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前是一片空地,摆着十几个席位。

    吴彻背着古琴,随吴侯走入这片树林,除了风声,只剩下山上传来的虎吼。

    吴彻往山上看去,山崖处古松柏遮掩着一个洞口,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这头神虎已经活了上千年,一直守护着大萧,据说是当年的某代萧王还未继位时闯荡圣州带回来的。

    这不由得令人回想起那位萧王的风采,过去的萧国真是人才辈出,风云一时,如今人心不古,王室自有王室的无奈啊。

    空地上的席位还无人坐,吴质已走向亭上行大礼。

    “罪臣吴质,拜见大王。”

    吴质与王室,相当于韩冰青、令狐剑南那些家臣之于吴家,无论王室如何对待他们,他们也要始终忠于王室,这是誓言,可惜这种誓言已经很少再有人遵守了。

    “吴侯请起。”萧渊亲自站起身相迎,扶吴质起来,打量了一下,叹道:“吴侯这一年来清瘦了不少。”

    吴质道:“多谢大王挂念,天牢生活已算不错。”

    “宇文家要置你于死地,寡人不得不如此才能护你周全,今日正借着这个机会,你可以尽情发挥,寡人希望你能胜出。”

    吴质笑道:“大王的庇护,臣岂能不知,只是贱躯未能痊愈,这次的比试把握不大。”

    “吴侯谦虚了。”萧渊呵呵一笑:“用茶。”

    用茶二字说出口,小炉上的泉水已经煮沸,胡谨这次眼疾手快,拿下茶壶,依次给萧渊和吴质都沏上一杯。

    吴质闭上了眼,面带笑意,深吸了一口气:“楚国产的小青衣,这茶本来普通,楚国百姓多能喝到,但这次的茶不同。”

    “吴侯在品茗上也颇有见识啊,不过,这次有何不同?”萧渊好奇地问道。

    吴质睁开眼笑道:“这次由胡兄亲手沏上,不知什么时候胡兄竟然开窍了,这茶简直太不凡了。”

    萧渊抚掌大笑:“果然不凡,胡侍卫方才被寡人训斥了一句,突然就开窍了,想来这茶的味道一定不错,吴侯,请。”

    “大王请。”吴侯全无比试的紧张,反而是来会见老友,谈笑自若,雅量高致,让这边一直看着的吴彻心中由衷佩服。

    “爹的风度,我这辈子是赶不上了。”吴彻陪着二娘三娘在席位旁候着,直到听见萧渊喊他的名字。

    “吴彻,你过来,寡人好好看看你。”

    吴彻背着琴走了过去,正遇胡谨那一脸酸楚的脸色,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看到胡谨被吴侯和萧王这么调侃,真是同情这个大叔。

    “吴彻给大王请安。”

    “免礼。”

    看着萧王上下打量着他,有一种被人扒光衣服的错觉,吴彻心中一叹,不就是六年没见吗,至于这么看?

    看到萧王,他不得不想起丹阳公主,据说丹阳公主回来之后,独自一人在城外九宫坡上修炼,那里有一处灵气充足的地方,适合建高台,吐纳灵气,凝结道源。

    这次让老水鬼送信过去,就是想要丹阳公主来说情,让萧王放吴侯出来,萧王本本就想放吴侯出来,只是宇文家不等他开口便请一位大儒进京,他再开头,便是摆明了要压宇文家。

    这是一种很冒险的行为,若是不成功,反而会害了吴质。

    丹阳公主不仅是萧国公主,更是楚国之王的弟子,她来说话,无疑透露出可以请来楚王助阵的意思,给萧渊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就是吴彻要写信给丹阳公主的原因,这里面的事他看的很清楚。

    “听说丹阳来劝我的事,是你托水青碧送信过去的?”萧渊笑着问道:“你这么有把握?”

    吴彻笑道:“其实送不送这封信,大王也会体念吴家世代效忠,会让爹爹前来一试,我那封信不过就是叙叙旧。”

    “哦?你和丹阳也有旧?”

    “年少时的情分还是在的嘛。”吴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小时候答应娶了丹阳?就怕还没说出来就被打一顿了。

    萧渊心中实在很看不上吴彻这幅轻浮的样子,看在吴侯的面子上,笑道:“一会儿你就坐在我旁边。”

    “多谢大王厚爱。”吴彻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

    不多时,其余五大家族的人也到齐了,赐了座之后,这五大家族的家主却并不安分。

    这次比试意义虽然没有上次那一战重要,但也关乎形势的走向,上次吴质不小心翻了船,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出来,而宇文家也正好能在这次彻底将吴质击垮,也狠狠打了王室的脸。

    “宇文家好大的架子,连大王都早就到了,他们竟然敢摆谱?”吴彻心中不快,同时也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这些人他基本都见过,这六年并没有改变他们,毕竟上了年纪的人反而老的很慢。

    只见陆家家主陆明德表情阴鸷,心中似有不快,不知是否是对宇文家迟迟不来感到气愤。

    而陆明德身旁的凌家四长老,这老头神情带笑,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在惦念着某个巷子的美人。

    对面南宫家家主,南宫不乐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状态很淡然,萧王赐的茶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他却能慢慢地品尝,这里他最年轻,却像是城府最深的。

    南宫不乐旁边是徐家家主徐实,这人一脸络腮胡子,膀大腰圆,背脊挺直,极有气势,别的家主和长老好歹看一看茶,或者品一品,他却从袖口里拿出一小瓶酒,偷偷灌了一口。

    吴彻忍不住笑了,徐家主还是那么好酒。

    最后一位连家长老为人十分低调,坐在大个子徐家主旁边,几乎看不到他,他目不斜视,显得有些拘谨,在连家他的地位比其余长老低了太多,这次来不过就充当个耳朵罢了。

    对于宇文家的摆谱,五大家族来的人谁也没有说一句,但每个人的表情不一,行为也不一,心中所想谁也不知道。

    “五个黄金滑头。”吴彻心中冷笑,这些人好歹也是萧国最大的家族,家臣中的高手也不少,却毫无作为,只想保命,看准了盘子才下赌注。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人生于世,也不一定人人都有理想,特别是对于一个大家族,没有理想,无所作为,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他正想着,忽听有人小声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