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只见红猫嗖的从大叔肩上跳下,一个健步就冲着黑云的方向蹿了出去,边跑边盯着天,如同在瞄准一样,发出一声嘶叫,只见远处林子里,隐隐约约升腾起一层雪沫子,逐渐传来轰轰隆隆的响声,越来越大,突然,几十只猫如同猛兽下山般的蹿出了雪壳子,跟着红猫追起了黑云,那云飘的快,灵猫们在地面上个个身手矫健,紧跟不放,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大叔从脖子上摘下一个吊坠给我戴上,说道,

    “在这等我,哪也别去!”

    随后,他头也没回,冲着黑云就奔了过去。

    我从胸前拿起那吊坠一看,上面挂的是一颗狼牙,晶莹剔透,这吊坠甚是眼熟,和我在洞里看到的那四幅图中的“春”里,抱孩子女人胸前戴的吊坠一模一样,我盯着这吊坠看了片刻,抬头就望不见大叔和灵猫们的身影了,天上的黑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站在老葛家院子里,一时手足无措,想着自己现在就像个废物一样,费劲半天挤不出半个响屁,我脑袋里一直在飞快地想着,这黑云里的黑脸到底是什么玩意,自从见着这张脸,就没太平过;又想着大叔嘴里的老鬼是什么来头,好像很厉害的角色,他这么大本事都怕;我又想回家看看,但顾忌大叔的话,本已经违背他的嘱咐惹了一次事,这回说啥不能再犯错,我站在院子里,那屋内虽暖和,但怕大叔回来寻不见我,便放弃了进屋的想法,我冻得直跺脚,在院子里踱着步。

    许久,天有些发暗了,远处的大山变得昏晕起来,眼瞅着就要入夜,也不见大叔回来找我,我冻得两腿好像都没了知觉,脸颊如同刀割般,一有表情就疼得要命,我寻么着,他是不是把我给忘了,亦或是发生了什么事,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傻等下去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我爹,推开大门进来了。

    一开始我本没认出这是我爹,他穿的破衣娄嗖,上身直接穿了个破棉袄,也没加件外套,袄子破了几个洞,里面的棉花耐不住寂寞地翻出来,他头发也长了不少,油腻腻的,活脱脱一个要饭的样子,半会时间,我才认出来。

    没了我娘的伺候,我爹想必也没本事活出个人样了,他站在大门洞下,抄着袖子穷酸地避着寒风,仿佛等人似的,时不时向门外望两眼。我恁的奇怪,他跑到葛罗锅家来干什么,平时我们两家也没什么交情,我家穷,像葛罗锅这样的富裕人是瞧不上我们的。我上前去试着拍了拍他,手还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我把门洞子里的几块闸板弄倒在地,他仿佛也看不到,若无其事的等着人。我想着,在我这个世界,我即便是作翻了天,那边许是一丝也觉不到,我放弃了,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半会,大门开了,葛罗锅回来了。

    他见着我爹,瞪眼说道,

    “你怎么又来了!钱不是给你了么!”

    葛罗锅仿佛很是不耐烦,说完便撇开我爹向屋子走去,我爹紧跟着陪着笑脸,说道,

    “那几个钱,都,都赌光了!”

    “赌光了是你的事,别来找我!”

    葛罗锅快走了几步,想把我爹甩下,我爹却紧紧跟着,

    “你也不差几个钱,你再给我点,我这,下顿饭都没着落了!”

    “老王你给我听着,我是看着你媳妇孩子死了,才替你向局里申请这五百块丧葬费,你别不知好歹!”

    我一直站在旁边听着,像一个观众一样,纵使我现在拿刀刺那王八犊子两下,也屁用不当,我听俩人的话,明白了我和我娘的命,也就值五百块,死了,连个念挂我们娘俩的人都没有,即便是我爹,也是因为钱给少了,才出来叫两声,想想,真是讽刺。

    “场长,你就可怜可怜我,我,我也不容易啊!”我爹哀求道!

    见我爹这个样子,我真想上去揍他两拳,同时心里又万般羞愧,这就是我亲爹。

    “快给我滚!”葛罗锅推了我爹一把,我爹无力地往后退了几步。

    “姓葛的,你别得寸进尺!”我爹向葛场长喊道。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对外人发火,他一向都是在家里又打又骂,一出家门就四处赔笑的,况且这又是在场里一手遮天的葛罗锅。

    “你什么意思”葛罗锅问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我媳妇和孩子在大棚里呆得好好的,怎么可能让洪水给淹死,还偏偏就让你给看见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你这些年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个五百块钱就想了事,你打发狗呢!”

    听到这,葛罗锅仿佛被刺到了要害一样,顿时阴森森的盯着我爹,说道,

    “老王,你给我听着,你刚才说的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如果你嘴再把不住门,我就让你好看!”

    葛罗锅恶狠狠的盯了我爹一小会,眼里露出凶光,我爹也仿佛没了脾气,避着他的目光低头不敢看。

    葛罗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打零钱,数了数,约是几百块的样子,一把拍到我爹胸前,说道,

    “滚!”

    我爹脸上立刻挂起了笑容,高兴接过钱再也没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葛罗锅盯着我爹出了大门,才转身奔着屋里去了。

    老王啊老王,我现在都不想管这个男人叫声爹了,他既已知道了这档子事,为何不去报案,老王你真他妈是窝囊到家了!

    我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会,我突然回忆到,发大水那晚,在我“死”前,听孙子说葛罗锅他们挖去小孩子的心肝,孝敬山神,可那山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大叔口中的老鬼!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转不过来弯,正在此刻,那只红猫回来了,它远远的冲我奔来,一个急刹站定在我脚下,那猫毛也不如原来般油亮,好像被咬掉好几撮,间或的秃着一块,露出猫皮,我四下寻着却不见大叔,此时红猫冲我一扭头,仿佛让我跟着它走一般,就奔着上山去了,我不敢耽搁,跟着就跑起来,足足在山里转了个把钟头,我方才回到那个木屋,进屋一看,大叔奄奄一息的躺在炕上,浑身全是伤口,血淋漓分不清模样,几乎要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