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找――”

    澄雷一时语塞,现在看来,他能去找的竟只有武英韶了。武英韶向来自负,仗着自己是执剑长老亲传弟子,谁都不放在眼里;当了鼎剑阁大执事后越发不可一世,到哪儿都摆着一副臭架子。澄雷就算脊梁骨碎了,也决计不会向武英韶弯腰的。

    可是世事弄人,武英韶向来瞧不起资质平庸之人,却偏偏对路芬芳青睐有加。澄雷若肯放下脸面相求,武英韶极有可能出手相救。想到这一层,澄雷心里万分难受。求,还是不求,到底该怎么办!

    李君盼安慰道:“好啦好啦,我看整个太素宫也就你是真心关怀路姐姐,我来给你指条明路吧!”

    李君盼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与澄雷。澄雷见是一块两寸长、一寸宽的薄铁牌,上镌天墉城的徽记,下头“李靖”二字,是云汉真人的名讳。澄雷问道:“这是何意?”

    “这个是我爹的拜师令牌,你拿着它去梦真崖找我周师叔,周师叔一定能保路姐姐周全。”

    “周师叔……”澄雷握紧那铁牌,觉得灼如岩浆,又冷如玄冰,又似仙人球似的扎手,“周重璧是你师叔?”

    “正是。我爹爹叫我来齐云山,一面是为了叫我参加试剑大会,另一面是叫我把这个铁牌交给周师叔。”李君盼神色忽然变得惆怅起来,“我爹爹说,周师叔现在在走一条很错误的路,如果他知道真相,一定不会再错下去了。高师兄,我相信你,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不,我不明白――”澄雷握着那铁牌,仿佛握着一把锋锐却孤独的剑,“周重璧的路,和路芬芳有什么关系?”

    “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了。”李君盼严肃道。“东西我已经给了你,要不要救路姐姐,全在你。”

    **

    离试剑大会开始还剩半个时辰,威武长老夏英乔、琼华特使裴真惠、天墉特使苑海川都带着自家参会弟子集合在玉屏峰下忘言碑前。他们或互相攀谈。或见缝插针得打坐,无人注意到守在入口处准备打开传送阵的夏苕华和荆宁梅,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

    “澄雷怎么还不回来啊?”宁梅有些着急了,“我给他发灵扎也没回音,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

    “澄雷机灵着呢。便是有危险他也能保护好自己。”夏苕华倒更为在意另一件事,“那个连翊鹃还是没有找到,我这颗心总是悬着。我总感觉,她躲到藏玉林里去了。”

    “应该不会吧。”宁梅失色道,“澄雷师兄已经把外围检查了一遍,没有一点漏洞,她怎么可能进得去?”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夏苕华担忧得看着即将入场的弟子们,“但愿不会出什么事。”

    荆宁梅舒了口气道:“好吧,夏师姐,现在该开启幻境入口了。”

    宁梅与夏苕华互一点头。腰间仙剑齐刷刷出鞘,旋转升空,在半空中击了三下,交叠相舞,洒落火花如雨。三派弟子被这般表演吸引,都收声站好,等待着两位监考官发号施令。

    两柄仙剑破空激舞,在晴穹下划出一把巨剑的样子,剑尖指天,剑柄杵地。仿佛随时都会劈头斩下,将大地一分为二。两剑画完了图案又在空中巡逻般翔舞几圈,方唰唰飞回鞘中。三派弟子见此神技,嘴上未发喝彩之声。心里却都暗暗赞叹。

    “世人都将我天墉剑术传得神乎其神,今观此剑舞,才叫我大开眼界。”天墉特使苑海川笑道,“太素宫剑术神秀,执剑长老统领有方,我真要替我那些小徒捏一把汗了。”

    夏英乔只皮笑肉不笑道:“这点雕虫小技。实在不能与天墉剑术相较。”苑海川这话本来是夸他女儿,但不知怎么又拐到了执剑长老陈逾熠的身上,夏英乔自然就不那么高兴了。

    苑海川和夏英乔对答完这一回,只听夏苕华朗声说道:“在下太素宫钟峰弟子夏苕华,与密多院师妹荆宁梅同迎各位试剑者入场,现将试剑会武规则宣读如下:

    “本次试剑会比试时间为三个时辰,参试者修为均在练气五层以下,太素宫、天墉城、琼华派各十名。参试者入场后可倾尽毕生剑术修为厮杀,不必顾及对手性命,留到最后的三个人,便是试剑大会的胜者。”

    夏苕华说完规则,众弟子一片哗然,有人忍不住大声说道:“我们今天齐聚于此,不过是为了互相切磋剑法,增进友谊,太素宫的规则却叫我们以命相搏,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夏苕华笑道:“这位师兄误会了,试剑大会会场所在的藏玉林幻境,是我派天仙忘言子创剑法、渡天劫之地,其中天精月华神妙无穷,已非常理可以推度。幻境中一切皆为幻,生非生,死非死,虚就是实,实就是虚。参试者在幻境中殒命并非真的死去,而是被探测法阵传送出来,浑身无半点伤痕罢了。我代掌门师伯祖也是为了各派道友能尽显平生所学,才将试场设到藏玉林这不生不死之处。”

    众人又是一片惊叹。那一直沉默的琼华特使裴真惠笑道:“陈代掌门舍得把这么一块宝地给这些小孩子试炼,疼惜后辈之心,真令人佩服。”

    事先提出质疑的琼华弟子也抱拳道:“多谢夏师姐讲解,方才是我莽撞了。”

    夏苕华笑道:“不必客气。藏玉林幻境共有两关。第一关名为‘剑雨浮生’,此剑阵也是忘言子所创,共有三十六重变化,分设于三个剑台上。参试者传入幻境后,每十人分入一个剑台,合力破了剑阵,便自动进入第二关;一个时辰内若未能破得剑阵,或因死伤被传出场外者超过五人,都视为失败。”

    三派弟子明了,夏苕华却不再说第二关的规则了。这第二关到底什么模样,只有进入第二关的闯关者才能知道。

    “时辰已到,请三位接引前辈后退,晚辈这便开启幻境入口。”夏苕华说着,与荆宁梅一同捏诀。空中悬着的那把巨剑便如被齐根伐断的巨树般笔直得倒下,剑刃直向参试弟子们劈去。

    弟子们见到这排山倒海的气势,暗自心惊,有几个神色紧张。揣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捏着诀预备开启防御法阵;有的低头不语,呆若木鸡;还有一个太素宫的女弟子仰头望着那即将落下的巨剑之刃,神色无惧无畏。

    “曹师妹,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呀?”旁边一个女弟子拉了拉她的衣角。她尴尬得一笑:“我。我没事。”

    没办法,路芬芳现在还不太适应她的新名字和新身份,别人叫她“曹宁溪”、“曹师妹”,她还反应不过来,是在叫她。

    直到现在,路芬芳都不敢相信,她竟然假借另一位天墉弟子“曹宁溪”的身份来参加试剑大会的终决选。她并不害怕,却有些迷茫,不知自己待会儿该如何表现。她望着天空发呆,忽然想起昨晚和执剑长老陈逾熠的谈话:

    “路芬芳。你折断青麟剑,又重伤沈澄空,可想过如何向沈家夫妇交代么?”

    “如果沈家两位前辈肯给我这个机会,我愿意踏遍天下寻修剑之法。剑一日不得续,我一日不回齐云山。”

    “这就是你想的应对之法么?沈家夫妇要挽回的不只是青麟剑,还有他们输掉的面子。你这般行为,是想向全天下宣告沈澄空不仅输了,还输给一个愚直死板的窝囊废物么?”

    “执剑长老这是何意?”

    “有时候,委屈并不能求全。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赢了却要向输家低头。有朝一日若是输了便该如何,以死明志么?”

    “弟子……弟子没想到这层。”

    “做人最要紧的是把腰板挺直。你幼时艰苦,应该很早就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我认为,这次试剑终决选你不仅要参加。还要一鸣惊人拔得头筹,让沈家夫妇输得心服口服,再也不敢小看与你!”

    “弟子明白。我若得第一,沈师哥说起来也算是输给本次试剑大会最强之人,也不算太过丢脸。只是……只是我重伤沈师哥,霏长老十分生气。恐怕不会让我参加终选的。”

    “这有何难?钟峰的曹宁溪二选后就受了伤,参加不了终选了。我用幻术帮你改换容貌,你假借她的身份进去便是。”

    “可是――”

    “不用可是了。尊严要靠自己去挣,戒急用忍不是苟且偷生,切记,切记!”

    戒急用忍……不是苟且偷生。难道,我又想错了?

    路芬芳思索着这句话,不管陈逾熠曾经对她有何图谋,但这次却是真的要帮她。至于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试剑大会的厮杀很快便会给她答案。

    随着幻剑落下,风四起,鸟惊飞,众弟子衣袂被剑风吹得旋如黄、紫、蓝三色花朵,融成一股斑斓的飓风。风浪平地而起,弟子们的身影却消散如烟,剑风扶摇直上,在碧天中静静酿成了柔雅的流云。

    就这样,三十个人入了幻境,分别传送至三个剑台上,每个剑台之间隔有重重迷障,互相之间看不到形迹,也听不到动静,互不干扰。路芬芳在剑台上落定,却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她所在这个剑台上,有穿紫衣的四人,有穿黄衣的四人,还有和她一样穿蓝衣的一人,加起来不多不少是十个人。十个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随机分配的?不是一个门派同对一个剑阵么?”

    众人不安了起来,唯有一个年纪稍长的琼华男弟子道:“细细想来,夏姑娘方才确实没提及此事,一个门派共同对付一个剑阵,这只是咱们自己的揣测罢了。”

    “如此说来,咱们岂不是要互相合作才能过关。”一个身材娇小的天墉女弟子怯怯道,“咱们对彼此招式、功法都不熟悉,怎生配合是好?”

    路芬芳轻轻一笑,这下可好玩了。她的同门师姐董宁孝则说道:“这也不难,咱们既要合力破关,那就得戮力同心,确定战术,拧紧一股力量。不然若是各自为战,凶险不说,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破得阵去。”

    董宁孝说话有理,但她长得不美不说,大长脸看上去实在怪异,在场的男弟子们对她都没有好感,都不说话。路芬芳接话道:“师姐说的有理,不知要如何确定战术?”(未完待续。)

    ps:内容略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