道:“我倒还以为你会说你是神。”

    “阎医生有话不妨直说,稍后我还有事。”离说道。

    “能不能让他们见一见?也算是了却宋大哥的一件夙愿。”阎京道。

    离头也没抬,道:“阎医生也是炎皇的成员,应该知道炎皇的规矩,我不能为阎医生坏了规矩。”

    “这事就算在我头上,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阎京道。

    离脸色一沉,道:“炎皇从来不需要强出头的人。”

    言下之意,就算阎京强自出头,犯了炎皇的禁忌了。

    “我这也是不想宋大哥一生都带着这个遗憾,到头了,还把这遗憾带进棺材里去。”阎京道。

    “阎医生应该很清楚,炎皇从不徇私,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不能让他在我手里出丝毫的差错。”离说道。

    “我也知道这件事很重要,但我只是想让大哥和他见一见,了却两人之间的恩怨。”阎京道。

    离微拧了一下眉头,道:“见这一面又能如何?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复活,活着的人也永远不会忘记痛苦,倒还不如不见。”

    阎京倒没有想到离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个愣神之际,离已经站起来,阎京以为离不会松口,却在几步之后听到离道:“今晚他和军火会一并被运送走,在那之前,我可以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阎京没想到离会松口,意外之余竟连个谢字都还没来得及说,等阎京回过神来,离已经不见了。

    从基地出来,阎京立即就给宋庆华打了电话,虽然只有十分钟,但宋庆华仍然很高兴,不过为了基地的安全着想,到时候宋庆华来时得蒙上眼睛。

    阎京和白浔开车去青海市公安局接了宋庆华,又立即赶到基地,离显然打过招呼了,所以阎京和蒙着脸的宋庆华很顺利的就进入了基地,然后在专人的带领下,来到关押蒋德朝的地方。

    关押蒋德朝的地方,是临时改建出来的一个小型仓库,用竖着的铁条隔出来的几个小房间,蒋德朝就关押在顺数第二个小房间之中。

    “大哥,你抓紧时间了,只有十分钟。”阎京嘱咐道。

    宋庆华点了点头,阎京匆匆忙忙的走了,宋庆华看着蒋德朝,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想不到你倒有点本事,竟和军方牵扯上了。”蒋德朝看着宋庆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原地踏步。”宋庆华道。

    蒋德朝轻轻一笑,道:“如果二十年前你有这个本事,他们就不会死了。”

    这一句话,轻易就戳中了宋庆华的痛处,但他脸色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道:“小宁母子是无辜的,你恨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母子?”

    “让一个人痛苦的办法,不是杀死他,而是杀死他爱的人,这个办法才能真正让你痛苦,让你知道我有多痛苦。”蒋德朝面带着微笑,说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读同一个学校,在同一个单位工作……我们几十年的情义,你就从来都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你不是也爱小宁吗?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宋庆华双拳紧握,痛苦的说道。

    “你说得没错,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本该是这世界上感情最好最亲近的人,但你从来都不会明白我的心情,不过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欠小宁母子的债,我现在就可以去还了,但是你永远都只会活在痛苦和自责中,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蒋德朝道。

    “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思悔改?”宋庆华捶打着铁条,不甘心的问道。

    “我没有错。”蒋德朝笑道。

    宋庆华一怔,忽然觉得蒋德朝真是无药可救,半晌才道:“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是骗我也好,这样我就能给小宁母子一个交代,阿朝,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蒋德朝看着宋庆华,却并没有再说话,因为任何的话都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也不奢望宋庆华能原谅他。

    几十年的爱恨,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就作结了。

    “你安心走吧。”宋庆华最后说道,转身离开了仓库。

    宋庆华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蒋德朝忽然唱起了一首很老的军歌,回忆登时如潮水般涌来,到最后只化成一道无声的叹息。

    “庆华,我走了。”蒋德朝看着宋庆华就要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忽然笑道。

    宋庆华顿了半步,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走了。

    从基地出来,回到青海市公安局,宋庆华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阎京看他这模样也没有打算问他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不过宋庆华和蒋德朝之间,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再也没人来翻盘了。

    “谢谢。”下车之后,宋庆华跟阎京道谢,眼神中已经是一片祥和。

    “你我兄弟之间,何必这么客气?”阎京说道。

    宋庆华微微一笑,记忆里有个人也曾这样对他说道:“你我兄弟之间,何必这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