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赶到氲夏殿,把事情跟放敷荷大致交代一番,嘱托她替我照看好师父,便又迅速离去。

    当时行色匆匆,并未留意她的脸色,现在想来那红了的眼圈是委实存在的,我竟从来不知放敷荷是喜欢师父的。

    待我驾云赶到蛮荒界已是一天一夜后了,此时越往里走灼烧感越强烈,眼力所及之处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地面由于干凅已尽是裂纹,裂缝中不时爬出来几只蝎子和蜈蚣。

    走到最后我已经是焦热难耐,心气浮躁,真气在身体里面流窜,掏出太上老君给的静心丸服下,调养生息。

    刚要喘口气,忽见一大鸟拍着翅膀朝这边飞来,周身火红,后面拖着七彩的尾羽,随着翅膀的拍打羽毛脱落,如同下了一场红雨,只听它忽而仰天长啸,声音尖锐刺耳,直冲云霄。

    我心下不好,蛮荒界千千万万年来无人敢扰,只因上古神兽极其凶恶,它此番前来必然是感受到了生人气息,若与它正面冲突,怕是十条命都不够丢的。

    即便这样,也只能放手一搏,我迅速捏了一个诀,周身施下结界,握紧了虚芜。

    大鸟迎面朝我扑来,即将撞向我的结界,此刻我才看清原来这大鸟每只眼睛竟有两个眼珠,瞳孔散发着金光。

    正要出招时,大鸟却忽而停住一个回转,在天空中打了个旋,我舒气间有些诧异,难不成被我的美貌惊艳了?

    转眼间大鸟又朝我扑来,只不过这次明显少了些杀意。

    我暗道,原来这神兽也知道怜香惜玉呀。

    这一肖想间丧失先机,被它一翅膀煽倒在地,连打了好几个滚,设下的结界早不知踪影。

    这次前来我特意穿了一身白衣,想着要是受伤了也能看得清楚回去讨师父怜惜,谁知道还是失算了,此番怕全是内伤了。

    我憋着气正要爬起来,谁知这大鸟又是一巴掌,让我又打个好几个滚。

    我踉跄着站起,这厮又一巴掌袭来……一轮之后,我已经快滚出了蛮荒界。

    我气的破口大骂,索性也不站起来了,还没出一招力气全都滚完了,也不知道这上古神兽怎的这般打法,委实憋屈。

    我坐那不动,待它又拍翅上来时突然施了一个碧水诀,给它铺头盖脸来了一下,它全身湿透,本来漂亮的羽毛此时耷拉下来黏在一块,就像俗称的“落汤鸡”。

    我顿时又开心起来了。只见它遭此一淋,硬生生在近处停了下来,开始使劲鸣叫起来,然后不停地旋转,最后晃着头甩着水珠飞走了,还不时回头冲我尖叫。

    “啧啧”我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这大鸟这么爱美,竟然被我歪打正着,估计是回去补妆了。

    我拍拍衣服上的土,继续朝里面走去。眼见着天渐渐黑了起来,便找了个土丘依偎,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叫声,我施法生了堆火,一阵困意渐渐袭来。

    可见后来虞香阁说的没错,我这人确是没心没肺的,这等地方,旁人害怕都来不及,也只有我还能安然入睡了。

    然而正在我眼皮将合未合之间,忽然听见了说话声,眼睛猛的一睁,哪还有睡意。

    我蹑手蹑脚的朝声源处靠近,只看见一位玄衣男子,背对着我,面前好像有一方石台,隐约渗出一丝光亮,但石台上摆着什么,却看不见。

    只听他一人在那自言自语,“桑桑,你许久不曾入我梦里了。”

    听他语气落寞,想必这个叫桑桑的应该是他喜欢的女子吧,可既是喜欢的人,梦里都没人家,想必感情也没有多深,我撇撇嘴。

    他又道“我知道你怪我那时未曾告知与你,可纵使这般,你也不应这般惩罚我,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如今你连梦也不给我了。”

    我有些不懂了,听这意思又好像是这女子待他不好了,果然这感情最是复杂。

    待了一会儿也没听到男子再说些什么,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顿时无趣起来,膝盖蹲的有些发麻,反思了一下偷听是不雅的行为,正准备遁回去,不料一回头就撞上了厚厚的结界,我低下头“嘶”了一声,眼角泛出了泪花,余光瞟到玄色衣角,心知被发现了。

    “嘿嘿…”我干笑两声站了起来,毕竟是我不对在先,此刻只能厚着脸皮了。

    望向来人,墨发束冠,星眸朗目,就连看惯了师父那般美色的人,也不禁发起呆来。

    此人容貌不逊于师父,若非要比较,只能说师父是高处不胜寒,可望不可即,而他则多了几分烟火味儿。

    我正沉浸在美色当中,一双眼睛恨不得把他里里外外都看穿,发觉他的脸色大变才反应过来,这年头像我一样厚脸皮的人还是不多了,这多看了两眼人家就脸色苍白了。

    他紧握双手,合掌为拳,咬牙切齿地问“你…你是谁?”

    我吞了吞口水,生怕那拳头撞向我的脸。“舒…之之。”

    他果然眉毛紧皱,我心下一松,难道是听说过本仙的名号不敢造次了?

    “舒之之?…你…你可见过我?”他接着问。

    我细细地想了一下,一般话本里魔头被人家无意间撞破了秘密也都会这般问,此时聪明点的就会说“我什么都没看到。”于是我也迅速的答道“没见过。”

    他脸色忽然一变,竟然有发怒的前兆,我才又想起来话本里即便回答什么都没看到,最后也还是会被魔头灭口,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

    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兴许他会欣赏诚实的美德,又慌忙点头“见…见过。”

    他眼睛一亮“何时?”

    我喏喏道“此时。”

    他:“……”

    他盯了我一会“你来此地作甚?”

    我一本正经道“踏春。”

    “哦?”他挑眉,“仙子雅兴。”

    我自知胡言乱语,蛮荒之地处处贫瘠,苍凉荒芜,但也靠脸皮撑着场。

    不过他这一叫倒提醒了我,我也是个有身份的仙,不能失了体面。想来他既知我是仙子,怕也是同道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