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沈焱急得大叫,嗓子都有点破音了,无极随心而动已经向司凤缠过去。

    不等无极碰触到司凤,便被玄风长老随手飞掷过来的尖刺挑开了。

    司凤被掼面而来的森然杀意惊得倒抽一口冷气,现在想躲已经来不及,旁边还有一位灵隐圣君,逃都没地儿逃。司凤只能下意识往后仰倒,紧紧闭上了眼睛,心道:完了,这回怕是真的活不成了。不是被锐利的剑气灼成飞灰,就是摔死。没有人能天天踩狗屎运,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好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

    一旦好运用完了,剩下的可就是霉运了。

    司凤闭目等着被玄风长老的飞剑一剑贯心,在她感觉冷利的剑风追着她已经抵近十寸之内时,她只觉腰上一紧,已经被沈焱拦腰抱住,风驰电掣一般闪离剑风范围,只闻耳畔风声呼啸。

    睁开眼,便看到沈焱正关切地看着她脸上被剑风撩伤的细长伤口,脸上满是心疼。她能看见他浓密秀长的睫毛,从上方俯视她时上眼睫投下的阴影,美不胜收。

    司凤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匀出了点心神发花痴:我师父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啊!屡次救她于危难,简直是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帅最帅的师父。师父看我的眼神好温柔啊,简直要把我融化在那目光里。

    诶,这个眼神,为什么会被看得心里泛出一阵抹了蜜的甜味儿呢?哎,怎么感觉有点晕晕乎乎的,而且心里觉得挺幸福?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恋爱的感觉?

    诶?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某人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开窍了。明白了这一点,她顿时福至心灵明白了师父看自己那眼神的含义,那分明是男人对女人纯粹的爱意,而不是师父对徒弟的那种关爱。

    在电光火石相撞的一刹,她一下就通透了。她都纳闷自己怎么以前好像眼睛跟瞎了似的,咋就一直没发现师父看自己的眼神满是小星星呢?

    这个发现令司凤万分高兴,他是师父又怎么样,她才不在乎什么门规流言,只要互相喜欢就可以了。再说了,她师父这么美又这么帅的男人白天打灯笼都找不着,她觉得自己完全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像走在路上捡到一箩筐金子,简直高兴得要飞起。

    沈焱见徒弟不错眼珠地望着自己,两人的脸其实隔得很近,近到能在彼此的瞳仁里看见清晰的自己。他在她眼珠里清晰看到了因为紧张和心疼而微微蹙眉的自己,没想到自己的表现居然这样直白,只差没在脑门上贴字明志了。

    司凤望着他的眼神跟往日全然不同,沈焱最初的那一瞬还不太适应,但恋爱的人有种天生的本事,就是能很快解析出恋慕之人眼神传达的信息,他也不例外。在明白司凤终于明白了他久藏心底的心思,他不由一阵狂喜,心也跟着狂跳不已。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充斥,几乎忘了眼下的危险处境,满心满眼都只有她,此刻世上其他事物仿佛都不存在,只有他与她。

    她知道了!她不排斥!她很高兴!

    他一直担心的事没发生,她接受得了,不认为师父对她抱着那样的心思恶心龌龊,真是太好了!

    司凤从他眼里流露出的欣喜若狂一秒读懂了他此刻的情绪。

    鬼使神差地,她往前凑了凑,在沈焱嘴唇上浮光掠影一般轻轻一触,飞快挣脱他的手,跳到了大宝身边,面颊已如酒蒸的一般绯红。末了还不忘偷偷飞快打量了沈焱一眼,察看他的反应。

    沈焱面色也腾地红了,开先他脸上也是泛着红,但是那是怒气所致,而现在,满心充盈的都是激动和喜悦。

    玄风长老和灵隐圣君面面相觑,都一脸被雷劈的震惊,尤其是玄风长老,一脸莫名其妙的愤怒,好像受了奇耻大辱似的。

    江洳涣那个角度没看得清楚那个动作,他就看见九师叔紧紧抱着小师妹,一脸紧张地察看她的伤势,然后一个呼吸间的功夫就见小师妹突然凑近九师叔好像是跟他说了什么话?再然后她突然就一脸绯红地挣开了小师叔的手。再看到九师叔脸色很古怪,看起来又高兴,又有点儿懵,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没头没脑的,他一时都没捋顺呢。

    不知道小师妹说了啥?

    他还在琢磨这个呢,就见玄风长老和灵隐圣君同时出手了,他们脸上还是从未见过的正气凛然的神色。

    沈焱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的头都有点犯晕,心神倒分了一大半在司凤身上。

    若是他对阵的是寻常修士也就罢了,在面对玄风长老和灵隐圣君联手的情况下还敢分心那就是作大死。

    如果说先前灵隐圣君对司凤还存着一份怜香惜玉之心,现在也已经荡然无存了。

    修真界绝大多数门派都是有门规的,各个门派门规花样百出,几乎没有重样的。但是有一条不管门规里有没有体现,有一条是被默认的:那就是师徒不能有超越师徒以外的一切感情,尤其是不伦之情。这是修真界所不容的。

    现在在灵隐圣君眼中,沈焱跟司凤无疑是不能容于修真界的,有违伦常。尤其是司凤,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刚刚那一下是她主动的,也就是说,她在人前都敢勾引自己的师尊。背地里还不知道他们会是何等放荡模样,真是伤风败俗,有碍观瞻,不知羞耻!

    也正是因为有这条潜规则,沈焱才纠结了那么久。如果那异样眼光和非议谴责只是针对他,他也不会太在乎,可是如果那些也会同样加诸于司凤身上时,他就觉得完全无法忍受。光是想想都难以接受,不能想象自己心爱之人背负那沉重的舆论攻击。

    灵隐圣君有种整肃纲纪的正义感,这份正义感驱使他决心为仙门清除败类,也就是眼前这一对师徒。

    这几百年来他多在闭关中度过,不料如今的修真界竟然到了如此乌烟瘴气污秽浑浊的地步。上次他虽输在沈焱手里,又羞又恼,可心里还是承认他是个人才,有天纵之资,只要勤于修炼,定成大器,说不定还能成为修真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飞升有望。孰料他私德败坏,跟自己徒弟不清不楚,简直猪狗不如!

    灵隐圣君由衷地感到愤怒,不过这怒气更多的是冲着司凤。他的直男思维认定,必然是当徒弟的为了多学本事故意勾引师尊,以致做师父的误入歧途。

    早年他也曾收过弟子,两男一女,两位男弟子出师后便只剩了那女弟子,那女弟子没少给他暗送秋波,他也把持不住动了凡心,两人偷偷交往,不敢声张,可惜纸包不住火,最后还是叫掌门师兄发现了。后来那女子便被驱逐出了门派,为了顾及他的颜面,只说那女弟子行为不检点,来历不明,可能是个混进西昆仑的奸细。

    结果那女弟子受不住刺激,走火入魔了,索性真的投入了魔道门下,将所知的一些门派秘辛都抖了出去。最后还是他亲手杀了她,清理了门户。打那以后他便痛定思痛,一心修炼,终于修为大进。可是因为此事,令他枉费了许多时间,导致错过了最佳的渡劫期,渡劫时受了重伤,进而错失了进阶的最佳时机。本来以他的天资,也该是如其他同辈一道飞升了的,却因这点七情六欲而毁了前程,可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他再怎么努力,飞升就如驴子头前绑着的那个果子,看着近了,却永远也够不到,今生怕是都飞升无望了。

    几百年过去,他早已淡忘了此事,今日所见却陡然勾起了他过往记忆,即便时光流逝岁月冲刷,也无法洗刷掉他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本来他以为自己忘了,结果反而是历久弥新的痛,犹如一个长了脓的陈年老疮,本不想去管他,却有人非要撸起他的袖子非要他直视这丑陋的东西。

    他更不能忍沈焱又走他的老路,他真是在沈焱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无论如何,他不想眼看着沈焱堕落。

    他这些想法,沈焱若是知道,一会嗤笑一声,潇洒地挥挥手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两情相悦的事,有什么伤风败俗寡廉鲜耻的?他还得告诉他一声,他完全搞反了,要说勾引,也是他先勾引的徒弟,而不是徒弟先勾引他的。

    但是沈焱修为比灵隐圣君低,无法对他用读心术,再说沈焱也没有对他一个老男人用读心术的兴趣,自然他是不会知道的。

    灵隐圣君抱着挽救一个前途光明的修真界后辈的“善意”,对司凤发出雷霆一击。司凤这会儿还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待反应过来大祸临头时,已经晚了。

    她无法动弹,只能保持着一脸娇羞抚蹲身抚弄大宝皮毛的姿势,因为她被雷电禁锢住了。那密集的雷电还裹挟着充满攻击力的剑意,犹如万千刀剑加诸于身,瞬间她就变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血人。

    灵隐圣君喝道:“贱人,还不受死!”掐诀的右手一召,九道天雷滚滚劈落,直奔司凤天灵盖。

    司凤瞳仁里照映出那织得密网一样的惊雷闪电,张牙舞爪地扑向她,她却一动不能动,只能束手待毙。

    因为有束缚她的雷电,这回沈焱应该也不能近她的身,救不了她。

    死神在这一刻离她这样近,近得她恍惚中看到自己灵魂出窍了。

    这可能就是:乐极生悲。

    她觉得魂魄已经离体,连雷电剑意加身的痛苦都感受不到,也许这就是死了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