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蟑通体猩红,触须奇长,六条腿足生满倒刺,时而半展羽翅,微弓其躯,遍体近乎抹着黄蜡,油光锃亮。我从小在山土林木瓦石之中长大,对于此物并不觉陌生,更谈不上忌惮,可眼睁睁见其从耳中蹦出,实是难耐,更为可怖的是,这憎人的怪蟑,竟然在迅速地胀大!其躯如同被不断地冲气,三五个数功夫,女人的手臂便承不住,噗通将其扔到了地上。

    “咯咯咯咯――咕咕咕咕――”

    蟑螂腔中发出一波怪叫,随即突然转身紧盯我,此刻,其身形早已如野狗般大小,且胀大之势并未有丝毫式微。

    “这,难道真的是老鬼?”我心中犯起了嘀咕,想不明为何其幻化成如此模样,更道不清为何他要出现在我耳里,要弄死我早就可以动手,作甚非要摆出这般场面,岂不成就是为了戏弄耍笑一番?

    “刷!”

    眨眼功夫,此物纵身一跃,抛下我蹦出三五丈远,径直飞奔向远处的大红头,蟑螂本就十分敏捷,即便在正常大小时,便着实难抓难打,只能靠毒药灭其性命,而如今已然此般个头,活生生一个飞在空中的大水牛,奔弹跳蹿恣意妄为,仿佛四周没了制衡之力,很是嚣猛。这般迅捷的身手,我只在达里带坟茔地见过,当时老鬼一个纵身便跃到高耸的红松之上,躲过了贴身而来的枪林弹雨,缘此,我笃定这怪物定是老鬼所幻化!

    三两步,巨蟑便来到大红头跟前,大叔正在驾驶室之中与其怒目相对,这片场地被灯光点得通亮,巨蟑稍作停顿,卯足了劲力,低头便向驾驶室冲来!这冲击力着实迅猛,挡风玻璃应声破碎,中间立刻破出一个空d,这巨蟑体型过大,使劲拱冲两下没有冲进来,便跳下车,向后腿了七八步,仿佛在为第二次冲撞蓄力。

    此刻,车内的大叔已然没了原本的淡稳之气,神情中露出些许恐慌,但却仍留在驾驶室之中,并未见有逃离之意,我心思突然急切起来,想不通他有何眷恋。

    “大叔!快跑!”我不禁高喊起来,一旁的婴童却笑得愈发邪怪,他仿佛很是喜欢这巨蟑,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出了神一般。

    一股腥冲冲的邪气袭来,让我不寒而栗。终于,巨蟑如同出膛炮弹一般,再次s向了大红头。

    “咚!”

    “咚!”

    “咚!”

    地面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颤抖起来,随着一声巨响,这怪物终于拿脑袋撞碎了驾驶室的玻璃,半个身子已然c入驾驶室中,其嘴牙距大叔仅半个巴掌距离,再挤出一股劲,那大口便可撕咬到大叔,我已然倒吸一口冷气。

    可这半个巴掌的距离,却恰到好处,巨蟑身子横亘在玻璃上,加之车窗框架已然变形,这老外造的大红头可不是盖的,任凭巨蟑其如何挣扎,除了车身发出咯吱咯吱的金属摩擦声,再没给这怪物让出半点空间,死死地将其卡在半路,进补得,退不出。

    我恍然大悟,莫非这是大叔特意做的圈套?没等我回过神,斜刺里突然奔出一抹红色,径直s向那大怪物。

    “喵――”一声猫叫,刺破墨黑的夜。是红猫!看到这家伙,我总有一种条件反s般的喜悦,溢于言表。

    我年龄不大,却品足了世间少有的苦楚;我本有着绚丽的美梦,却尝尽了万劫不复的磨难。而这只猫,却总是在那最凄冷无助的寒夜里出现,从未爽约,他已然成为了我的图腾,我生命力永远抹不掉的颜色。

    红猫轻盈的身躯噗地落在巨蟑身上,趁其挣扎之际,猛地冲其后背嘶咬起来。每口下去,都会从那怪物身上喷出一股黄绿色的脓y,四散而落,几下功夫,这大红头车便被染成了大黄头车,中间还夹着些许绿色汁y。那红猫也早已被淹没在这纷繁的色彩中,没了本来的颜色,只能望见猫嘴如同钳子般,一口一口地夹向巨蟑。

    “哎嘿嘿嘿――”

    我身旁的婴童突然笑了起来,他仿佛很是喜欢这般场面,这怪物黄绿色的脓y应是合了孩子的胃口,也许他觉得,这跟他那黄铜色的早已腐烂的内脏很是相配吧。一旁的女人抱起了孩子,一边后退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嘴里念叨着“杀死它!杀死它!”

    半会,巨蟑终于没了动静,猫也满足地舔了舔舌头,对着驾驶室内的大叔叫了一声,便跳下了车。

    一直坐在车内的大叔终于打开了车门,转身走向车后,从后挂上拽出五根铁链,分别将巨蟑六条腿中的四条拴上,另一根铁链直接将蟑头绕起来,用力勒了两下。随着几声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铁链哗啦哗啦地滑动起来,慢慢地将这只已然被咬死的蟑螂挂在了半空中。

    大叔静静地从帆布裤兜里掏出一根早已卷好的旱烟和火柴,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那巨蟑肚子早已被红猫掏空,只剩下外壳连着头尾,颤颤地在半空中晃动,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其吹断。

    大叔仰头望着这死物,露出很是享受的表情。

    这夜,仿佛突然安静了。大叔、我、红猫、女人、孩子都在死死地盯着这死无全尸的怪物,着了迷一样。

    我慢慢地走到大叔身旁,颤颤巍巍地问道,

    “这,这就是老鬼?”

    我仰头看着大叔,他眯着双眼躲避着从口中飘出来的辣人的烟气。

    “你觉得呢?”大叔反问到我,眼睛仍出神地盯着半空中。

    我猛地想起那冬日老林中,大叔曾拿匕首直扎老鬼面门将其刺死,谁料道老鬼竟然又长出一个新头颅,让我不寒而栗。

    “不是!”

    “哦?为什么?”

    “老鬼死了,还能活!我见过!你刺中他的头,他还能再长出一个新的!这个东西,活不了了!”

    “哦?谁说,它活不了――”大叔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着吊在半空中的巨蟑,我顺着方向瞧去,猛然发现,那巨蟑的肚子,竟然正在一点点地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