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青先怔了片刻,立即觉得心头猛地一跳,糟糕,这是不是中毒了!?

    多尼比他的经验丰富许多,反应自然比他更快,还没等他大叫起来,就猛地拉起他的手指,放在嘴里接连**了五六口,每一次往外吐,都是黑色的血。见**无效,多尼惶急不已,紧紧地掐住东青的手指,希望毒液不要那么快顺着血液流淌到心肺等要害器官里去。“这可怎么办啊,快来人,快找医官来,大阿哥中毒了!”他忙不迭地大叫道。

    周围顿时乱了阵脚,慌里慌张地凑过来不少人,可是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毒,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见机快的人早已拔腿去找医官了。东青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凶险的情形,呆愣了片刻,然后猛地一把将多尼推开,“不要吸了,小心你也中毒!”

    “不要使性子了,再不吸干净你就死定了!”多尼根本不理会他的阻挡,低了头继续**,每吸一口,就往外吐一次,每次都是黑色的。到后来,干脆吸不出来了。

    还没等医官赶到,队伍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士卒就策马匆匆赶到,到了近前滚鞍下马,“报”

    众人立即让开,多尼令一个亲兵帮东青受伤的手指紧紧掐住,然后转头起身,问道:“怎么了?前面出什么事情了?”

    “禀副帅,大将军在衡州城外不到二十里的林子里遭遇了敌军埋伏,眼下情况危急,请副帅立即率兵前往增援!”

    “距这里有多远?敌军有多少!”多尼的脸色立即变了,不过表面上仍然镇定。

    “距此处不到十里,敌军重重包围而来,也估测不清具体多少,只见源源不断的,层层推进,我军伤亡惨重。”

    真是雪上加霜。东青这边刚刚中毒,尼堪那边就中了埋伏陷入苦战。多尼也不再浪费时间,立即整顿队伍,传令后队结束休息,立即急行赶去救援。

    而东青这边,医官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不过一时之间也无法检查出这究竟是中了什么毒,只好先按照一般战场上毒箭所用之毒的办法来解,但是这毒显然很特殊,临时服药根本来不及。

    东青眼见着伤口又往外渗黑血了,也抑制不住地恼火起来,厉声问道:“到底要怎么办?再没有别的法子。本贝勒就只有等死了?!”

    仓促之下,医官也束手无策,额头上冒出冷汗来。看这种毒作如此迅,必然毒性强烈,根本来不及慢慢检验毒性和配制解药。要想保住性命。就必须快刀斩乱麻,立即切断毒液向心肺等要害部位蔓延的途径。眼下东青的伤口在手指上,也就是说,他必须要立即下这个决心,否则再耽搁下去。就难以保命了。这等大事,医官哪里敢轻易开口说明,只吓得瑟瑟抖,却说不出话来。

    多尼传令下去之后,马上回来,看看东青的情况愈紧急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眼下前方的战事迫在眉睫。也不容他耽误,于是他也只好暂时将东青留在这里了。“你先在这里呆着。我率兵赶去前方救援……”

    东青感到手指上地伤口越痛得厉害,越来越剧烈,而且眼看着就迅地肿胀起来,尽管已经掐紧了手指,可是仍然阻止不住大量的黑色血液流淌出来。看医官吓成这样,就估计是极其凶险,无法解救之毒。在片刻之间,他立即拿定了主意,趁着众人都关注着他的左手时,他悄然地伸出右手到靴子里,缓缓地握住匕,然后对众人大吼一声,“让开!”

    众人吃了一惊,本能地一怔。就在这个短暂的空子里,他闪电一般地抽搐匕,猛地朝着受伤的左手小指,狠命地割了下去。顿时,血花迸溅,对面的亲兵只觉得眼前一片血光,滚烫地鲜血立即喷到脸上,再低头看时,手上竟然捏了半截断指!

    “啊!大阿哥……”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东青竟然将自己的手指给割了下来。一瞬间之后,他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身体摇晃着朝后面倒去。

    多尼眼疾手快,将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捏住他那鲜血奔涌的手,急得两眼都快冒火了,嘶声吼道:“你傻了,兴许这毒有解呢!”

    在断指的一刹那,倒也没有感觉,不过片刻之后,伤口处剧烈地疼痛起来,痛彻心肺,无法言喻,让他抽搐痉挛,几乎昏厥。实在捱不住了,只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几声,才勉强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保住了清醒。他低头看了看,这回流出地都是鲜红的血液,总算还来得及,否则这毒液蔓延到手臂上,到时候要斩断的可就不仅仅是一根手指了。

    “我才不傻呢,想保命,还不得,还不得豁出去……唔……”他勉强说到一半,就已经冒了一身冷汗,痛得连喘气都困难了。

    医官急忙给他断指的伤口处一针针地缝合起来,只缝到一半,血就染得满手都是,幸好多尼用绷带迅地帮东青把手腕紧紧地扎住,总算是勉强地缝合上了。然后,洒上止血药粉,接连几次,才暂时止住血,再用纱布严严实实地包扎起来。

    直到这时,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本想劝东青暂时留在这里休息,不要再去冒险了。没想到他却很快恢复了精神,推开多尼站了起来,“好了,别再耽搁了,马上出吧!”

    多尼立即拉住他,“不准去!你都伤成这样了,想找死吗?”

    “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快走吧,再磨蹭,前边搞不好全军覆没!”说着,他就猛地一把,将多尼搡到一边,然后忍痛戴上手套,翻身上马,在众人赶来阻止之前就挥鞭催马。奔驰而去。

    多尼眼见着实在阻止不住,只得也跟着上马追赶。大队人马也紧随其后。一时间,雷鸣般地马蹄声夹带起滚滚尘土,向着衡州方向去了。

    再说尼堪这边。晌午时分,中军主力就到达衡州府地近郊,与李定国大军相遇。只不过这一次他遇到的仍然是“诱饵”。一触即溃,他率兵追杀了十余里,对方死伤惨重,还缴获了七八百马匹。在这种初战报捷的情况下,众人也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也就忘记了谨慎。一口气追击下去。没想到,在距离衡州城还有不到十里的地方,他们就陷入了埋伏。

    尽管他们现了李定**的伏兵,却并没有立即慌了阵脚,毕竟他们刚刚击败了数千敌军。士气极为旺盛。又听到前面地人说这些伏兵多是步军,并不足虑,于是争先打马狂奔,向着刚刚暴露出来的李定**冲过去。

    很快,清军第一波骑兵涌到了阵前。但由于前面有拒马等障碍,很多骑兵不得不停下马来,试图从木桩地空隙中穿过去。一些人转过马头,横向沿着军阵跑马,然后从薄弱处策马跳过障碍。而后面一些更勇敢的骑士,他们不等勒马。而是直接纵马从削尖的木桩上跨过去。尽管不时有战马被木桩刮得血淋淋的。但很多骑兵都越过了最初地阻挡。

    随着对方地一声令下,明军地箭如同暴风骤雨突然飞了出来。箭矢打在骑兵地头盔上。甲胄上,甚至战马上。箭矢凶狠地穿透铁甲,把骑士从马上射下,把战马射得惊慌躲避。在如同漫天冰雹般降落的箭雨中,清军的伤亡逐渐扩大,更抽不出空当来抵挡或者躲避。

    明军的弓箭手射箭并不瞄准一个明确的敌人,而是搭上弓,直接对着前面一个活动地目标,不管是人还是马,马上放箭,然后弯腰取箭再射。而此时,正好可以供后面的人射箭。所以,第一波箭刚出去,第二波的箭追着就赶来了。

    清军骑兵像是暴雨中的枯枝落叶,噼噼啪啪地被打落。密集的箭矢合拢到一块,加之距离近,力道强,立即射死射伤了大量战马和骑兵,人喊马嘶之声此起彼伏,场面乱成一团,根本阻止不起有效地抵抗来。

    同属前锋将领地吞齐,锡图库等人纷纷中箭,不过幸好盔甲厚重,也不过受了点皮外伤,和他们一起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大多被疯狂的箭雨打散了,短短地半盏茶功夫,已经伤亡大半。这时候报讯的士卒6续赶来,告知尼堪,四面都是明军伏兵,将这里团团包围,没有留任何薄弱的地方可供他们突围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退只有死路一条,也只有拼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毕竟己方人多,就算折损大半,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因此,尼堪也没有多大地慌乱,从容地指挥着本部骑兵紧跟着前锋营后面冲杀而去。正巧这时候明军的箭羽大半都已经射出去了,飞在空中的箭雨也渐渐稀疏。这让尼堪所部骑兵一下子涌了上来,一直冲到步兵阵前。

    到了这个地步,射箭已经没有作用了,明军有以逸待劳的优势,而清军则有野战经验丰富的优势,于是,马上的长枪和马下地长枪就开始互相格斗,对刺。战马拥挤在一起,被刺死地马倒下来,堆积在一起,明军的步兵就踩着战马地尸体,与仓促落马的骑士厮杀起来。由于不少人在落马的过程中受了伤,所以很快就倒下了。

    见状,尼堪立即派人传令下去,让骑兵全部下马,把马的缰绳都拴在一起,提了长枪、砍刀冲上去步战。两军的将士纠缠在一起。一方要尽最大可能狙杀敌军,一方要拼死突出重围,在惨烈厮杀之下,谁也不愿意后退半步。一有人被倒下,后面的人就冲上来补上。鏖战之中,死伤愈惨重,土地上的血水逐渐回流成涓涓细流,倒在地上的战马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出垂死的哀鸣。

    就在双方步战正在胶着的时候,明军的骑兵在李定国的亲自统领下,向清军两翼的骑兵起了攻击。

    由于之前突然遭遇埋伏猝不及防,清军损失了大批战马和骑兵,程尼带着麾下骑兵要保护中军步兵,在几番厮杀之下已经损失大半了,哪里经得住突然出现的两万多明军精锐骑兵的冲击,拼死抵挡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已经伤亡殆尽。而尼堪这边的中军骑兵大多去集中突围了,周围仅剩下五六百近卫军,和渗透进来的上千明军苦战。尼堪骑在高头大马上,盔甲非常华丽显眼,周围将士又衣着不同,于是明军的箭矢都向着这个方向射过来。

    在箭雨之中,程尼奋力催马赶到尼堪近前,高声喊道:“大将军,您快下马换了盔甲,别当了明军靶子!”

    尼堪身着亲王的华贵棉甲,上绣四爪盘蟒,兜鍪上镶嵌着耀眼的东珠,在混乱的人群中格外醒目,不用程尼担忧,早已成了明军射箭的目标,尽管周围众多亲兵保护,也照样中了三四箭,血流浃背。好在盔甲厚重,只伤了皮肉,还可以继续坚持。

    听到程尼的喊声,他怒目而视,“我军击贼向来没有退却的先例,本王身为宗室,岂可弃甲逃窜,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人?”

    这时候,明军的一支骑兵突然出现在他们附近,亲兵们奋死抵挡,没有一个逃窜退却的,短短的时间里,就折损大半,部分明军已经朝尼堪等人纵马杀来。人人都知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他,清军必然立即覆灭。

    程尼带领着残余的六七十人拼命打马,赶在明军进抵之前拦截住了他们。无奈实在敌众我寡,后面的明军纵骑扑上来,一轮残酷的厮杀之后,冲破了他们的防线,朝尼堪这边冲刺而来。

    “大将军,快走!”程尼已经中了两刀,都砍在背上,可他依旧死命地策马赶来,冲刚刚挥刀砍掉一个明军头颅的尼堪嘶声喊道。

    背后又是一轮箭雨扑下,他坠下马来,却拚尽最后的力气赶到尼堪马前,用刀尖在战马臀上猛地一刺,马骤然吃痛,蹄狂奔,顿时将两骑朝尼堪杀来的敌军冲倒,朝另外一个方向奔驰而去。

    尼堪再回头望时,程尼已经倒下,被赶上来的众多明军以刀枪乱刺,就像无数的秃鹫扑在倒毙的腐尸上。为了争夺级,他们几乎把程尼的尸体都给支解了。

    他也来不及感慨悲痛,对面已经有五六百明军蜂拥而来,他身边只剩下四五十个浑身浴血的护卫亲兵。可越是如此,就越激得他们热血沸腾,背水一战的决心也让他们不顾一切地和敌军拼死厮杀起来。尼堪在短短的时间里,独力砍杀了上百明军,而他自己的臂上,肩上也分别中刀,好在的不深,还可以勉强坚持。

    随着近卫军越来越少,已经有三四个明军逼近尼堪周围,一齐攻击。尼堪甚为勇猛,很快就杀掉其中两个,当他的战刀斜着劈开一个明军的肩膀时,剩下一个明军已经挺着长枪瞄着空子朝他的胸口刺来。他下意识地一避,避开了要害,却被枪尖刺入铠甲,折断了肋骨,紧擦着肺部穿出。顿时,他喉咙中一咸,咳出一大口带着泡沫的鲜血,身子朝后一晃,险些栽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