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又没有正面回我,将话题再次转到了别处,说道,

    “有人让我们在这等你,这一等便是八年!”

    这句话入到我的耳朵,让我颇为惊愕,可惊愕马上又变成了不解与迷惑。我心里所想都写到了脸上,让这女人一眼就察觉出来。

    “你不用知道太多,好歹你终于醒了,我们也可算得了解脱,我这就去点着狼皮,烧好蛇皮酒告知那仙人!”

    这女人仿佛很是匆忙,两步便走了出去,连炕上的孩子都来不及顾一眼,可那孩子一见着女人走,便“哇”的嚎啕大哭起来。女人听着声立刻跑了回来,一把抱起孩子,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娃儿不哭,娃儿不闹,爹娘喂娃吃糕糕!娃儿不哭,娃儿不闹,爹娘喂娃吃枣枣!娃儿不哭,娃儿不闹――”

    三句话之后,这孩子便忽悠一下睡着了,女人再次将其放到了炕上,随后便疯狂地大跳了起来,嘴里嚷着“终于等来了!要回家了!要解脱了!”几步便跑出了屋外。她仿佛很想大喊出来,却碍于这熟睡的孩子,便小声地在嘴里憋着,但仍能感觉到她内心的那份狂喜,可我并不知所以然,更不理解她的狂喜从何而出。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了,跟上次出现在那冬日的木屋里一模一样,不知何时、不知何处、不知何因、不知来龙去脉。我猛地想起那两只狐妖对我说的话,

    “春、夏、秋、冬,四次机会,冬天都让你用完了,还有三次,你要再不成功,你就完了!”

    我又回忆起了在那瓶d中见到的“春”“夏”“秋”“冬”四幅画面,其中“春”里的场景,跟这镶在棚顶的画像甚是相似,里面的女人,和这个刚刚出现在我眼前的女人,仿佛是同一个人。

    我极力地回想着那幅“春”画面:

    在一个很平缓的山坡前,女人怀抱着婴儿坐在草地上,不远处的男人背身站着,这男人很是瘦弱,那后脖颈仿佛长期吸食大烟的老鬼一样,颓废不堪,他右手拿着一把雨伞,时不时地吐出几口烟,仿佛很是忧愁。

    近看那女人,年轻漂亮,落落大方,始终低头摇着怀里的婴儿,眼里充满了母性。她的胸前挂着一个吊坠,应是一个动物的牙齿,类似于狼牙之类,弯弯的却很是剔透。那女人看着很眼熟,我却恁地想不起到底是在何时何地见过。

    天上时不时地飞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甚是欢闹,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干净的天空上划过,那麻雀被这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瞬的变得黑焦,掉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天一下就黑了起来,不一会,下起了雨,可这哪里是雨,如同红色的鲜血般,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男人始终没有回头,把手里的雨伞支起,朝山坡走去。

    女人见这血雨也无动于衷,依旧乐呵呵的坐在草地上,摇着怀里的婴儿,那孩子被血雨淋得不停的啼哭,简直要背过气去。

    女人浑身上下已经被染红,血水不停的从她的头顶淌到脸上,突然,她原本低着的头抬了起来,面目瞬的变得狰狞,张开大嘴,那简直是一个血盆大口,露出獠牙,舌头如同毒蛇般冲我飞来。

    这便是那幅“春”

    这恐怖的画面让我至今仍心有余悸,我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又似懂非懂。

    莫非我遇见大叔的那个冬日老林,便是在瓶d中那幅“冬”,我进入了“冬”,又莫名其妙的出来了,这也正应了狐妖的那句话,我把“冬”这次机会用完了,还剩下“春”“夏”“秋”三次。如此推测,这个地方,定是“春”了。

    可我为何注定要进入这四季中,仿佛要去完成什么使命一般,不可逃避。可这使命又是什么,并没有人曾知会与我。

    想到这,我愈发彷徨了,我下意识地找起了那个女人,她早已跑到屋外,不见了踪影。

    我忍着腹部的剧痛,强支起了身子坐起来,忽地发现脚下多了一双拖鞋,鞋面上缝着两个小熊,这正是我当初在冬日木屋醒来时出现的那双拖鞋!

    我的脑子早已成了浆糊,根本无法理事情的清来龙去脉,我胡乱蹬上了拖鞋,一瘸一拐,咧着嘴捂着肚子便来到了屋外。

    好一幅春日美景!

    这屋子正建在半山坡上,坡子很缓,上面芳草萋萋,一片嫩绿。大地如同刚从枯萎的冬日里走出,披上淡淡的绿装,生机盎然。时不时能看到几只蝴蝶从远处飞来,很是欢快的样子。微风拂面而来,我几乎都能闻到泥土的香气。见到这般景色,我的心情立刻舒畅起来,可我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欣赏这番景色,急匆匆地寻起了那个女人。

    她正蹲在不远处一块还未生出草芽的荒地上,神色慌张地忙活着什么。我走进一看,发现她不知从哪寻到了几张动物皮,这皮甚是眼熟,细细一瞧,正是当初我在那冬日木屋里点着,用来驱散老鬼所养妖犬的狼皮!这狼皮已经脆得如纸,几下便让女人给撕开了,她慌慌张张地划着了火柴,那几张狼皮瞬间燃得扎眼般的亮。女人又将放在一旁的玻璃瓶子拿起,使劲地拽开了瓶盖,一把将那瓶中的透明y体尽数倒出,好一个痛快的样子。

    三五个数的功夫,我便闻到了一股世间罕有的呛鼻气味,不禁干呕了起来,几乎将五脏六腑尽数吐出,这番折腾,抻得我肚子上的伤口生疼,我仿佛能听到自己那还未愈合的皮r又被拽开的撕裂声。

    可这女人并不在乎我的死活,嘴里不停地在念叨着什么话,不停地重复,我没有听懂,只是从中辨出了几个词,像是什么“轮回、封印”之类,她的表情也颇为诡异,顿时让我觉得浑身发冷,好一番不自在。

    足足重复了七八遍,这女人终于不再言语了,她直勾勾地盯着坡下不远处,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可那眼神中又流露出了无限的憧憬与希望,我顺着方向看去,一个如同石像般伟岸的身躯,出现在了不远处。

    我一眼便认出,这人,正是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