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啊,三哥,外面的人都以为,我们早就已经这样了。我那几个一起办报的同学私下里就劝过我,要我离开你。说三哥就是个花花公子,玩够了就不要我了,我又太认真,到时候我不是挺着大肚子跳海河,就是找个饭店的浴缸里割腕。她们哪知道我是咋想的,我从心眼里盼着三哥欺负我,让我给你生孩子,可是你为啥就是不动手啊!”



    黑暗让她的胆量又大了起来,一改往日在宁立言面前刻意维持的乖巧形象,变得咄咄逼人,拿出了本地报业女强人的气场。



    “我娘三天两头问我,开始是怕我吃亏,后来又觉着你迟迟没反应,又怕我不吃亏!真是的!”说到这儿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连带着宁立言也哭笑不得。



    “怕吃亏,又怕不吃亏,伯母真是有意思。“



    “我娘怕你真对我没意思,怕我表错了情爱错了人,一辈子难过。要不然也不会再提我和曲振邦的事,我虽然很烦我娘问这些事,可我心里其实比她还着急。”



    “急着要吃亏?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你的新女性销量要翻倍了。”宁立言听着她絮絮叨叨,心中不由得安静起来,手在她背上滑动,口舌也恢复了往日的犀利。



    “讨厌死了!这你要敢往外传,我,我……”



    “哎呦,”宁立言觉得胸口一痛“你个小野猫,真咬人啊!”



    “活该,谁让你欺负我来着!”汤巧珍松了口,随即讷讷道“三哥,我和你开玩笑的,没,没咬痛你吧……”



    “痛倒是不痛,可我纳闷,不是刚才谁急着要被欺负的么,怎么这会又咬人了呢!”



    “哎呦,讨厌死了你,这个欺负和那个欺负……讨厌你!除了欺负人家,你还有什么本事!”说着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宁立言不说话,只是抚摸着她的肩头和背脊。



    怀中的小狐狸也觉得颇为受用,用脸蹭着他胸口,“我天天喊你三哥,可是从没想过要当你妹妹。要知道当初敏姐引荐咱两见面的时候,就是想让我给你当媳妇的,哪能说变就变?说到底都怪乔雪,要不是她半截插一杠子……”。



    汤巧珍很清楚,自己不能和杨敏争宠,但是只要能取代乔雪她就心满意足。



    “鬼灵精怪!”宁立言在她身上捏了一下。“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个办法?真是的,且不说这主意如何,先就是自己受罪。”



    “我没觉得是受罪啊。”女孩兴高采烈:“三哥白天还说我是你教出来的,所有的心眼都瞒不过你。结果到了晚上就被我糊弄了,看你以后还吹不吹牛。”



    “谁能想到你拿这种事玩计谋,把自己都舍出去了,老江湖除了认栽还能怎么办?”



    “不是认栽,而是三哥你从心里疼我,舍不得我,我一说要走你就啥都顾不上了。”汤巧珍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胜利者的骄傲,悄悄地抬起一条腿跨上男子的大腿,就像是只粘人的小猫一般在宁立言的怀中乱拱。柔软的发丝在他胸前扫过,让男人从身上痒到心里。



    不同于唐珞伊的外冷内热,也不同于杨敏的水到渠成乃至陈梦寒的内媚。融合了大家闺秀和邻家小妹乃至自己亲传弟子几重特性的女孩,给了宁立言一种全新的刺激感。再加上她柔弱的体质,很容易让男人产生一种自己是征服者的感觉,也就越发对她感兴趣。已经突破了最后的防线,也就无所顾忌。



    宁立言提醒着她不要玩火,免得惹起火灾自己粉身碎骨,汤巧珍却满不在乎地说道:



    “只要三哥高兴,就算把我折腾散了我也乐意。你越是这样,越证明你稀罕我。乔雪以为自己漂亮、聪明、有钱,三哥就会最喜欢她,呸!我知道,三哥最稀罕的是敏姐,其次就是我。当初在王仁铿那的时候,你冒着生命危险救我,就因为那个坏蛋摸了我一把,你就好悬把他踹死。当时我就知道,三哥心里有我。今晚上是我最高兴的日子,三哥为了我可以不管不顾,连自己的身份体面都不顾了,证明你真的爱我。你撕我衣服的时候我就想啊,老天爷终于显灵了……。”



    “平时看着文文气气的丫头,居然这么不害羞,也不怕人笑话!”



    “跟自己男人面前有啥可笑话的?” 汤巧珍身子靠得越发紧,拉过另一条宁立言的胳膊放到自己胸前。“我好多次梦见跟三哥这样,可是坏三哥每次都是欺负人,又不肯真的把事情做完,气死了!”



    “你就不怕我真的把你吃干抹净始乱终弃?”



    “那我也乐意。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早该报道你了。其实就算是你真甩我,我也不会要死要活。只会记着你对我的好,一个人活下去,我这辈子除了三哥谁也不嫁。不管是曲振邦还是谁,也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从你第一次帮我的时候,我就决定了。”



    “我帮你是自愿的,从没想过要你报答我什么。”



    “嗯,是啊,所以我才喜欢三哥啊!再说,再说我……伺候你也是我自愿的。”怀中人嘀咕了一句“就算咱俩扯平好了。”



    “你对我好我就要对你好,愿意把自己给你。你的难处我知道,绝不会逼你。就是你今后对我能像对待敏姐、唐小姐那样就行,别再把我当妹妹。就像我那些同学担心的一样,把我当成个任你摆弄的傻姑娘,想要人陪的时候能想起我来,我就知足了。我听敏姐说你最近火气大,这几天晚上就一直盼着你来……”



    “我要真是那样做,你就不觉得委屈?”



    “我高兴还来不及,有啥委屈的?今天,三哥为了维护我跟杨秘书针锋相对,我当时就想啊,只有丈夫维护自己的媳妇才会这样,三哥这么维护我,意思不是很清楚?其他名份啊,证书啊都没用,这个情分才是真的。”



    宁立言忽然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今晚这场戏能骗到我曲长河也是个重要因素,他帮你演这场戏图什么?”



    “图我给他当耳目啊。”汤巧珍的手指在宁立言胸前画圆圈,“曲长河算不上一个好人也算不上一个优秀的军人,但确实想要保住天津,不让这地方落到小日本手里。”



    “这你都能看出来?”宁立言有些怀疑。



    “当然,好歹也跟三哥学了那么多本事嘛,其实啊,一开始我也有点不确定,毕竟曲长河老江湖,我有点琢磨不透他,可刚才在饭桌上,三哥你说好狗护三邻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真的亮起来了,我就明白,他确实天良未泯。”



    “他在英租界没有耳目,也没钱去买情报。日本人在市府里有奸细,保安队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可日本人的行动保安队却一无所知。这样的仗没打就输了一半,他也知道三哥手眼通天在白鲸里也有关系,所以跟我做个交易。他帮我演戏骗你,我帮他打探消息。要是有什么紧急军情,我会给他送信。这笔买卖他不亏本,再说他也不想我嫁给他侄。”



    “这是为何?你这么好的姑娘嫁给他侄子,他难道不该求之不得?”



    汤巧珍停顿片刻,才轻声说道:“曲长河是个要面子的人,外面一直说我是你的女人,还有人说我怀过三哥的孩子。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不管真假有的是人信。我要是嫁给曲振邦,曲长河的面子上下不来。所以我让他帮我说这个谎,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知道是咱两相好,巴不得你我的关系挑明让自己侄子死心,自然不会拒绝。其实三哥也是糊涂一时,你听我一口一个曲振邦,还不明白我的想法?你见过媳妇张嘴闭嘴喊老爷们全名的?”



    “哎呦!”宁立言在自己头上拍了一巴掌,羞愤欲死。



    巧珍说的对,她这个称呼已经暴露了两人的关系。自己往日精明,怎么这么简单的破绽都没看出来?



    关心则乱。



    再想到汤巧珍和曲长河的生活圈子基本没有重合,谈这件交易的地方多半就是医院,也就是曲振邦办出院手续那段时间,宁立言心里那种莫名地醋意便烟消云散。



    小丫头的手异常调皮,虽然透着生涩,但轻拢慢捻抹复挑倒是一样都不曾拉下,看上去最文静懦弱的女孩居然比唐珞伊、陈梦寒的胆子还大。



    宁立言抓住她的手问道:“这是跟谁学的?”



    “我那些同学啊。她们不都像刘婉兮那么单纯,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有的已经换过好几个男朋友了,乐都这地方也来过不止一次。我问过她们怎么伺候男人,跟她们学过手段。我虽然帮不上多少忙,但总是个女人,在这件事上我要照顾三哥,不能让你再照顾我。”



    宁立言心头一软,虽然这个女孩一直是得意地说着这些事,但是言语中潜藏的辛酸与卑微,却让他感到无地自容。离开自家这个环境,身边的女孩绝对是一个无数男儿争相追求的对象,犯不上如此伏低做小。



    恰恰是自己的若即若离,让她感到自卑,即便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是在刻意讨好自己,生怕自己生气。



    他柔声道:“我今天喝了不少酒,是不是酒味很大?”



    “只要是三哥的味道都好闻。”汤巧珍语气里带着崇拜:“你亲我的时候我就想,三哥终于要我了,不管酒味还是烟味我都不在乎。”说话间她长出了口气,



    “这房间就是上次咱们待的那间,我一进门就发现了。我当时在墙上画了记号,果然还在。那次要不是华子杰那个冒失鬼,我已经是三哥的人了,还用等到今天?这就是缘分,我终归还是在这把自己给了三哥。咱们把这包下来吧。以后在家里待腻了就来这,这就是咱两的家,其他人谁也不许来。”



    这房间的卫生条件和住宿条件都不算好,被褥枕头还有些古怪味道。对于汤巧珍这种出身富贵人家的女孩,这地方的环境堪比牢房。女儿家的第一次就在这里失去,还要把这破地方当家,显然她实际已经把自己放在极低的位置,甚至不敢提出过高的要求。



    宁立言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在心里越发觉得惭愧。



    这时汤巧珍又说道:“我也要婚礼,凭啥武云珠有婚礼我就没有?输给乔雪我认了,输给她不成。她有啥我就要有啥,而且必须在她前面。就算她认识三哥比我早,我也要先给你当媳妇。”



    “你们两个是乡亲,也要分个高下么?”



    “终身大事哪管得了乡亲不乡亲?再是乡亲也不能把自己的男人让出去啊!”汤巧珍说得理直气壮,过了片刻才说道:“再说……办个婚礼也算有个交待,至少让我那几个同学知道。”



    “她们只会认为你是彻底上当,一个假婚礼就把你打发了,更会认定我是花花公子。”



    “那多好?她们看到三哥都吓跑了我心里才踏实。”她噗嗤一笑,又趴在宁立言耳边道:“最好她们把我当成无可救药,这样就不会找我做一些我想做可又不能做的事。那些事虽然是对的,可是我也不能干,我不能牵累三哥。”



    宁立言心头警觉,在其他问题上他的直觉依旧敏锐。“是……你们沈老师的同志找你了?”



    “嗯。我的一个老同学找到我,她是当初话剧社的,和沈老师关系也不错。后来沈老师……失踪,我跟了三哥,大家来往就少了。这次小日本闹事,她私下里找到我,说要抓住这个机会和日本人斗争。唤醒本地人的爱国心,让大家放弃幻想做好和日本人战斗到底的准备。还说准备组织同学南撤,免得天津失守后大家受害。我知道她说得是对的,也知道在天津其实能做的事非常有限,到了南方才能真的有所作为。如果是前两年,我可能真的会和她们一起走,但是现在……我舍不得三哥。”



    宁立言也意识到,自己身旁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实际远比想象中坚韧,其胆量志向实际都在自己之上。如果不是为情所困,此时多半已经走上了一条为国家民族而战斗的道路,直到牺牲。



    即便是两人关系到了现在,宁立言也不敢断定她就不会离开。蔫人出豹子,谁知道她几时会做出自己都预料不到的事。下意识地紧拉住她的胳膊,随后则是腰,在她耳边郑重说道:“你是我的人了,没我的允许你哪也不能去,我也不会放你走!”



    时间不长,隔壁猛然传出用力敲墙的声音,一个男人没好气地喊道:“懂不懂规矩啊?折腾起来没完了?”



    随后一个女人嗔怪声音响起:“没用的东西,有砸墙的力气干点正事!跟人家好好学学!要是下回还这么没用,别再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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