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初七,开封大多数人还沉浸于于春节的气氛里,毕竟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还没有过。连续七八天的暖阳将街头巷尾的积雪全部融化,露出了原来的面貌。风还是有点冽冽寒寒的,可能从中嗅出一丝丝淡淡的薰人的气息。那是从太平洋刮来的春的气息。只是现在还很微弱,微弱到只能将柳芽催黄。

    街上的行人依然很缓慢地行走着,他们都是在走亲访友,大多数还手里提着礼物。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平常的一天。只不过今年多了一些与往年不同的话题。先夏州人的狐假虎威,果如那个天才少年的所料,停在边境处不敢再逾一步。对于这个少年的天赋他们都知道的,可朝廷怎样对待党项人这次无理的举动,还有那个因为对太后图谋不诡的李重昭该怎样处置,这使他们感到了兴趣。另外还有一个话题,听说那个少年上了奏折,朝廷即将办一种事物报纸。这究竟是何物,也同样使他们感到兴趣。同时让他们感兴趣的是石坚的弟子华柘和何大中、江子部迁至工部郎中,王淅和张休迁至为工部员外郎。公孙城更是成了那个报纸司的副司使。要知道他们六人中两人是举人,四人还是秀才。现在不但升了官,也都赐了进士进身。当然因为真宗的病情,已经好几年没有大试了,国家许多部门也开始缺人了。这次刘娥一下子破格用了石坚六个学生,也是代表着今年比试将要录用许多人的一个信号。许多学子跃跃欲试。

    然而就在这一天起,石坚布置了好久的大戏正式拉开了帷幕,吹响了号角。上午石坚先拜访了杨家。因为老太太已经死了,杨家散落在外面的子女全部回到京城守孝。石坚这才知道杨家有多少人以及多少武官。他在心里还在诽谤,这个老杨同志和老太君都是一对能人,打仗行,这生孩子也行。级猛人。当然这话可不能说。不过他在心里再一次骂写杨家将的大大误导读者,小说是能篡改历史,可也不能篡改这么多。还搞了一个杨门女将,穆桂英挂帅的悲情戏。

    于是他出现了口误,说:“原来有这么多人,哦,应当有这么多人。本官恭贺大家新年好。”

    硬是将杨门满府上百号的人说得全都脸上起了黑线。如果不看在他和杨家关系莫逆以及官声不错的份上,都能将他用扫帚赶出去。

    不过石坚现在可顾不了这么多。他将杨文广拉进了内室,两人密谈了很久。

    随后石坚又到吕府,比起杨家,吕家更加热闹,而且吕夷简的一干堂兄弟官做得比杨家的还要大。石坚和他们打了招呼后,也把吕夷简拉到房间里单独说了好久。只是与杨文广不一样,两人出来后,吕夷简是一脸地慎重。

    当然对于石坚这次拜访,也许会落在有心人眼里。但这两次拜访却很正常。石坚对杨家感情,众所知之,而造访吕夷简。可能也因为报纸的行。

    最后石坚来到了皇宫,在摒避了所有的太监和宫娥之后,石坚将事情的经过向刘娥以及赵祯说了一遍。刘娥听了后有些不悦,说:“石侍郎,难道你想学那寇老倔子,拿哀家母子的生命和先帝的山陵作为你地赌注?”

    这可是诛心之言。也使石坚感到十分地失望,为了布置这一局棋他花了多少精力。但这也是没办法,每人的理解力不一样,其实当年之事如果不是寇准搞那么一下子。宋朝早失去了半边江山。况且现在刘娥虽然死了丈夫,可执掌全国大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自然会怕死。

    他从容答道:“非如此,不能将宫中潜伏的宵小全部扫荡干净,以后太后和圣上还会随时有危险。至于先帝山陵之事,微臣更是敢保证不会误了期限,只是浪费了一点金钱,可相比于太后和圣上的安全。是什么金钱能够买得到的?”

    “好吧。就依你地安排去做。只是哀家地安危事小。圣上地安危事大。到时你不可有任何闪失。”

    “太后。非也。不但圣上。就是太后安危微臣也不敢有任何疏忽。两位圣人地安全不但关系到自身。也关系到大宋地兴衰。”

    “好吧。哀家准旨了。平身吧。”

    那意思是我知道了。准了。你也可以离开了。石坚知道这是刘娥有些恼了。这使他离开时有些悻悻。

    第二天也就是初八。也是新年地第一次朝会。同时也是报纸行地日子。

    这份第一张报纸名字是刘娥写地。叫《大宋公报》。分十六张三十二版。定价只有十个铜板。这立即引起了人们地轰抢。由于考虑到偏远地地方。经蔡齐和鲁宗道等人地商议。决定十天行一次。当石坚听到这消息颇感愕然。这不叫报纸。干脆叫旬刊得了。不过这也算是一个进步吧。

    在前八版是各个大臣书写的文章,其中象鲁宗道书写的《贪污论》直接抨击各地文武官员拿着国家厚禄,不思报效国家,反而蛇心吞象,贪污受贿,鱼肉百姓。还有丁谓书写了一篇《忠臣论》抨击朝廷对李德明优厚无比,可他却想要做安禄山的事,幸好朝廷现在政通人和,国家强大,他才不敢进犯中原。当石坚看到丁谓写的这篇文章时,他差点想笑。还忠臣奸臣,你先就是最大的奸臣,比李德明好不了多少。还有政通人和,更是往自己脸上帖金。奸贼都混进了皇宫,还有那个邪教,屁地政通人和。当然也有石坚写的两篇文章,整整四版大道理,相对于他的《国家论》,他那篇《邪教论》更引起许多人的关注,特别是石坚与沙戒的斗法,以及那个邪教装神弄鬼的把戏,引起了无数人的兴趣。虽然石坚在文中再三强调,不能尝试,特别是刀枪不入和上刀山下火海,还有铅锅里捞钱。那时间只允许零点几秒,可还是有不少胆大的进行了尝试。固然成功也有许多,可也导致许多人失败,增加几百个伤者。还好没有出人命,否则谏官还不用口水将他淹死。

    然后就是八版著名大儒写的文章,这成了各个学子地所爱。可老百姓却不喜欢。后面十二版那就是老劝皆宜,重墨写了当年的灵州保卫战以及朱历地事迹,当然渲染的结果使朱历都不好意思见人。他说:“这还是我做的吗?”现在朱历已经成为一个从六品的武官,他的两个儿子也到了禁兵里,却被杨文广要去了。除了这些,还有宋朝前期各个英勇战士的事迹。当然也让编者写得花团锦簇,面目全非,反正怎样好怎样写。就连杨文广看到他父亲杨延昭地故事,在这里杨六郎双目闪电。手提一把一百二十斤地亮银枪,跨下青璁马能飞山泅河,和辽人对阵时只是一声大喝。辽兵就吓得屁滚尿流。感情比石坚写地赵云还在厉害十倍。他先是傻眼,然后大叫:“无耻啊,无耻。”石坚也是哭笑不得,这些编者全是各大馆院的学士书写。当然那些真正地大学士是不会做这苦活的。这已经不是在写英雄事迹,而是在写评书了,或者是在起点写玄幻小说。不过效果很好,据各地传来的奏折,自报纸一出,各地百姓对士兵态度立即变得亲近起来。同时士兵风气也为之一变。当然石坚知道这是各地在浮夸,但也说明了一点多少起了一点作用。

    最后两版才是国家的法令。石坚粗粗看了一下,虽然这份报纸价值十个铜板,换成前世物价要好几块钱,可他还认为远远不够成本。事后他问公孙城,公孙城果然回答说成本达上二十多个铜板。但是这个价格是众官员商定,怕贵了没有人买。石坚有数,刘娥恐怕要采取自己做法,上广告了。不然一期印两万份。现在看到购买情况这个数字还要扩大,就要最少倒帖两百多贯,一年下来,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这还不包括驿站传送的巨大开支。

    不过换成旁人也许认为也值了,报纸一出,其影响可是不小,并且很快连茶馆里也出现了专门读报给不识字人听地读报人。但主要刘娥和赵祯都是一个朴素的人,也就是一个小气的人,现在石坚给他们指了一条生财地道路。他们不用才怪。

    这份报纸很长。大臣都拣感兴趣地粗粗看了下。这次刘娥为了报纸顺利行,减少争议。可谓是刹费苦心,用了丁曹一派的钱,王石一派的鲁,元老派的吕,还有独立其是也就是自由派的蔡。这样一来,朝中所有大臣看了这份报纸都是马屁连天,纷纷叫好。

    不过从本心来说,所有大臣都知道这的确是真宗死后,刘娥和赵祯的第一件真正有功绩之事。

    议完了报纸的事,谏史哈箐进谏。说:“臣弹劾工部尚书石大人与民合伙经商,与民争利。”

    石坚先是一愣,然后明白过来,这个哈箐是丁谓的嫡系,肯定丁谓一党听到自己与王坤签定那份合同地事。

    不过刘娥不知道,她就问石坚是怎么回事。

    石坚从容答道:“启禀太后、圣上,因为微臣要做试验,其中改良车床,制造新式武器,还有其他种种都需要大笔金钱,所微臣想了一个赚钱的法门。这些事物都是天下没有的,谈不上与民争利。”

    刘娥点头,当然对于石坚赚钱的本钱她可是知道的,但同样每造出一样东西来,他的花费可都是不菲,如果不是他想办法挣来的钱,光靠在国库里动用,换作那个皇帝都会肉疼的。

    哈箐自然不会这样就放过他的,他继续奏道:“那么臣再弹劾石大人,此事犹关小可,石大人并没有向两位圣上启禀。再者这些学生虽然跟随石大人身后学习,但都是朝廷任命地,石大人私自动用这些资源,而且分利与民商。其三,先帝在时,明确规定了凡是石大人试研事物,可在药玉盈利中支取,先帝驾崩不久,石大人就置先帝之言于罔闻。”

    石坚可火了,这只是一件小事。他整上纲上线了。

    他气冲冲地说道:“哈大人。那么本官可以回答你。第一,这份合同百分之七十利润归工部,百分之三十利润归王家。本官与我的学生是没有得到一文钱。本官调动这些资源,也是为了工部也就是朝廷获利。也许你又要抓本官的小辨子,说为什么王家也有三成的红利。本官问你,从经营药玉到坚粉。王家尽心尽力,可得到一文钱的好处,并且倒帖了许多进去,可现在丁大人不顾当时先帝与王家的协定,说收就收回去了,而且出语恶劣,让他一家吓得不轻。现在本官就是要对他家补帖,况且他家也出了资本。当然你若不服气也来造一个两个试试看,或者你用这条罪名弹劾本官时请先弹劾丁大人。还有至于本官为什么不向那些负责药玉的官员要钱来研东西。你可是最清楚,不用本官多说。最后本官还要说一句,就是分了三十股份给了王家。也比你们这些人经营强得多。”

    原来丁谓接手为相时,为了政绩,强行将王家的经营权收回。当然为了效益,他扩大了生产,这个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于是丁谓又强行摊派经销商进货。可一次两次经销商还能亏得起,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于是这些人忍无可忍,集体跪在皇宫门前上书丁谓的强势,这次事件被称为药玉门事件。当时令丁谓很难堪。只得收回命令,不过自从玻璃价格下跌。也开始渐渐走入千家万户。不过虽然产量上了几十倍,官员地虚耗贪污,利润却不及石坚在京时地五公之一。

    这也是丁谓一件痛事,现在听到石坚这样说,他也奏道:“不错,药玉老夫是经营安派不善,可坚粉的利润却是以前地数倍。而且石大人手中有王家的神童烧一成红利,在这件事上应当避嫌。石坚听了哑然失笑,他说道:“丁大人。我问你,坚粉在本官回家守孝时有没有全部进入投产。当时本官省怕与民夺利,只开了几家,对各地石灰小矿主和矿工并没有多大影响,可是丁大人你哪?竟在短短两年时间开了几百家。不错,现在是很营利,可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家小矿主为你这一举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还有我是有王家一成烧酒干股,我从来也没有隐瞒过此事,应当说这件事天下皆知。可是王坤父女老实。公归公。私最私,本官认为交给他经营。至少不会出现蠹虫贪污情况。”

    说到这里他转向吕夷简,说道:“正如逝去的贤相吕相推举吕大人一样,公私分明,举贤不唯亲不唯仇。这个道理丁大人难道不懂?”

    这时担任工部郎中地石坚学生何大中也在为石坚说话:“微臣也有一言,微臣无意中看到石大人的家庭帐目,这些年石大人薪俸和分红达到了七十多万贯。”

    这句话让所有大臣丝丝吸了一口冷气。何大中又说道:“可是石大人自己开支也不过六千来贯,但现在石大人家中只剩下两万来贯。那么这些钱到哪里去了?他全帖了出去,包括救济和开朝廷所需要的东西上边去了。就是曾学兄和石大人研制出来的春雷也全是石大自己掏的腰包。微臣什么也不懂,微臣认为这位哈大人这样也能找石大人麻烦,没有良心。”

    他这质朴的话让众臣全都失笑。

    不过林特也跳出来相帮丁谓,说:“虽然石大人这个说法也能成立,可石大人为什么什么东西都要私人经营,而不交给朝廷经营?据我所知,石大人这次的事物好象利润不大,是以众取利,并且似乎也是新生物,不与其他私人产业冲突。这种情况下还交给王姓商人,这让本官感到十分不解。”

    石坚心想行啊,这事调过来是与民争利,调过去又说与民不冲突,可以交给朝廷掌管。他淡淡说道:“非他,只是本官不想再生那年午门外跪着一大片商人的情形。当然,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出现贪污的现象本官可以交给你掌管。”

    他话音未落,任中正又跳出来指责他。可这时王曾却说这是石坚自己明地,他前前后后已经不知为国家增加了多少财富。况且石坚自己也没有拿一文钱,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过问此事。本来丁谓收回药玉和坚粉的经营权就已经是错误的。

    这场辨论吵了一个上午也没有达成协议,不过石坚已经和王坤备了文书,就是丁谓也没有办法。当然当时只有两党一次交锋罢了。不过这件事影响之深远,就连石坚自己也不知道。后世为此也辨论了无数次,只是党争变成了国营企业和私营企业倒底谁更对国家经济有利,或者谁更适宜国家经济展。

    随着加入地人越来越多,话题也越扯越远,最后又相互攻击起来。石坚干脆闭上了嘴巴。他还在养精蓄锐,进行下边的行动。最后连刘娥也看不下去,没有等到争出结果就宣布退朝。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九。一支禁兵拿着刘娥赐给石坚的尚方宝剑闯入了真宗山陵的工地,说是有一个邪教的案犯躲在这里。雷允恭先是一愣,然后坚决不同意他们进入山陵搜查。但是一个禁兵将尚方宝剑架在雷允恭脖子上,说:“雷大人,虽然我远没有你职位高,可这宝剑在手,代表着可是太后与圣上,恕小的们无礼了。”

    说着他手一挥。这几百个禁兵向山陵里涌去。

    雷允恭脸色巨变,他说道:“好,好,你们不但对本官无礼,竟敢连山陵也敢打扰,本宫这就面见太后,讨个说法。”

    说着他使了一个眼色,带着手下全部向京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