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岛和池小荷两人不知道喝了多少白兰地也不知说了多少私密话,在百合子送池小荷回去时,宫岛和她居然有些依依不舍,约定之后一定要来探访。宁立言相信池小荷不会蠢到暴露自己身份,可是宫岛终究不是善男信女,池小荷能否在她面前藏住身份谁都没有把握。



    好在池小荷这种身份也没什么要紧,冀东的日本人未必不知道她和蓝衣社可能存在联系,只是没人当回事。现在人在天津就更没关系,只要不被抓住真凭实据自己就能保护她安全。



    池小荷一走,宫岛就发起了酒疯,在房间里又唱又跳,拉着宁立言在房间里跳舞胡闹。前世的时候宁立言就知道她酒品不好,社交的时候很少喝酒严格控制饮酒量就是因为知道喝醉了拦不住,见她喝醉只好陪着她哄着她把她弄到床上。



    百合子一去不回,显然是得到了宫岛的命令,宁立言只好自己照顾。今晚上宫岛折腾得尤其厉害,先是大喊大叫连蹦带跳,随后又吐得自己一身都是,吐过了就拉着宁立言不放,非要他抱着自己睡。



    宫岛嘴里喷着酒气,还在宁立言耳边嘀咕:“小荷是个好姑娘……她那句嫂子叫的我高兴。可惜我现在没钱给她当见面礼,你替我给她点好处……不许你碰她,你敢碰她,我就宰了你!说到做到!她喊你哥哥是真心的,你不能伤了她的心。”



    开始的时候总算能听出她的意思,后来就说起胡话,先是尖叫随后又破口大骂,有时用中国话有时用日语,还有的时候说起满语。骂自己的父亲,骂日本人是畜生,后来又在骂老天爷。时不时还用拳头在宁立言身上打,打得人生疼。到了最后又抱着宁立言一句话不说嚎啕大哭,直到哭没了力气才睡下。



    吃间谍这碗饭的人压力大疑心重,宫岛作为早就上了蓝衣社制裁名单的对象能活到今天,自然不是个粗心大意之人。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和陌生人独处更不会和不了解的人把酒言欢。



    她今天能和池小荷一起喝个酩酊大醉,证明她是发自内心喜欢池小荷,对宁立言来说这当然是个好消息,可是她眼下的表现又让宁立言生疑。



    一个美人烂醉如泥倒在怀里,看上去乃是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好事。可是宁立言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



    前世宫岛撒酒疯的表现和今晚大不相同,不会这么信口胡骂更不会大哭。虽然醉鬼的行为本就难以把握,怎么发疯都正常。可宁立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所有的反常都意味着变数,对于他要做的大事来说,更希望一切都按着既定轨道前进,任何变数都不是好事。



    心里有事人就睡不安稳,加上不知道宫岛几时会闹,整个晚上宁立言都没合眼。天亮的时候他刚要迷糊宫岛却醒了。



    当宫岛朝着宁立言露出笑容的时候,宁立言下意识以为她还在耍酒疯。平日里这个女人喜怒无常,大笑和翻脸往往只在转瞬之间笑容看得多了,可是像此时的笑容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个纯洁无暇充满娇羞的微笑,就像唐珞伊、武云珠她们从少女变成妇人之后,清晨起来对自己的笑容一样。这个笑容中包含着妻子对丈夫的依恋,也包含着少女对心上人的爱慕。



    两人之间确实发生了亲密的关系,寻常少女露出这种模样也属寻常,可是宫岛这等人根本不能用常理揣度。何况她接受日本特工训练,身体只是她用来刺探消息拉拢目标乃至杀人害命的工具,不可能因为发生这种关系就会改变性子。



    前世宁立言作为她的面首,也曾经有过蜜里调油的好时光,可是从不曾见过宫岛这等笑容,翻脸时也是毫不留情就把他扫地出门。这个笑容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给他造成的惊吓远在被宫岛用枪指头之上。



    宫岛显然也捕捉到宁立言的情绪,这纯真甜美的笑容一闪即逝,代之以常见的高傲。



    “看什么?你哪都看过了,怎么还看起来没完了?”



    “没什么,格格酒醒了?”



    “我是海量,没那么容易醉。”宫岛话说得大,可是那煞白的脸色以及昨晚的折腾,证明这顿酒对她影响不小。乃至于她起身的时候都一阵摇晃,幸亏宁立言扶住她才没让她跌倒。



    宫岛毫不客气地吩咐着:“帮我穿衣服,我现在头疼身上也没力气,没人伺候穿戴不了。”



    “没力气就好好歇着,这里也没人来,不急着一时。”



    “那可不成。我今个得去日租界。不光我去,你也得去。”



    “格格这是要去宪兵队还是茂川公馆?总不可能去白帽衙门吧?”



    宫岛朝宁立言点头:“我就是喜欢你这份机灵劲。如果肯安心为陛下效力,为大日本帝国尽忠,你的成就不会输给土肥原。警察署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和本司令对话!我要去见茂川秀和,把这件事说清楚。你要是害怕可以不去。”



    “就算格格杀了王竹森也不过就是杀一条狗,茂川秀和不会和格格为难。带我去自然是为了帮我释疑,我如果不去岂不是不识好人心?”



    宫岛脸上终于又有了一丝笑容:“这件事不适合声张,你开车送我,就咱们两个人去。看完茂川再去拜访一下内藤老爷子,我有日子没见到他也是怪想念的。你帮我化妆,给我化好看一点,我可不想在他们面前丢人现眼。”



    宁立言小心翼翼地帮宫岛梳妆打扮,宫岛则摆出格格的派头坐在那一动不动,全靠宁立言伺候。整个过程中也不见她开口,对着镜子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宁立言拿着眉笔为她勾勒眉毛时,才开口说话:



    “你说张敞每天早晨起来不上班,给媳妇画眉的时候,他和他媳妇,谁更快乐?”



    宁立言不知道她怎么会冒出这种古怪问题,好在前世对她的性格了解,知道其想一出是一出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倒不至于手足无措,手上不停嘴上答话:



    “要是我看,两人一个看着镜中如花娇妻另一个看着温柔多情的相公,心里一般快乐分不出高下。人的心情没法给分量尺寸,硬要决个高下,反倒是失去闺中之趣。”



    “哈哈,你这话倒是有点意思。”宫岛望着镜中自己:“我觉得我今天最好看,你说呢?”



    “格格什么时候都好看。”



    “你别奉承我,我今个就是比往日强。其实我现在还在难受,脸色也不好,可是也怪了,这模样就是说不出来得顺眼。证明你化妆得手段高明,比百合子画的好,看来在家里时没少练。”她见宁立言不说话又扑哧一笑:



    “你别害怕,我不会因为咱两有了这事就讹你。你说得对,咱们这种人不配谈感情更没法过日子,快活一天算一天,名份啊家庭啊,这些乃是咱的负累不能要。咱们搭档那么久,外边早就传说咱们是一对。这回也算是不担虚名,你别多想。”



    “我就知道格格是个明白人。”



    “可是你也不能白得个便宜,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格格有话只管吩咐。”



    “到我下葬的时候,你帮我化妆。我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这张脸,活着时候漂亮,死了也不能难看。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答应我,给我化得漂漂亮亮,让我走的安心。”



    “格格说的什么话?您长命百岁,要死也多半是我死在头里。”



    “长命百岁?”宫岛冷哼一声:“那有什么意思?人这辈子总归是要死的,我可不想等到自己变得又老又丑万人嫌的时候再死,那样太窝囊。趁着我漂亮的时候死掉最好,那样人们记住的就是一个漂亮的格格,一个美丽魔女,而不是一个又老又丑脾气又差的老怪物。我不怕死,只怕自己变难看,你让我能保持现在这副模样下十八层地狱,就算是报答。”



    宁立言的眉笔抖动了一下,险些把宫岛眉毛画变形。他连忙说道:“格格要是担心王竹森的事有什么后患,就让我一人承担。再不行就先去海光寺,请你干爹出马……”



    “别提他!”宫岛的声音陡然一厉,把宁立言吓了一跳。



    宫岛望着镜中的宁立言,斩钉截铁般说道:“从今天开始,别在我眼前提多田骏,我对天发誓,今后不会和多田骏或是其他男人有任何瓜葛,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格格……”宁立言的心头一沉,宫岛这句话不管是真是假又能否执行,可是这个态度已经让他感觉泰山压顶。该死的,这个魔女真的动情了!他可以保证,这时候的宫岛绝不是逢场作戏,这可如何是好?



    “我想和谁好就和谁好,不想和谁来往就不和谁来往,这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宫岛抿了抿嘴唇,“好好画!不管是谁都别想看我的笑话,咱们漂漂亮亮的进茂川公馆,给他们来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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