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家善急于知道**对58师和他本人态度时,侯殿春来告诉我,他们请示了**东北局社会部,社会部的回答是:“不管什么样的部队,什么样的人,只要是真心想回到人民的一边,都是欢迎的。”

    我把侯殿春的话告诉了赵杰,赵杰马上转告了王家善,但没有说是我说的。

    王家善得知消息后,一连三天没有上班。对外人说身体不好,其实是在家连续召开了三天的紧急会议。参加这三天的会议只有十三人:师部的“五虎将”、外团的三个团长、加强营营长和四个王家善的拜把兄弟,他们也都是校级军官。

    这三天的军事会议是秘密进行的,具体内容当时谁也不知道。我多次打听赵杰:“你们在师长家干啥呢?”

    “没干啥,师长的心情不好,我们陪他唠唠嗑。”

    侯殿春也多次问我:“师长他们是不研究啥呢?”

    “我上哪知道去?”

    这次会开完后,刘凤镯和赵杰几乎每天晚上都到师长家去。有时彻夜不归。

    58师的国民党特务们对王家善这三天病休也极为关心,曾花钱收买王家善家的保姆,让她探听王家善他们在干什么,被保姆拒绝了。

    在部队起义后,赵杰才告诉我:“那三天,师长把他的心腹召在一起主要是合计投奔**的事。师长在第一天就开门见山说,投奔**是58师的前途,再在国民党方面呆58师的命运就是灭亡。在这一点我们十三个人和师长的想法是一致的,投奔**是我们共同的心思。我们主要研究的是怎么投,有人说把部队拉出去直接往八路军占领区跑。当时我不同意这种做法:主要一是沈阳、鞍山、海城都在52军的手里,联军部队还在四平、长春一带,咱们孤军出走,恐怕没到地方就被52军消灭;二是咱们部队与其他的部队还不同,营口这一仗把联军部队打得这么惨,有些事不事先说好,过去以后后果是很难说的;三是咱们不是成营成团或仅师部投奔,而是要全师行动,这在东北来讲是前所未有的。部队目前八千余人,想投奔**的占多数,但还有些不愿投**的。如果贸然行动必然要引起部队混乱,甚至出现哗变。所以必须慎而又慎之。师长同意了我的想法,决定等待时机。”

    一九四七年十二月初,情报部门得到东北民主联军把营口作为重点攻击的目标。当国民党东北战区长官部情报处把这一消息通知给58师以后,全师上下人心惶惶。军官们对未来的这场恶仗能否打赢都没有信心。师部的军官们都在偷偷准备着自己的后事,家属们收拾金银细软准备外逃。外团的士兵更是无心打仗,仅四天的时间就有百余人开了小差。面对这种形势,王家善心急如焚,坐卧不安,昼夜和“五虎将”们研究对策。

    十二月六日,营口58师师部大院忙作一团,军官们面带忧色急忙的穿梭于各个部门,作战科办公室里零乱地摆满了作战地图,参谋们焦急地研究作战方案。师长办公室里,王家善和“五虎将”们已经一天一宿没合眼了,他们研究的不是作战方案,而是这仗该不该打,58师今后的路怎么走。从东北的战局来看国民党的败局已定;民主联军攻关夺城,直逼东北国民党的老巢沈阳。沈阳总部多次向南京求救,可是关内战局紧张没有兵力可调,60军孤守长春,52军龟缩于沈阳一带,已成了惊弓之鸟。

    从营口的形势看师加强营已经调走,海上的军舰也没了踪影。营口的守军只有城防司令部警卫连、交警支队和58师总兵力不到一万二千人。而58师能打仗的只有七千余人,剩下的一千余人都是些没有战斗力的新兵。武器落后不说,还严重不足。营口的防御工事经过十月份的那场恶战,已经变得不堪一击。虽然沈阳总部点令王家善一定要守住营口,军长覃异之也说王家善是为党国效力的时候了,可是面对当时营口的情况,尤其是58师浮动的军心,王家善虽然口头答应一定守住营口,但和“五虎将”们说“就目前营口的工事、部队的装备和军心来看,这场仗必败无疑”。下午四点多钟,情报科送来了军情报处来的电报,电文告知“民主联军四纵、独一师是这次攻打营口的主力部队”。王家善和“五虎将”们看着电报呆若木鸡,大家心里都明白,就营口目前的兵力装备,别说民主联军动用了两支有名老八路部队,就是一支就够营口的呛了。王家善瞅着电报,脸色由白变青,胸口在剧烈地起伏。勤务兵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他不耐烦地把茶杯一拨拉呵斥:“谁叫你进来的,出去!”“五虎将”们你瞅我,我瞅你,又都把目光转向了王家善。王家善把眼睛一瞪语调低沉:“都瞅着我干什么,说话呀!”

    刘凤镯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了王家善点着后说:“师座,这仗咱不能打了!”

    “为什么”?

    “师座,原因有三点,一是国民党政府**,贪官污吏横行,老百姓怨声载道,这日子和满洲国差不多,这样的政府还能有几天挺头?我看咱们不能给他们卖命了!二是就目前咱们营口的守备力量,别说和两支老八路主力部队对抗,就是一支也对抗不了。说句实在话,上一次咱们也确实是借军舰和25师加强营的光,不管咋地人家确实是在关键的时候出手了。如果没有他们那场仗的结局不一定啥样。现在不行了,人家调走了,咱们也不是以前的58师了。虽然人员补充了一些,可那都是些没打过仗的老百姓,武器装备到现在也没给咱们补充过来,这仗叫咱们怎么打?三是国民党当局拿咱们不当人,收编的时候他们许愿说,待遇从优和中央军一样,可事实上他们瞧不起咱们,不放心咱们。同样的**,都是给国民党卖命,我们和52军其他师相比,哪方面都比不上。不怕师座您生气,我看现在咱们58师已经是军心涣散了,尤其是**实行了土改政策后,穷人都分到了房子和地,这是自古以来都没有的。咱们师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穷人家的,他们也是人,也想过好日子,因此很多弟兄都想往那边跑,再叫他们打仗,能愿意吗?因此我想这仗咱打也是个败,白白的断送了弟兄们的生命。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不知师座和各位怎么看?”

    刘凤镯的话说完后,王家善没有出声,其他的人你瞅我我瞅你都没表态。王家善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凤镯说的这三点我早已经考虑过了,我在家养病的时候你们也戗戗过,事是这么个事。可话又说回来,这场仗咱们不打,那到哪去,全师八千余人何处安身?”

    赵杰说:“师座,这两天我就考虑。就目前的东北战局来讲,民主联军必胜无疑,营口迟早是要被打下的。我们能走的就是三条道:一是固守营口等待被消灭,如果不固守,国民党当局是不带饶了我们的。二是放弃营口,部队出走。可往哪走呢?南边国民党占领区不能去,北边八路军占领区也不能去,那就只有占山为王,可这条道是行不通的!一来师座是一位满腔热情救国的军人,如果占山为王,这完全违背了师座的愿望,毁了师座的名声,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二来**八路军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国民党的部队成师成军被消灭,咱们一个师能成什么气候?结果迟早还是被消灭。三是投奔**八路军,这是明智之举。大家也知道,我的家是个富裕家庭,**的有些政策我并不赞成。但是有什么办法,这是大势所趋!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我自家的那点利益又算得了什么?何去何从请师座斟酌。”

    赵杰的话说完后,王家善笑了,他问李殿如:“殿如,人家都说赵杰是我什么来的?”

    “是您肚子里的蛔虫。”李殿如笑着说。

    “这话还真不假,赵杰想的还真就是我这几天考虑的。我们58师现在没有别的道可走,只有一条道投奔**,但这不是件小事,怎么投,咱们得和外团的弟兄们合计合计,我想明天召开一个军事会议,把这事好好的研究研究。”这次的军事会议参加者仍然是赵杰等十三人。

    就在王家善准备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候,赵杰和我说:“昨天凤镯交给师长一封信,是从哈尔宾捎来的,师长接到信后乐了说‘这是我抗日老战友写给我的,我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还活着,而且还是**的大干部’,看过信后,师长面露喜色。”

    我问赵杰:“信是什么内容?”他说:“我上哪知道去。”

    会议定于十二月七日召开,可是搁哪开,当时颇费了赵杰不少脑筋。因为王家善告诉赵杰,这是件关系到58师九千余人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出任何差错。当时的国民党特务活动猖狂,师部的军官们连同王家善本人也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任何异常行为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为了避开国民党特务的耳目,赵杰把会议地址选择在营口的西炮台,以检查营口外围防务为名,在西炮台秘密召开。

    营口的西炮台是一座历史的名胜古迹,老祖宗们在这里曾多次打击入侵之敌。虽然年久失修,又多次遭到战火的洗劫,炮台已经破烂不堪,但几座守炮台士兵住的营房仍然东倒西歪地坐落在炮台下,里边住着一伙要饭花子。

    七日清晨,赵杰率警卫连的士兵来到西炮台,撵跑了要饭花子,在营房四面二百米设立了警界线,没有赵杰的允许除了开会的军官外,任何人不得进入警界线内。

    这次会议一直开到下午六点多钟,待他们回家的时候,早已万家灯火。

    至于会议是什么内容,起义后赵杰告诉我:“就是在这次会议上,师座下了要脱离国民党,带领全师官兵起义,投奔**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