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府外

    看着匾额上的鎏金大字,卓言只觉万分的讽刺,他本是北燕的太子,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如今却被自己的皇叔抢了江山,还做了这傀儡王爷,成为他宗政宇扬安抚民心的工具。

    苏影下了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王府的大门缓缓开启,一干奴仆拥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出来。

    那女子一见到卓言便推开搀扶着她的婢女,激动地扑入他怀里,哽咽道:“殿下……真的是你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卓言拥着她,轻抚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是我……”他心里一软,眉宇间尽是温柔与疼惜。

    那女子抽噎着推开他,泪眼蒙蒙地打量着他,“殿下瘦了……”她抬手,纤纤玉指抚过他清瘦却依旧俊朗的脸庞,“之前传来殿下遇刺失踪的消息,臣妾真的好怕,臣妾……”

    “傻丫头……”卓言柔声打断她,手指轻浅地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水,笑着说,“我这不是好好的,我答应你,以后不管我去哪里,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不让你担心,好不好?”

    被他这一安慰,女子终是破涕为笑,乖巧柔顺地偎进他怀里,“嗯,殿下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切不可食言。”

    苏影静静地看着大难重逢后甜蜜温存的二人,他的那句“傻丫头”不经意间又勾起了被她深埋心底的一段记忆。

    曾经,也有一个人总是宠溺地唤着她傻丫头,他有着天下男子最迷人的微笑,有着所有女人都无法抗拒的魅力。

    他宠她若宝,说着温柔的情话,许下海誓山盟,可这一切,不过都是个可笑的骗局,当谎言被拆穿,当她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他变得翻脸无情,让她心碎,让她绝望,更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恨他,比着对那个同样虚伪狡诈的女人还要恨,是他算计了顾家,又为了替那个女人出气毁了她的脸,灌了她哑药,将她贬为贱奴,受尽折磨。

    她确实是个傻丫头,傻得可怜更可气,若非为了她,顾家何以沦落到那般田地,父亲和哥哥也不会惨死。

    手下意识的抚上脸颊,虽是隔着一层面纱,指尖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屈辱的烙印,它已经深深地烙进了她的心里,成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皇嫂的倾国美貌又岂是你这无盐丑女比得了的!”

    宗政卓奕自下车伊始就一直注意着她,他说过,到了北燕,她一定会后悔的,以为对皇兄施以小恩,就妄想着飞上枝头,她简直是做梦。

    皇兄与皇嫂的感情有多深,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就凭她这种货色,想要在恭亲王府争一席之位,简直比登天还难。

    苏影恍过神来,对他的讽刺只是付之一笑,她虽算不上绝对善良,但也不会无耻到去破坏别人的幸福,更何况,在经历了那诸多的背叛和利用之后,她的心里所剩的只有怨与恨,爱情于她,根本是奢侈又不切实际的东西。

    “小影……”

    佳人在怀的男人终于想起了被他晾在一旁的客人,他推开怀里的女子,拉着她的手走到苏影面前,冲她歉意地笑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王爷客气了。”苏影向他身边的女子规矩地施了一礼,“民女见过王妃。”

    那女子赶忙扶起她,温婉地笑道:“前些天接到消息,说是殿下从边疆带回了一个姑娘,还是殿下的恩人,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呢。”她上下打量了苏影一番,见她素纱遮面也未多问,只是热情地拉着她的手,笑吟吟地说,“赶了这么久的路,姑娘和两位殿下都累了吧,赶紧进府休息吧。”说着她又心疼地拍了拍宗政卓奕略显单薄的肩膀,“四弟也瘦了,回头皇嫂让人做些你爱吃的好好补补。”

    “还是皇嫂最疼我。”宗政卓奕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无论他在苏影面前表现的有多阴郁,那孩子气的一面还是让人忍俊不禁。

    进了王府,苏影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她走到梳妆台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年了,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那个丑陋的烙印,那是个篆体的奴字,是她要背负一生的屈辱。

    “姑娘……”

    思姝端了茶点进来,看到她怔忡地望着铜镜出神,便安慰道:“姑娘且宽心,咱们公子已经让人去寻鬼医了,定能医好姑娘的脸。”

    “鬼医?”苏影诧异地回头看她。

    思姝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扶她坐了下来,点头道:“虽说是卓……王爷托公子打听鬼医的下落,但以咱们公子的脾气,若非他自己愿意,就是北燕的皇帝也休想吩咐他做任何事。”

    苏影接过她递来的菊花茶,轻啜了口茶水,听她又絮絮叨叨地说:“奴婢看着那小侯爷不似善茬,姑娘若是住不惯王府,大可搬出去,咱们公子在京郊有处宅子,可比这里住着舒坦。”

    苏影不由好笑,这小丫头一口一个“咱们公子”,俨然将她也归入了月影山庄,殊不知,夜晗只当她是个危险的麻烦,即便收留她,也不过是为了替宗政卓言扫除隐患罢了。

    “姑娘……”见她不语,思姝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苏影笑着摇头,“小侯爷还是个孩子,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她环视四周,房间布置的很用心,家居摆设都属上乘,但相比之下,她倒是更喜欢在月影山庄的那个小院,清幽雅致,更难得的是,那里还种了满园的栀子。

    思姝还想说什么,但听敲门声响起,遂去院中开门。

    透过窗,苏影看着那个款款走进来的女子,她略施粉黛,一袭白衣胜雪,只在裙摆和袖口处点缀着墨色的荷花,整个人宛如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清丽脱俗,不染纤尘。

    这样气质出众的绝色佳人倒是和宗政卓言很相配,其实刚刚在府门外见到他们温存的场景,她多少还是有些羡慕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她一直向往的爱情,可是她却爱上了天下最不能一心的男人,不,不是不能一心,而是他将整颗心都给了另一个女人,为此他不惜欺骗她,利用她,最后更害得她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