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长的老婆生下“小解放”后,母子被安排到一辆铺着厚厚的谷草和棉被的车上,身上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道透空气的缝。车队于六点开始出,过了岗在上午八点左右到达了“老狼窝”。

    “老狼窝”是个偏僻的小屯子,全屯只有十几户人家,过去这里恶狼成群,附近的人们管这条沟叫“老狼窝”。满洲国倒台的时候,一伙关内来的民夫在这里安家落了户,因此屯中二十余户人家只有三户有老婆孩子,其余的都是光棍。家属的车队到达屯子后,引起了光棍们的极大兴趣。他们围在车队的两旁品头论足,小声议论着,这个娘们好看,那个女人漂亮,在他们的眼中家属们个个都貌似天仙。

    周科长见到我后说:“母子俩的屋安排好了,母鸡,鸡蛋和小米也买到了,只是没有买到猪,这屯太小了,又都穷。”

    “买不到也没办法,等到了‘汤池镇’再补吧,其他家属们的住处安排得怎么样?”

    “我光忙活母子俩的事,还没和他们说呢。”

    当周科长和他们说家属们要到各家休息时,光棍汉们高兴得手舞足蹈,纷纷争着抢着把家属往家里领。家属们看到这些人的眼中充满了对异性的渴望,都不愿意跟他们走。

    李科长老婆说:“都是些什么玩艺呢,贱了八嗖的,就我这个模样,还说长得真俊。我看这屯别叫‘老狼窝’了,叫老色窝得了!”

    我说:“没事,光棍们成年见不到女人,冷丁一见到漂亮女人都是这个样子。”

    玉莲听后不高兴了,不是好眼睛的瞪了我一下说:“你见到漂亮女人也这样?”

    “你看你,怎么把我也扯上了,我也不是光棍呀!”

    “男人呀,都不是好东西。”

    家属们到各家住下后,老乡们倒是十分热情,又是打扫屋子又是忙着烧炕。只是一样没有人做饭,屯中的三个老娘们都是半精不傻的二百五不会做饭。男人们伸手,家属们又嫌埋汰。好在车上拉着大米,家属们自己动手做了一顿饭。

    饭后我和几个老乡闲唠,随便了解一下前方道路的情况。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到在南边的“虎牙山”上有一座前清时候修的山神庙,由于“虎牙山”地势险恶,山神庙香火不旺,成了胡子们的老窝。满洲国的时候,日本人剿胡子把山神庙用炮炸得破烂不堪,胡子们从此以后不在那里安营扎寨。

    不久前解放军的部队路过大石桥要打营口,大石桥的保安团吓得跑到了大山上猫在了山神庙里。

    老乡们说的大石桥保安团,团长姓杜,身高一米九左右,膀大腰圆,一脸横肉,两道长长的刀疤把眼睛变得一大一斜,因其相貌丑陋,力大无穷,人称“大力鬼王”。他也以此外号为荣,在大石桥纠集一帮地痞无赖打架斗殴,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日本人侵占东北后,他拉起了一伙人跑到“虎牙山”占山为王,也曾几次偷袭过日本人开的店铺。日本人清剿过他几次都被他逃脱,最后一次队伍几乎全被消灭,他的左腿被枪打断落下了终身残疾。自此以后,他拄着个大铁棍子,自称为“铁拐鬼王”。

    为了躲避日本人的追杀,他跑到沈阳,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在乞讨的时候,用大铁棍敲着地,瞪着两只凶狠狠的眼睛瞅着你。嘴里反复叨咕一句话:“给点吧!”在这铁塔一般的恶汉面前,被乞的人无不心惊胆战,赶快掏点钱给他,然后溜之大吉。天长日久他还真把“铁拐鬼王”的名号闯了出去,而且还成了沈阳丐帮的一个堂主。

    “八一五”光复后,他见世道混乱,带着本堂弟兄又重新回到了“虎牙山”,拉起了杆子,立山头号“旋风”,寓意来无影去无踪。国民党中央军过来后,营口市政府到处组建保安团,他被收买任大石桥保安团长,从此以后他更加有恃无恐欺压百姓,横征暴敛,为所欲为。大石桥周边四村二十三屯的乡亲对他又恨又怕,都盼他早死,背地里又送他个外号“短命鬼”。

    “鬼王”领着队伍,身在“山神庙”心中想着“大石桥”,派出几个“踩盘子”的匪徒打探解放军的消息。时刻盼望有个机会叫他点财,正在这时“独眼虎”的军师“黄面狼”来到了“虎牙山”。

    “独眼虎”的师爷“黄面狼”在“虎崖”激战中见事不好,提前溜走,穿山越岭来到了“虎牙山”的破山神庙,见到了“鬼王”。把“独眼虎”被消灭的事学了一遍反复强调:“‘老k部队’可是块肥肉啊。家属们个个都是有钱的主,现在的护卫部队只剩下一个排,听说他们抄近路走“老狼窝”,这可是财的好机会。凭你的人马,拿下他们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但他没有说这块肥肉不好吃,火力太猛,这是他留的心眼,怕“鬼王”知道后不敢出手。

    “鬼王”听完后,瞅着“黄面狼”阴险狡诈,气色蜡黄的刀条子脸说:“你的话当真?”

    “千真万确,要有半句谎话,你杀了我!”

    “那好,这块肥肉咱在‘老狼嘴’吃了它!”

    我们到达“老狼窝”的那天中午,屯里相继来了四伙要饭的,老乡们纳闷了:“今天是咋地啦,要饭的都上这来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事!”

    这一反常的现象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保安团或者胡子们来踩盘子,于是召开了紧急会议。

    会上大家根据南行的路线,估计胡子们可能采取两种方法来袭击家属:一是天黑后袭击屯子;二是在“老狼嘴”伏击。根据这种情况,周科长他们主张派人通知部队,家属们在屯子里固守待援。但是这样做也不行,因为在那个年月的辽南要饭的特别多,万一不是,那将被大部队越拉越远。同时惊动大部队,结果没有啥事那不成了笑谈。我们问了一下老乡,这地方除了“鬼王”的队伍外,还有没有其他的队伍。

    老乡说:“这是‘鬼王’的地盘,除了他这二百多人外,没有其他的队伍。”

    根据老乡提供的情况,我估算了一下,敌人有二百多人,我们五个班,加上后勤的六个人和周科长、小董、小石他们有七十多人。人数虽然少了点,但有利的是我们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打过大仗的人。同时,武器别说是他们,就是任何一支正规的部队都不能和我们比,不利的是地形不熟。

    看看手表已经下午四点多钟,太阳快落到西山尖了。我马上决定:一、家属马上吃饭,部队在屯外警戒,作好战斗准备,饭菜做好后,送到屯外,士兵就地吃饭,不准离岗;二、吃完饭后马上出,争取在天黑前通过“老狼嘴”。为了防止因为车队太长,一旦打起来将出现顾东不顾西的情况,家属们年轻力壮的都步行,老弱病残尽量往几辆车上挤。部队除了担任前方搜索的外,其余的都护卫在家属的附近。

    应急方案定好以后,在老乡们的帮助下,家属们开始生火做饭,士兵们按部就班地在屯外做好了战斗准备。

    直到家属们吃完了饭,坐上了车,屯外仍没有动静。侦察兵们返回来说“没现异常”,几个青年学生听说有土匪来,纷纷要求给他们武器,我每人给了他们两颗手榴弹。

    “老狼嘴”距屯子有十里地左右,车队天没黑就开始出。由于道路不好,再加上是搜索前进,度非常慢,直到月亮挂上树梢后,才到达“老狼嘴”的沟口。

    “老狼嘴”真是名不虚传,到了沟口借着月光一看,这条沟黑咕隆洞看不到头。沟边杂草丛生,沟的两侧是陡峭山岗高达五六十米,山坡上裸露的石头就像狼嘴上的牙。山岗上树木成林,狂风刮过,沟里出狼嚎一样的怪叫,叫人没等进沟就毛骨悚然,真不知道这里的老乡为什么把道修在这条沟里。

    面对这险恶的地形,我叫车队停了下来,由我的大哥和老四各带五个人从两边的岗顶上往前搜索。老五则带一个班在沟中搜索前进。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沟里的方向一直没有响动,而在沟外的山岗上老板子现了林子里有晃动的人影。这下我明白啦,“老狼嘴”是打伏击的绝佳地点,一旦车队进入沟里,两边山岗上不去,两边沟口只需一挺机枪就可封锁得严严实实,沟里的人只有送死的份了,这也是树林子里的人现我们后没有起攻击的主要原因。

    想到这里,我的头上冒出了冷汗,心想好悬哪,如果屯中不出现几伙要饭的引起了我们的警觉,车队一旦进入沟里,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我察看了一下沟口的地势,现在道边有一个高约百米,方圆几百米的小山岗,岗上中间是凹形,好象是一座人工筑成的防御工事。当地的老板子说,这个山岗叫“小马蹄岭”。我不禁喜出望外。心想,据老乡说:“‘鬼王’的部队没有炮火,只有一挺老掉牙的重机枪,打几下就卡壳,剩下的都是破‘三八’,‘七九’。”敌人没有重火力,“小马蹄岭”可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点。

    为了不惊动林子里的人,我叫家属们悄悄地进入山凹里,老板子们把牲口拴好也撤到山凹里去,并且把弹药车也赶了进去。虽然这些工作都是在悄悄地进行,但也引起了对方的警觉,林子里不断有人探头往外看,但是由于毛驴车一直停在道上,他们没有想到我们已经现了他们,并在做战斗前的准备,还以为是家属们休息找地方方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