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看了看一脸冷然的独孤岸,又看了看一脸凝重的风凌波,觉得气氛好像太过沉闷了,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他们俩却一幅山雨欲来的样子。

    诶,她刚好像用了一个典故诶!

    二丫和大毛在谷中就积怨已深,一直以来都互看不顺眼,以前在谷中还可以酣畅淋漓地大打一场,如今身负保护小主人之责,它们不得不憋着,勉强维持相亲相爱和睦共处的假象,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暗地里一有机会就大眼瞪小眼,用眼神厮杀无数回合。

    眼下斗争好像升级了,之前只是眼神与气势的较量,不一会儿就展到动口阶段,你冲我吼一嗓子,我冲你呱两声儿,对峙到现在,终于由动口升级到动手,你挠我一爪子,我拍你一翅膀,白毛与黑羽齐飞,豹鸟共长天一色……

    兮兮却无心顾及它们,木木的小脸一直左摇摇右晃晃,而她观察的对象一反之前快马扬鞭之态,正心不在焉地骑着马慢慢悠悠地行着。

    由于观察他们俩观察得太过专心,兮兮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情况,山路又凹凸不平,一不小心,她就被绊了一下,摔了个五体投地。

    独孤岸回过神,瞟了还贴在地上的小人儿一眼,默默不得语。

    风凌波则寻思着,“呯”得这么响,兮兮肯定会哭。虽然她也很心疼小兮兮摔成这样,但是,她更想看小兮兮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正在酣斗中的一豹一鸟极有默契地停下互攻的动作,一致转向兮兮,二丫的尾巴竖了起来,大毛也在一旁急得呱呱乱叫,巨翅呼扇起偌大的沙尘,兮兮就在这样一半静默一半喧闹的环境中,十分淡定地爬了起来,好像什么事也没有生地继续往前走着,身上的灰也不拍,脸上的鼻血……也不擦。结果才走了两步,“呯”地一声,再度被另一个坑绊倒在地。

    这下,连大毛和二丫都沉默了。

    片刻过去,骄阳依旧热烈,风声依旧轻柔,地上的人儿也依旧……一动不动。

    “你还要在地上趴多久?”冷冷的噪音从头顶传来,最先开口的居然是独孤岸,虽然他还骑在马上,并且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友好。

    兮兮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低着,肩膀也耷拉了下来,好像自己已变成一尊木雕,闻丝不动。风凌波正准备下马把她抱在怀中好好安慰一番,没想到她眼中一向高傲的独孤岸居然从马背上纵身而下,走到兮兮面前,冷冷地命令道:“头抬起来。”

    兮兮缓慢地抬起头,没有表情的小脸上,鼻血恣意横流,额头和两边脸颊上也蹭得满是灰尘,头上还插着几根大毛飘得到处都是的黑羽毛。她的目光呆呆地看往前方虚无的方向,仿佛灵魂已摔出了千里之外。

    风凌波看到兮兮狼狈的样子,急忙从马背上跳下来,上前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不会摔到脑子了吧?”呜,兮兮已经够呆了,可不能再摔成傻子啊。

    “知道丢脸就好好看路。”独孤岸说完,从怀里掏出雪白的方巾,递给兮兮。

    兮兮没有接,只是把目光拉了回来,眨巴眨巴地看着独孤岸,脸上仍旧一派木然。

    独孤岸不为所动。

    兮兮的鼻血依然欢畅地流啊流。

    他终于看不下去,伸手按住她的额头,让她把下巴高高仰起,几下擦干净她脸上的灰与血迹,可是她的鼻子好像受创严重,仰了半天都止不住流血,倒让她呛咳起来,他只好回头冷冷地问风凌波:“可有丝帕?”

    风凌波忍笑把丝帕递了上去,然后干脆就抱着手臂在旁边看好戏。

    独孤岸将丝帕撕成小布条,递给兮兮,说道:“堵上。”

    兮兮小脸绷得紧紧地,只动作缓慢地眨着眼睛,看起来就像可怜巴巴却又倔强的小狗。

    他终于气结:“不要得寸进尺。”

    兮兮伸出手,揪住他的袖子摇了摇,仰起的小脸上满是血污,让人既心疼,又好气。

    独孤岸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以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将卷起来的布条,塞进了兮兮的鼻孔。兮兮顶着两个诡异的塞着布条的鼻孔,木头木脑地冲他咧了咧嘴。

    堵住血源之后,独孤岸一脸森冷地扔掉手里的方巾,兮兮急忙咚咚咚跑过去捡起来:“表扔……”因为鼻孔被堵住,说出来的声音就像羊叫一般细嫩可爱。

    “你留着这个干什么?”独孤岸忍无可忍地低吼出来。

    “阿娘说,宝贵的东西要留起来做纪念。”兮兮像捡到宝贝一样把沾满灰尘与……鼻血的方巾放入了怀中,纵然仍旧面无表情,却能让旁人感受到她的欢快。

    独孤岸不一语,掉头跨上马背,准备继续前行。

    “独孤岸,你以后应该是个不错的爹。”风凌波给予他十分中肯的评价。

    他一顿,即刻两腿**马腹,挥手在马**上抽了一鞭,绝尘而去。

    呀咧呀咧,这么容易害羞,可不是他的冰山作风啊。

    “阿岸等等我……”兮兮小羊羔一般叫唤着,趴到了二丫身上,追着独孤岸的身影而去。

    风凌波看着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欢畅地大笑出声,心内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浩浩江水,无休无止地从一处村落边流过,一直蜿蜒入海。天色近黄昏,江畔两岸沿堤植满垂柳,新叶嫩黄旧枝碧绿,随着轻风而微微摆动着绰约身姿,正是一年春好时,绝色烟柳在残阳中自成一画。

    清水村距离殷洲仅剩下五天不到的路程,独孤岸与风凌波纷纷勒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眺望着这秀致的江南美景,一时有些怔忡。一路行来,风餐露宿,虽也有崇山峻岭,却只顾赶路而无心欣赏,如今见得这小桥流水人家,沿途的疲累仿佛也被一洗而尽,心情豁然开朗。

    风凌波不由感叹到:“人人都说江南好,果真是不寻常,单单这清江烟柳,便已让人倾倒啊。”

    独孤岸只是静静看着江水浩荡而去。

    风凌波“切”了一声,心里暗道这厮又装什么深沉,不想理他,便回过头去寻找兮兮的身影。那孩子一路东张西望,走马观花,看到柳树跑过去摸摸,看到小桥也跑过去蹦达,一脸的冷若冰霜,熟悉的人知道她是没啥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跟这垂柳拱桥有仇哩。这会儿又当起了摧花圣手,啧啧,连喇叭花也摘!

    “兮兮,过来。”风凌波冲着一跳一跳摘野花摘得正欢的兮兮招了招手,兮兮听话地小跑了过来。

    “风姐姐,这个送你。”兮兮把手中两把花束中的一束递给风凌波,感动得风凌波一把把她搂进怀中:“小兮兮,你真是太可爱了,呜,风姐姐好感动……”

    兮兮的小脸倏地被埋进一波高耸的玉峰里,闷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正想借助双手把脑袋掰回来,风凌波便停住了暂时性的抽疯,很快放开了她,她才得以重新呼吸到美好的空气。

    “阿岸,这个给你。”兮兮把剩下的一束递到独孤岸面前,独孤岸淡淡地回道:“自己留着。”

    兮兮递出去的手缓缓收回来,盯着花束一言不。

    “好啦兮兮,独孤孔雀是男人,他不喜欢花的,来来来,兮兮饿了没,咱们去找地方填饱肚子好不好?”风凌波急忙安慰兮兮受挫的心灵。兮兮一听说要吃饭,马上抬起头,顶着寡淡的表情狂点头,看来是真的饿了。

    独孤岸牵着马往村子里走去,走了几步,他抬手阻止了大家前进的步伐,轻声说道:“有些不对劲。”

    风凌波也谨慎起来:“怎么了?”迅把兮兮扯到身后护住。

    “太安静了。”独孤岸边走边警惕地观察四周。大毛拍拍翅膀,飞到前方探路去了。

    风凌波仔细地看了看,确实有些奇怪,即使人烟再稀少的小村子,到了这黄昏时刻,也该结束地里的劳作,回来做晚饭休息,而这个村子里,却不见炊烟,也无人迹,村里的小道上,空荡荡的,两旁的人家,屋门都紧闭着。

    兮兮被风凌波紧紧拉着,她虽然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却能从他们二人身上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刚刚还温馨宁静的景色,现在却蒙上了诡异的色彩。

    “吱呀”,独孤岸用剑轻轻推开一户人家的门,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即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扑鼻而来,门内的景象,尽现三人眼前。简单的农家摆设,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没有人。

    独孤岸走进去,摸了摸桌上的灰尘,看来,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

    接着又检查了好几户人家,都是一样的情况,家里的陈设都没有任何异常,只是人全都不见了。更奇怪的是,寻常农户会养些鸡鸭猫狗,此处却也没有见到。

    整个村子,竟然毫无人烟。

    一汪碧空如洗,远处山峦叠嶂,清江碧波荡漾,两侧绿柳轻摇,青瓦白墙,错落有致,谁能想到这样如诗如画的村落,竟无人居住。

    天色渐暗,夕阳渐渐隐于山后,只剩点点余晖轻洒在三人身上。四周好像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鲜活的气息。独孤岸在前方行走,脚步磨擦着青石板路的沙沙声,使周围显得更加安静。

    风凌波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将兮兮的手抓得有些疼,兮兮看着她额头上渗出来一小颗一小颗的汗,便举起另一只手给她擦了擦,她回过头来冲兮兮笑了笑,却有些僵硬。

    “咕噜噜”,一丝怪异的响声突兀地响起,风凌波一下子跳了起来:“谁?”

    走在前面的独孤岸一个闪身过来,问道:“现什么了?”

    兮兮严肃地看向他们,喏喏地说道:“是我的肚子在叫……”

    独孤岸松了一口气,风凌波眨眨眼睛,盯着兮兮的肚子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要笑不笑地冲独孤岸说道:“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解决一下晚饭?”这地方除了他们几个,别说人了,连个活物都没碰到,越走越吓人,还是赶紧找些东西填饱肚子,免得自己吓自己。

    独孤岸点点头,跃到屋顶四处探了探,然后回来对她们说道:“你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我去找吃的。”看了一眼兮兮,她还在揉肚子。

    风凌波点点头,他便往闪身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