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轩一张阴郁、愤怒的脸顿时出现在莫妍面前，额边那蜿蜒盘旋的“小蛇”让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
母亲的意外来访，黄少轩的非正常出现，让莫妍隐隐察觉发生了自己尚未得知的严重事件。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就算有一副七窍玲珑心的莫妍，此刻也感觉心力交瘁，理不出一丝头绪。
她迅速调整心情和面上惊愕的表情，恢复平时温柔可人的笑容，一手抚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掺着黄少轩娇笑道：“老爷回来了就好，这小家伙兴许是想爹了，闹腾的厉害，我正准备到院子里走走。”
这是在为自己换装出门找的借口，平日里黄少轩最喜欢把耳朵支在莫妍肚子上隔着肚皮和里面的小家伙聊天。在这种情况下，打这张亲情牌再好不过。
可这回莫妍失算了，黄少轩眼神中流露出的惊艳和柔软转瞬即逝。他狠狠地甩开莫妍，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向细棱格窗子。
小莲和小芳赶紧上前来地掺着重心不稳的莫妍，莫妍向小芳使了个眼色，再吩咐小莲，道：“去给老爷沏壶茶来。”
两人见色行事，小芳出了院门往银楼方向去；小莲沏了壶黄少轩平日里喝的苦茶进来，为莫妍解开刚刚披上的大红猩猩毡，又在炉火中加了两块银霜炭，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炭火的哔叭声更显出屋内沉闷的寂静。
莫妍小心地观察着黄少轩侧脸上的阴晴不定，再次压下恐慌的心，硬着头皮靠近黄少轩，怯怯地问：“老爷，妍儿又惹您生气了吗？”
又甜又糯的声音像股温泉水，缓缓滋润温暖着黄少轩渐渐冰凉干涸的心房。过了良久，他才慢慢转过身来，在莫妍的脸上一阵搜寻，似乎要看到她的心灵深处去。
他的目光像夜空中灿烂的星子，夺目耀眼。莫妍自认问心无愧，她毫不躲闪地对上她的眼神。不看则已，一看却再也挪不开视线，恨不能将自己溶化在里面，直到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泛红的双颊时，心中涌起一片波澜，才害羞地低下了头。
她不得不承认，黄少轩的眼神是很漂亮的，比起洪子强单纯的清澈而言，更宁她莫名的脸红心跳。
黄少轩也觉察出莫妍的异样，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能体会到她细微的变化。伤心、难过、不满、反抗的时候少了，开心、幸福、配合的时候渐渐多了。
特别是情到浓时莫妍总喜欢不自觉地嘤咛出声，呓语般的呼喊自己的名字。想到这，黄少轩不由得喉头发紧，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摸摸她如玉的粉颊。
莫妍也似乎很期待他的大手，眉眼深处尽是柔情蜜意，高高扬起的小脸、娇艳的红唇、淡淡的兰花香宁黄少轩一阵晕炫。可是，就当黄少轩纤长的指尖刚要碰到那吹弹可破的瓷肌时，突然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又嘎然收了回去。
黄少轩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暴风雪即将来临之前，灰黄色的铅云越压越低，天空沉闷得宁人透不过气来。
“你走吧！”黄少轩的声音低沉而又伤感。
莫妍听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黄少轩到底在说什么。
“在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走吧！去找你的洪子强，过你想过的生活。放心，我答应你：绝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你父亲。冤有头债有主，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动手。”黄少轩那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给莫妍做出承诺。
莫妍心中慢慢涌起一丝感动，她明白：黄少轩是一个话不多，但一说则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人。他说不会为难父亲就是真的不会。
前些日子，能离开黄府离开黄少轩和洪子强过着比翼双飞的日子成了莫妍一种极度渴望的梦想。可当怀上了孩子，当莫玉和洪子强成亲，当听到五十军棍要打在他身上，当他亲自为自己清洁身子，当听到现在他愿意放手时，莫妍没有一丝快意。反而心中有了诸多不舍，一想到今后的日子里没有了他，莫妍的心像被抽离了似的阵痛。
“我不走，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爹。”莫妍固执地说，双手已经情不自禁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对，正因为孩子不能没有爹，所以，你走，你走啊！”黄少轩突然暴怒，他一根一根地掰开抓住莫妍紧扣的玉指。回过头来对着不知所措的莫妍叫嚣道：“莫妍，有些事我可以一辈子当不知道，唯独子嗣这件事，我没有办法释然。你知道在回来之前，我有多想杀了你吗？可是，当见到你，我却下不了手……”
黄少轩的声音越来越低，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好像对自己的心慈手软很是自责一般。
子嗣？莫妍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原来，黄少轩怀疑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洪子强的。
阴谋，一定又是颜如玉设计的阴谋。可是，莫妍不得不承认，这招离心离德的阴谋险恶至极。若不是黄少轩对自己动了真情，自己怕是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少轩，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但是，请你务必相信我：我肚里的孩子是你的。我不会离开你，除非是死。”莫妍紧张地抓住黄少轩的锦袍。
黄少轩像樽泥塑木雕，不为所动。隐约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盘旋不去，“莫妍肚子里的孩子是洪子强的。”
莫妍急了，忙补充，道：“少轩，你好好想想，我出一趟门都难，玉缘银楼又有夫人的眼线，我如何能和……他人见面。自从老爷对妍儿好，妍儿又有幸怀上了您的孩子，就让很多人急红了眼……”
“叭”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莫妍光洁照人的嫩脸上，五个鲜红的掌印清晰可见。
“贱妇，果然是莫振兴生的好女儿，自己不知俭点，还要诬陷旁人。”黄少轩又回到盛怒的状态，刚才饱含深情的眸子透着犀利和冷酷。
莫妍被一巴掌扇得坐在地上，一枝绾紧发丝的凤头紫玉赤金簪子掉地青石砖上发出一声脆响，一头乌丝随即像瀑布似的披散下来。脸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的孩子也察觉到了异样，不安份地动弹起来。
莫妍无暇顾及脸上的伤痛，她担心地轻抚着肚子。
可黄少轩根本不为所动，像以往发生过的一般，他抓着莫妍毛绒绒的衣领把她拽了起来贴在墙上，低下头来冲她咆哮。
“贱妇，你的生日在三月初三，那只羊脂玉佩明明是……送给你的，你却骗我那天是你的生日，玉佩是你父母送的。我想，你和他从少青梅竹马，一只玉佩反正碎了也就算了；还有，我好心送你回娘家，你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他私会，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心痛吗？我想，也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也就忍了；还有，每当夜深人静时，你躲在被子里轻轻地哭泣，你知不知道，每一声都像在拿锋利的刀子撕割我的心。而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认为只要对你再好一点，时间再长一点，总有那么一天，你会被感动，会真心地爱上我的。可是，莫妍，你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的白眼狼。我真想掐死你。”
黄少轩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朦胧的水雾，嘴上说着掐死自己，手上的劲反而松了下来。莫妍感觉到黄少轩对自己的好胜过自己知道的千万倍。
这一刻，她一发不可收拾地深深爱上了他，踮着脚尖搂着他的脖子哭诉道：“少轩，如你所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了你。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千真万确都是你的，你不要赶我走。妍儿不走，就算死也要死在你怀里。”
黄少轩对这样的直白带着几分欣喜，本想推开莫妍却抬不起手来，任由她把双臂挂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真喜欢这样的岁月静好。可是，他不能当什么都没听到啊……
用了最大的努力，黄少轩才狠心拉开莫姨的双手，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暴怒，冷冷地道：“除非你能证明腹中的孩子是我的。”
证明？如何证明？
莫妍极力在脑中搜寻，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欣喜地把黄少轩拉到暖炕上，亲自为他换了一盅茶，急切地道：“少轩，你可听说过滴血验亲？福记米店的胡东家五十岁才喜得麟儿，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满月那天请了六十桌亲朋好友大摆宴席。子凭母贵，胡东家经不起孩子的生母宋姨娘百般闹腾，准备宠妾灭妻。他的夫人兰氏自然忧心，于是请了个高僧出面说动胡老爷，滴血验亲。听说，那孩子的血和胡老爷的血怎么都溶不到一块去。这一验，就把宋姨娘的美梦给断送了。”
黄少轩饱读诗书，他虽没有亲见滴血认亲，却从书上见过。他清楚地记得宋代的法医名著《洗冤录》记载过将子女血液滴在父母尸骨上，以血液能否渗入骨中来认定亲子关系的案例。《南史》中也记载着南朝梁武帝萧衍之子萧综滴骨认亲的故事……
对这种方法的可靠性，黄少轩不置可否。他一双利眼不断在莫妍脸上搜索，看她说的那么认真，连滴血验亲都肯试，说明她心里没鬼，不由得信了几分。而莫妍乌丝未挽却更显清纯动人，他的心里又升起一片柔软。对自己听到的开始怀疑起来，如果当时屋子里的确是莫玉和莫老夫人，她们应该知道隔壁间的是自己定的厢房，她们大可以躲在莫家去说这件事，如何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谈论那种话题？
除非，是有人故意让自己听到的。
这人是谁？嫌疑最大的是莫玉。可是，莫玉为何要害自己的亲姐姐？就算莫妍和洪子强真有什么，她如此一说也会害了莫、洪两家人。
除非，她对莫妍的仇恨深到宁她失去理智。
能宁她失去理智的根源只有洪子强，难道，莫玉从小就喜欢上了自己的准姐夫？
客观地说，洪子强人品、样貌、家世都不错，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么，莫妍在与洪子强成亲之前的惊马事件不是偶然发生的，很可能就是莫玉的恶意策划，目的就是想让莫妍失了贞操嫁不进洪府。随着自己的出现，莫、洪两家急需更牢固的联盟，就算洪家不接受莫妍，也不会断了和莫家的联姻。在那种情况下，莫玉十有八九会替姐姐出嫁。
就算莫妍没有遇到自己，自己后来也没有横插一脚，莫妍和洪子强也是有缘无份的。而莫妍仍然被蒙在鼓里，像个小傻瓜似的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替别人的安危着想。
黄少轩心念电闪，想通了这些关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替莫妍深深的不值，也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莫妍不知道黄少轩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滴血验亲这回事。她急忙起身跪在黄少轩跟前，恳求道：“大叔，妍儿求您再给我三个月时间，只要孩子一出生马上滴血验亲，您就能知道妍儿并没有其欺骗您。”
见黄少轩眉头皱得都快拧到一处去了，莫妍又急急地道：“老爷您放心，莫妍自知身份低微，就算生下的是一个男孩，也绝不领黄家一份家财，莫妍自会把全部陪嫁留给他。”
黄少轩的心在滴血，在银楼界，莫妍也算是一代才女。多少高门大户梦寐以求的良媳，如今却卑微得如同一只蝼蚁，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刹那间，黄少轩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要保护她的念头。他起身扶起莫妍，仔细检查了被自己打肿的脸，关心地问：“还疼吗？”
“啊？”莫妍傻乎乎地回不过神来，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黄少轩轻捧着她还在发烫的小脸，情不自禁地吻了吻。
一股热流盈出了眼眶，莫妍把头摇得如同拔浪鼓，欢喜地道：“谢谢老爷，老爷对妍儿的大恩大德，妍儿莫齿难忘。”
这个可怜的小傻瓜，黄少轩忍不住轻轻拥她入怀。
窗外，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浑浊的天空慢慢明亮起来，莫妍的心也渐渐安宁下来。
母亲的意外来访，黄少轩的非正常出现，让莫妍隐隐察觉发生了自己尚未得知的严重事件。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就算有一副七窍玲珑心的莫妍，此刻也感觉心力交瘁，理不出一丝头绪。
她迅速调整心情和面上惊愕的表情，恢复平时温柔可人的笑容，一手抚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掺着黄少轩娇笑道：“老爷回来了就好，这小家伙兴许是想爹了，闹腾的厉害，我正准备到院子里走走。”
这是在为自己换装出门找的借口，平日里黄少轩最喜欢把耳朵支在莫妍肚子上隔着肚皮和里面的小家伙聊天。在这种情况下，打这张亲情牌再好不过。
可这回莫妍失算了，黄少轩眼神中流露出的惊艳和柔软转瞬即逝。他狠狠地甩开莫妍，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向细棱格窗子。
小莲和小芳赶紧上前来地掺着重心不稳的莫妍，莫妍向小芳使了个眼色，再吩咐小莲，道：“去给老爷沏壶茶来。”
两人见色行事，小芳出了院门往银楼方向去；小莲沏了壶黄少轩平日里喝的苦茶进来，为莫妍解开刚刚披上的大红猩猩毡，又在炉火中加了两块银霜炭，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炭火的哔叭声更显出屋内沉闷的寂静。
莫妍小心地观察着黄少轩侧脸上的阴晴不定，再次压下恐慌的心，硬着头皮靠近黄少轩，怯怯地问：“老爷，妍儿又惹您生气了吗？”
又甜又糯的声音像股温泉水，缓缓滋润温暖着黄少轩渐渐冰凉干涸的心房。过了良久，他才慢慢转过身来，在莫妍的脸上一阵搜寻，似乎要看到她的心灵深处去。
他的目光像夜空中灿烂的星子，夺目耀眼。莫妍自认问心无愧，她毫不躲闪地对上她的眼神。不看则已，一看却再也挪不开视线，恨不能将自己溶化在里面，直到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泛红的双颊时，心中涌起一片波澜，才害羞地低下了头。
她不得不承认，黄少轩的眼神是很漂亮的，比起洪子强单纯的清澈而言，更宁她莫名的脸红心跳。
黄少轩也觉察出莫妍的异样，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能体会到她细微的变化。伤心、难过、不满、反抗的时候少了，开心、幸福、配合的时候渐渐多了。
特别是情到浓时莫妍总喜欢不自觉地嘤咛出声，呓语般的呼喊自己的名字。想到这，黄少轩不由得喉头发紧，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摸摸她如玉的粉颊。
莫妍也似乎很期待他的大手，眉眼深处尽是柔情蜜意，高高扬起的小脸、娇艳的红唇、淡淡的兰花香宁黄少轩一阵晕炫。可是，就当黄少轩纤长的指尖刚要碰到那吹弹可破的瓷肌时，突然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又嘎然收了回去。
黄少轩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暴风雪即将来临之前，灰黄色的铅云越压越低，天空沉闷得宁人透不过气来。
“你走吧！”黄少轩的声音低沉而又伤感。
莫妍听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黄少轩到底在说什么。
“在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走吧！去找你的洪子强，过你想过的生活。放心，我答应你：绝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你父亲。冤有头债有主，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动手。”黄少轩那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给莫妍做出承诺。
莫妍心中慢慢涌起一丝感动，她明白：黄少轩是一个话不多，但一说则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人。他说不会为难父亲就是真的不会。
前些日子，能离开黄府离开黄少轩和洪子强过着比翼双飞的日子成了莫妍一种极度渴望的梦想。可当怀上了孩子，当莫玉和洪子强成亲，当听到五十军棍要打在他身上，当他亲自为自己清洁身子，当听到现在他愿意放手时，莫妍没有一丝快意。反而心中有了诸多不舍，一想到今后的日子里没有了他，莫妍的心像被抽离了似的阵痛。
“我不走，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爹。”莫妍固执地说，双手已经情不自禁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对，正因为孩子不能没有爹，所以，你走，你走啊！”黄少轩突然暴怒，他一根一根地掰开抓住莫妍紧扣的玉指。回过头来对着不知所措的莫妍叫嚣道：“莫妍，有些事我可以一辈子当不知道，唯独子嗣这件事，我没有办法释然。你知道在回来之前，我有多想杀了你吗？可是，当见到你，我却下不了手……”
黄少轩的声音越来越低，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好像对自己的心慈手软很是自责一般。
子嗣？莫妍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原来，黄少轩怀疑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洪子强的。
阴谋，一定又是颜如玉设计的阴谋。可是，莫妍不得不承认，这招离心离德的阴谋险恶至极。若不是黄少轩对自己动了真情，自己怕是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少轩，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但是，请你务必相信我：我肚里的孩子是你的。我不会离开你，除非是死。”莫妍紧张地抓住黄少轩的锦袍。
黄少轩像樽泥塑木雕，不为所动。隐约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盘旋不去，“莫妍肚子里的孩子是洪子强的。”
莫妍急了，忙补充，道：“少轩，你好好想想，我出一趟门都难，玉缘银楼又有夫人的眼线，我如何能和……他人见面。自从老爷对妍儿好，妍儿又有幸怀上了您的孩子，就让很多人急红了眼……”
“叭”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莫妍光洁照人的嫩脸上，五个鲜红的掌印清晰可见。
“贱妇，果然是莫振兴生的好女儿，自己不知俭点，还要诬陷旁人。”黄少轩又回到盛怒的状态，刚才饱含深情的眸子透着犀利和冷酷。
莫妍被一巴掌扇得坐在地上，一枝绾紧发丝的凤头紫玉赤金簪子掉地青石砖上发出一声脆响，一头乌丝随即像瀑布似的披散下来。脸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的孩子也察觉到了异样，不安份地动弹起来。
莫妍无暇顾及脸上的伤痛，她担心地轻抚着肚子。
可黄少轩根本不为所动，像以往发生过的一般，他抓着莫妍毛绒绒的衣领把她拽了起来贴在墙上，低下头来冲她咆哮。
“贱妇，你的生日在三月初三，那只羊脂玉佩明明是……送给你的，你却骗我那天是你的生日，玉佩是你父母送的。我想，你和他从少青梅竹马，一只玉佩反正碎了也就算了；还有，我好心送你回娘家，你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他私会，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心痛吗？我想，也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也就忍了；还有，每当夜深人静时，你躲在被子里轻轻地哭泣，你知不知道，每一声都像在拿锋利的刀子撕割我的心。而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认为只要对你再好一点，时间再长一点，总有那么一天，你会被感动，会真心地爱上我的。可是，莫妍，你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的白眼狼。我真想掐死你。”
黄少轩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朦胧的水雾，嘴上说着掐死自己，手上的劲反而松了下来。莫妍感觉到黄少轩对自己的好胜过自己知道的千万倍。
这一刻，她一发不可收拾地深深爱上了他，踮着脚尖搂着他的脖子哭诉道：“少轩，如你所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了你。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千真万确都是你的，你不要赶我走。妍儿不走，就算死也要死在你怀里。”
黄少轩对这样的直白带着几分欣喜，本想推开莫妍却抬不起手来，任由她把双臂挂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真喜欢这样的岁月静好。可是，他不能当什么都没听到啊……
用了最大的努力，黄少轩才狠心拉开莫姨的双手，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暴怒，冷冷地道：“除非你能证明腹中的孩子是我的。”
证明？如何证明？
莫妍极力在脑中搜寻，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欣喜地把黄少轩拉到暖炕上，亲自为他换了一盅茶，急切地道：“少轩，你可听说过滴血验亲？福记米店的胡东家五十岁才喜得麟儿，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满月那天请了六十桌亲朋好友大摆宴席。子凭母贵，胡东家经不起孩子的生母宋姨娘百般闹腾，准备宠妾灭妻。他的夫人兰氏自然忧心，于是请了个高僧出面说动胡老爷，滴血验亲。听说，那孩子的血和胡老爷的血怎么都溶不到一块去。这一验，就把宋姨娘的美梦给断送了。”
黄少轩饱读诗书，他虽没有亲见滴血认亲，却从书上见过。他清楚地记得宋代的法医名著《洗冤录》记载过将子女血液滴在父母尸骨上，以血液能否渗入骨中来认定亲子关系的案例。《南史》中也记载着南朝梁武帝萧衍之子萧综滴骨认亲的故事……
对这种方法的可靠性，黄少轩不置可否。他一双利眼不断在莫妍脸上搜索，看她说的那么认真，连滴血验亲都肯试，说明她心里没鬼，不由得信了几分。而莫妍乌丝未挽却更显清纯动人，他的心里又升起一片柔软。对自己听到的开始怀疑起来，如果当时屋子里的确是莫玉和莫老夫人，她们应该知道隔壁间的是自己定的厢房，她们大可以躲在莫家去说这件事，如何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谈论那种话题？
除非，是有人故意让自己听到的。
这人是谁？嫌疑最大的是莫玉。可是，莫玉为何要害自己的亲姐姐？就算莫妍和洪子强真有什么，她如此一说也会害了莫、洪两家人。
除非，她对莫妍的仇恨深到宁她失去理智。
能宁她失去理智的根源只有洪子强，难道，莫玉从小就喜欢上了自己的准姐夫？
客观地说，洪子强人品、样貌、家世都不错，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么，莫妍在与洪子强成亲之前的惊马事件不是偶然发生的，很可能就是莫玉的恶意策划，目的就是想让莫妍失了贞操嫁不进洪府。随着自己的出现，莫、洪两家急需更牢固的联盟，就算洪家不接受莫妍，也不会断了和莫家的联姻。在那种情况下，莫玉十有八九会替姐姐出嫁。
就算莫妍没有遇到自己，自己后来也没有横插一脚，莫妍和洪子强也是有缘无份的。而莫妍仍然被蒙在鼓里，像个小傻瓜似的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替别人的安危着想。
黄少轩心念电闪，想通了这些关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替莫妍深深的不值，也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莫妍不知道黄少轩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滴血验亲这回事。她急忙起身跪在黄少轩跟前，恳求道：“大叔，妍儿求您再给我三个月时间，只要孩子一出生马上滴血验亲，您就能知道妍儿并没有其欺骗您。”
见黄少轩眉头皱得都快拧到一处去了，莫妍又急急地道：“老爷您放心，莫妍自知身份低微，就算生下的是一个男孩，也绝不领黄家一份家财，莫妍自会把全部陪嫁留给他。”
黄少轩的心在滴血，在银楼界，莫妍也算是一代才女。多少高门大户梦寐以求的良媳，如今却卑微得如同一只蝼蚁，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刹那间，黄少轩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要保护她的念头。他起身扶起莫妍，仔细检查了被自己打肿的脸，关心地问：“还疼吗？”
“啊？”莫妍傻乎乎地回不过神来，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黄少轩轻捧着她还在发烫的小脸，情不自禁地吻了吻。
一股热流盈出了眼眶，莫妍把头摇得如同拔浪鼓，欢喜地道：“谢谢老爷，老爷对妍儿的大恩大德，妍儿莫齿难忘。”
这个可怜的小傻瓜，黄少轩忍不住轻轻拥她入怀。
窗外，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浑浊的天空慢慢明亮起来，莫妍的心也渐渐安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