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这般这般如此,我们计议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

    就连多铎这个善于冒险的家伙也会觉得我这一整套计划似乎还不算臻于紧密和完美,他有些放心不下,“你觉得这个计划能瞒得过盛京那一班人吗?万一被他们觉察,搞不好不但功亏一篑,还会让东青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听多铎再次提到东青,我禁不住忧形于色,轻轻叹息一声,“唉,如果不是为了他,我也许就会任由王爷和皇太后通过交换条件的谈判来平稳过渡了,可是偏偏因为东青在她手上,令我不得不想采取特别手段来了解此事。”

    我不是杞人忧天,就算多尔衮现在答应大玉儿不谋夺福临的皇位,大玉儿也未必见到肯放东青回来。因为经过这样一场风波,她算是和多尔撕破脸皮,以后多尔衮再想篡位,就更加没有顾忌和心理障碍了,如果多尔衮铁了心,就算是有誓书在前,也照样反悔不误。以大玉儿的精明,如何不料想不到这一点?

    “我现在最担忧的是,圣母皇太后很有可能已经对东青起了杀机,她的算盘也许是这样打的:倘若王爷没有了子嗣,就会自然而然地失去了篡位自立的动力,如果背负骂名、耗费心机夺来的皇位没有人继承,那还有什么意思?兴许她和王爷一番磋商后会各退一步,得到一个折中的结果。就是让王爷当太上皇,或者暂时以小皇帝为储君,就如唐朝时武则天之于中宗李显地例子。”当然,这个可能是在多尔衮不知道东青是被大玉儿所谋害的前提下,才会实现。

    “哼,如果照这样展下去,我哥岂不是和太后成夫妻了?”多铎忿忿道:“你的料想应该没错,太后的这个算盘打得好。算来算去。不论我哥怎么折腾。等百年之后,还不是仍旧她儿子继位?这大清的江山还不是他皇太极的子孙后代来坐?”

    由于对原本历史的了解,令我格外恐惧,也促使我不得不用最冷静理智的头脑来分析形势,来竭力避免宿命中地噩运最终来临。“假如事实果真按照我地猜测生了,那么对王爷来说当然是个最坏地结果,对你我来说也尤为如此。王爷只要在世一日。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然而一旦王爷百年之后,咱们绝对是最先被开刀清算的倒霉鬼,到时候已经是太平盛世,有多少人愿意跟咱们起兵造反?如果不反抗,那么肯定比谁死得都难看。”

    多铎沉思着,踱了几个来回后,攥紧了拳头,“好。我下定决心了。要干就干个彻底的!与其那样后患无穷地拖着,还不如干脆铤而走险。司马懿就是因为被诸葛亮一贯性的谨慎所迷惑,才会中了他的空城计;太后也肯定认为我哥为人谨慎。断然不会出此险招,自然不会全力防范,咱们就背水一战,将他们来个一锅烩!”

    说完之后,他又用关心的眼神注视着我,“嫂子,我看你就不要和我一道去冒这个险了吧?若是我哥知道你和我一道悄悄溜走,还不得火冒三丈?将来即使成功,也照样少不了严厉惩处,这个罪名就全都推给我好了。”

    “我不是对十五叔不放心,而是毕竟这次主要是要救东青出来,我不亲自去的话,实在是提心吊胆,一刻也不得安心。”忧心忡忡地说到这里,我又恨恨道:“如果太后果真对东青不利,我就豁出去和她拼了!”。

    多铎无奈地答应了,“那好吧,我这就回去准备,由于城内凡是五百人以上地军事调动必须有摄政王的手令和兵符,同时还要兵部的行文,再说为了不惊动他人,我最多只能带两三百人出城。然后昼夜疾驰到永平,那里都是我的部下,就可以从容调动了。”

    我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这事一定要秘密进行,王爷倘若得知一定会严厉制止的,咱们要在追兵赶来之前出关。”

    “可是你该如何出来?要不现在咱们就收拾东西动身吧,反正现在祭孔大典正在进行,根本不会有人觉察,现在就是出城的最好时机。”

    我沉默一阵,然后摇了摇头:“我觉得此去甚险,前景难测,万一……”惆怅和落寞的情愫渐渐涌上心头,仿佛自己这一去就再难回头一样,“我瞒着王爷去铤而走险,他若得知,肯定会惊怒交加,派人全力追赶,所以我要尽量拖延他知悉此事的时间。”

    还有一半没有说出口地话,为了儿子地性命安危,我不得不欺骗隐瞒他一次了。出于不安的心理,我想在临走前,写封信把其中缘由和苦衷交待清楚。还有,我答应给他缝一双手套,这两天闲暇时已经完成了一半,我想利用剩余的时间把这份心意完成,算是稍稍弥补一下我对他地歉疚。

    多铎问道:“你倘若回宫,该如何出来?等到晚上宫门下钥,就更加困难了,莫非你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

    我勉强一笑,故作轻松道:“如何出宫,我自有办法。为了不惊动王爷,还是请你帮我弄副蒙汗药,让他一直蒙头大睡到明天早上,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多铎被我逗笑了,忍俊不禁道:“你当我是开黑店的呀,我哪有这种东西?我看你是找错人了。”

    “哼,你少跟我装傻,那你又不是开妓院的,怎么会准备有春药呢?我可没看出你有半点改邪归正的迹象!”我没好气地反问道。

    多铎顿时一脸尴尬,难得见他脸皮薄了一回,“咳,这么难堪的事儿你就别再提了,我再给你道一次歉还不成吗?我真的不是有意地,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吧!”

    ……

    等多尔衮回宫时。已经是日影偏西了。我连忙放下手底的针线活,起身帮他更换衣衫,他的眼睛倒也挺尖,一转头就注意到了炕桌上的针线箩筐,“咦,你还说到做到,真就忙活起来了。”接着打量着已经完成了大半的手套,不无赞赏道:“度还是挺快的嘛。让我先瞧瞧。”

    还没等我同意。他就拿起了已经缝好的一只套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检视着,“老实交待,你这是不是作弊了?这针脚如此娴熟,哪里像你这个生手做的?”

    “王爷还真会夸奖人,虽然兜了个***,却让人听了心里更要舒坦几分。”我有点赧涩,脸上开始烫。说老实话。我地女红技术实在糟糕透了,也就是这手套缝起来简单,又不用绣花,所以细心一些也能勉强过关,然而却绝

    得他这般夸奖。

    “这一两年来,我几乎都忘记如何拍马奉迎了,哪里有你说得这么马屁精?不过呢,有道是爱屋及乌。只要是你缝地。无论好坏,我都满意。”多尔地目光又转移到我的手上,“但是也要小心。千万别扎到手。”

    我微笑着打趣道:“呵呵,我若是真的扎破了手,你怎么办?是不是要忙不迭地过来帮我吸允伤口?”我联想到了现代时在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的桥段,所以忍不住拿来开涮。

    多尔衮端起一杯凉茶,走到炕前,“你当我是属蚊子的,那么喜欢吸人血啊!”边说边坐了下来,“不过呢……哎呀!”接着像被蜜蜂蛰到了一般地,迅起立。

    “怎么了?一惊一咋地,吓我一跳!”

    他低头地去观察炕上的坐垫,“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好大一根缝衣针落在垫子上,还问我怎么回事!”

    我连忙过去一摸,果然,一根明晃晃地针正插在厚厚的坐垫上。我不但没有丝毫的惶恐,反而哈哈大笑:“这就是名副其实的‘如坐针毡’,遗留利器导致堂堂摄政王的尴尬部位受伤,罪过不小啊!来来来,让我看看,见红了没有!”

    多尔衮把脸一沉,故作愠色:“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吗?现在居然也知道自己有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稀奇啊!看我不惩罚惩罚你,以后还敢丢三落四!”

    “哎呀,奴婢有罪奴婢有罪,还请王爷狠狠责罚!”我一脸惶恐,煞有介事地请着罪。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要是你扎破了手就要我来帮你吸伤口,现在轮到我惨遭针刺,你也过来帮我吸伤口好了。”他边说边揉着,自言自语道:“唉,这一针扎得可着实不浅哪,晚上要吃点什么补补血……”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我居然没有半点为难之色,而是大大方方地站起来,伸手去撩他的袍子,“是,奴婢遵命,还请王爷配合,把裤子褪下来,由奴婢替您仔细检查伤势,悉心处理伤口……”

    多尔衮毕竟不是擅长幽默的人,见我大大咧咧地竟然真地伸手过来,也没辙了,只好一面躲避着一面无奈地苦笑:“好啦好啦,我不惩罚你了还不行吗?你还真地要当这么多人的面脱我的裤子?”

    “你也有害臊地时候啊?前天晚上你什么也没穿还光明磊落,大大方方地站在众人之间,今天也不过叫你脱条裤子就吓成这样了?你堂堂摄政王说的话就算不是金口玉言,也起码是一言九鼎,怎么能当作戏言呢?”我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手底下的动作也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算你伶牙俐齿,我辩不过你,好汉不吃眼前亏,惹不起还躲不起?我跑还不成?”

    “好呀,你跑呀,你跑到哪里我追你到哪里!”

    两个人如同稚龄孩童一样,你追我赶地嬉闹着,穿过书房,一直追逐到卧房里。眼看就要抓住他了,我兴奋过头,居然忘记脚底下的门槛,厚厚的寸子鞋一绊,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啊”地惊叫了一声向前俯倒下去,顺带着把来不及反应的多尔衮也给压倒,两人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

    这下轮到他惨叫了,“哎呀!”一声,他面朝下地摔在了坚硬的花岗石地面上,凄惨地做了我的肉垫子。我跌到他身上,倒是不痛不痒,然而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宁愿摔在下面的是我,生怕他受伤,忙不迭地起身去查看他的情形,“怎么,伤到哪里了没有?”

    多尔衮一脸痛楚的神色,“我今天怎么这样倒霉,前后一起受伤,现在动都动不了啦!”

    我更加惶恐,急忙伸手过去想将他翻转过来,看看究竟伤到了哪里,谁知道却中了他的圈套,猛不防地被他一拉,趔趄着重新倒下。这回可好,正好和他脸对脸。

    看着他一脸悠悠的笑意和奸计得逞的模样,我恍然大悟,“噢,原来你是骗人的,亏你还装得那么像……”刚嚷嚷到一半,嘴巴就被他伸手捂住了,他低声道:“现在开始起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咱们就这么安静地躺着。”

    我看他收敛了笑容,若有所思的模样,于是也不再说话,和他肩并肩,头挨头地躺在一处。好在现在正是炎热的天气,地面上还略有温度,也不觉得冰冷。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祥和,然而嬉闹过去,需要静下心来思考事情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或者说我实在太留恋躺在地上的这份平稳安宁,依偎在他身旁时的这种安全和踏实的感觉。想到晚上我就要悄无声息地里去,奔波千里去拯救我的儿子,拯救我们的命运,心情就格外的紧张,甚至冒出一丝惶恐的念头来。我自己问这自己:“你真的决定了吗?没有了他的庇护,你真的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办成这件大事吗?”

    “熙贞,你是不是又在惦记东青的状况了?”许久之后,多尔衮开口问道。

    “嗯。”我简单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再多说话。

    多尔衮拉过我的手来,抚摸着,安慰道:“你放心好了,太后当然能预料到对东青下手的后果,她是没有那个胆量拿这个开玩笑的,只要我和她谈好了条件,她自然会老老实实地将东青交出来的。”

    我忽然很想问,假如大玉儿果真谋害了东青,那么多尔衮会如何报复?杀了她?他能下得了手?杀了她儿子,叫她同样尝尝丧子之痛?这倒是比前一条更有可能性。不知怎么的,一股戾气渐渐蒙上心头,“好,你下不了手,我不勉强,不过你阻止不了我替你下手。这次回去,我就要和你的旧情人来一场最残酷最彻底的较量,看看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胜者!”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忍耐,在包容,即使一次次醋海翻腾,一次次黯然神伤,也依旧不对他吐露一句怨言。然而事到如今,我和大玉儿实际上已经到了狭路相逢,必须背水一战的地步,必须正式对敌的时候了。

    墨西哥湾一只蝴蝶扇一扇翅膀,就有可能在太平洋上引一场风暴。我虽然轻轻地来,却不愿轻轻地,不带一丝云彩地走。也许,这个甲申年不但有男人之间的对决所引的改朝换代,也会有女人之间的对决所带来的九鼎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