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臭得连已经跟过来的约翰都想捂着鼻子,迪亚娜忍不住也追随了他这个动作。

    在需要大量使用骑兽的军中,都有这么一批人,他们往往是世代相传的职业,父传子,子传孙,他们了解动物,懂得照顾常见的骑兽,也能治疗一些常见的小病,他们被简慢地称作马夫,地位不高,作用却不小。

    老杰克就是这样一位马夫,他父亲,他爷爷,都是从事这个职业,他拖鼻涕的小儿子将来有一天也会和他一样。

    老杰克的军衔是上士,他手下却有不少人,因为照顾那么多骑兽是需要不少人的,这里驻扎着安德列那乌斯家四个军团整整4万人,其中3个步兵团,一个牛蜥骑兵团,军官们大都是骑火羚的,还有一支2千人的火羚护卫队,是统领大人的私人护卫队。

    所以,在索翠里的军队中,共有牛蜥1万2千头,火羚3千5百多头,这是一个可观的数目,如果你问的话,老杰克会很骄傲地告诉你,这些畜牲每天需要消耗的草料是300吨,用大车也要装一千多车,花费安德列那乌斯家将近200金币,制造出的粪便是17吨,如果卖给附近的农场,可以卖30个银币……

    养一支军队真的是十分花钱的一件事。

    老杰克手下一共有283个人,他们的工作就是喂养这些牲畜,为它们清理粪便等等。要维持这样一个巨大数目的牲畜群的秩序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每只骑兽都有编号,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和简陋的档案。

    老杰克知道自己的职业不算体面,但是他在军中却是有体面的,分给骑兵和军官们的骑兽都是由他指定的,除了特别突出的。如果有骑兽生了病,也是由他决定怎么办,小病他给治治,如果稍微严重些,他就可以作主把这些病兽低价卖出去,而牲畜贩子则会给他很可观的回扣。

    在这里,谁见了老杰克都是客客气气的,就连中级以上的军官见了他,也是拍拍他的肩膀,亲切地叫声“老杰克”,他随军的老婆儿子从来不担心生活,有时候老婆生气,买件小饰哄哄她,对老杰克来说也不是负担不起的事情。

    老杰克的直属上司不过是军需处那位上尉,一个完全不懂骑兽,只会做预算,批指标的书呆子,老杰克觉得要糊弄他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事情。

    老杰克对他的生活十分满意,他觉得自己混成这样,也算得上光宗耀祖了,他对生活的唯一期望,也不过就是将来儿子也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而已。

    可是今天早上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很生气:统领居然聘请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据说是什么药师,要专门来医治他那些骑兽,为此,这姑娘还得到了骑士的封号和丰厚的饷金。

    老杰克对年轻的统领并没有太多的敬意,统领还是刚会走路的小少爷的时候,就喜欢摇摇晃晃跑到马厩来,每次都是他把他抱回去的,等大了一些,也经常偷跑来央求他:“老杰克,让我骑那匹大火羚吧,我不想骑我的小马……”

    少爷长大了,成了一军统帅,成了了不起的人物,实力功绩都很足以骄傲,但是脑子却没怎么长啊。

    老杰克不相信一个小姑娘会侍弄这些骑兽,更别说治病了,统领弄个小姑娘来的目的,肯定是贪图人家长得漂亮,唉,可要是我老杰克,绝对不会把人家好好的小美人弄来臭烘烘的马厩里干活,难道就不能当个秘书,传令兵之类的吗?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可是现在人家小姑娘已经到了马厩,等着他去见面了,老杰克悲哀地摇着头,踢溜着拖鞋,穿着破夏布短衫就出去了。

    迪亚娜的美貌耀花了一众马夫们的眼睛,虽然怀疑,不信任,却没人表示出来,连老杰克也乖乖叫她“迪亚娜骑士大人”,在她的要求下带她去生病的牲畜待的小马厩,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睿智的判断。

    在这里军中,除了最主流的牛蜥和火羚,还有少量用于负重的马和驼羚,而有一个专门的vip马厩,里面是最高级的军官们一些相对罕见的骑兽。

    在这个骑兽病房里,四种主流骑兽都有,总数大约有五十多头。

    “这十几只都是拉肚子比较厉害,这几只是有些萎靡不振,不吃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这七八只牛蜥都瘦得厉害,这几只火羚是长了藓,这几只是受了些小伤……”老杰克如数家珍地介绍着。

    迪亚娜观察了一番这里满地的粪便,勉强放下手,忍受着腥臭的空气,走上前去,回忆自己的一点儿经验,掰开那些病兽的嘴,察看它们的舌头,观察它们的□……拉肚子的直接派止泻药,不吃东西的,有的能看出是感冒烧了,有的则是寄生虫,于是手忙脚乱,该退烧的退烧,该打虫的打虫,那几只牛蜥应该也是寄生虫的问题,也是先给打虫药,看看情况再说。

    火羚得了皮肤病,鼻子旁边的毛都掉了,迪亚娜给它们抹上师父专门研的治脚气的药膏,也许会有用吧?

    受伤倒好办些,令人直接拖倒,该拔刺的拔刺,该止血的止血,该缝合的缝合,……

    只要无视各种惨叫,恶臭,飞溅的血腥就好……

    勒弗啊,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有当兽医的天分的?

    一时间,鸡飞狗跳,骑兽的嘶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声势惊人,看得身后大大小小的马夫们目瞪口呆。

    被她指使着一会儿按住骑兽,一会儿递东西的约翰累得满头大汗。

    迪亚娜自己也出了一额头细密的小汗珠,正值酷暑,这里空气又差,通风也不好。

    真正严重的是两只。

    一只火羚是跑的时候一脚踏入一个小坑,结果前肢折断。

    骨折其实不算多么严重的事情,但是对于一只主要以度取胜的骑兽来说,却是毁灭性打击,因为即使治好,也恢复不了健康时的状态。所以当迪亚娜要给它治疗的时候,老杰克挡住了她。

    “大人,这畜牲没用了,您别浪费您的药了,只能让它痛快点死了算了。”

    她低头看看,受伤的火羚温润,泪汪汪的黑眼睛抬起来可怜地望着她,身体因为剧痛而抽搐着,却只是不住吸气,并没有惨叫,不由心里一软:“算了,就算不能达到以前的度,毕竟还是一只好骑兽啊,给它试试能治成什么样吧,如果不行还能做负重骑兽,再不行还能卖出去。”

    老杰克不大好意思驳刚上任的美女上司,虽然小声嘀咕着不值得,还是没有阻拦。

    可怜的约翰又被指使去寻夹板,迪亚娜指了几个年轻力壮的马夫:“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去压住它,别让它踢我。”

    可怜的断腿火羚被几个傻小子压得严严实实,紧接着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蹲到自己面前,突然,断腿处一阵剧痛,它痛苦地吼叫,疯狂地挣扎,但是它本来就受了伤,又饿了两天,被几个人死死压住,竟挣脱不开,只好忍受着剧痛,差点晕过去,那个女人在自己的伤口忙活了半天,拍拍手,满意地站了起来,火羚试着动动前腿,却现被两块木板紧紧绑住,动弹不得了,不由悲鸣一声。

    迪亚娜折腾得一身是汗,好容易松了口气,起身擦汗。

    另一只奄奄一息的动物是一只母驼羚,它刚刚生了宝宝,难产,血流不止已经好几天,老杰克把它单独放着,拿草灰往它下身敷,企图堵住血,但见效不大,眼看只有一口气了,睁着硕大的眼睛,瞪着前面的空地,眼睛里满是对新生宝宝的挂念,和对生命的不舍。

    “您要能治,就给它治治吧。”这次连老杰克也叹息了,“怪可怜的,撑了三天了,就剩一口气了,本来早就该送到炊事组去了,我看它实在可怜,想看看它能不能活下来……”

    迪亚娜点点头,不惜血本,给它喂了不少止血药,大量补血药,昂贵的吊命提神的补药,营养剂……如果索恩师父见了一定会大骂她败家,为了一只普通的驼兽,这些药钱都够买五十头这样的健康骑兽的了。

    真不算轻松的工作,从上班开始一直忙活到傍晚,不过第二天开始跟踪治疗就轻松多了,值得庆幸的是,几天过去,那只糟蹋了她大量好药的母驼羚没有辜负大家期望,活了下来,甚至开始哺乳了。

    不断有骑兽受伤或生病被送来,但是都是常见问题,迪亚娜自认很勤恳地工作着,一个月下来,她自己计算了一下,大约有十多头在他们看来必死或无用的骑兽送来被自己救治,只有一头伤太重没有治好,如果一头骑兽算五百金币,自己给勒弗节约了七八千的金币了,而自己的薪金也不过才一百五十金币,勒弗也真算得上精明狡猾了。

    迪亚娜的医术被瞎传得神乎其神,为她在军中获得了这些鲁莽男人们的尊敬。在有一次一时忍不住给一个萨满法师驱邪失败的病人治疗居然侥幸成功之后,连人生病也都来管她要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