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之前司凤借口买绿豆糕找沈焱要钱,沈焱倒大方,直接摸了锭金子给她。

    一出酒楼司凤感觉脚步都轻快了,心情愉悦,陌生而新奇的世界在向她招手。街上热闹非凡,行人如织,小贩们各有特色的吆喝嘈杂而充满鲜活的市井气息。逃难的流民被妥善安置,地方官治理的不错。

    逃跑计划实施得太过顺利,司凤都还没想好逃跑路线,不过对于她来说其实到哪里都无所谓,反正她也没有具体的目的和任务,只要远离了九幽派就好。

    为了解一些必要的信息,司凤找了个街边的茶肆要了一壶茶两份点心。

    郾城毗邻碧波潭,因地势较高在洪灾中幸免于难。

    城西北有座码头,据说并未因涨水歇业,相反还延长了经营时间,有通宵达旦之势。因为每日络绎不绝的逃难者涌来,生意很是红火。向北途径夏郡再向东北,便是中州数得着的强国商水国国都阳城,大约距此八百里。

    司凤初步计划就是溯水而上去国都瞧瞧。

    还没开吃,就听一个银铃般的清脆嗓音问道:“小妹妹,我可不可以坐你对面?”

    司凤抬头,是个十二三岁面色苍白的清丽少女,衣服上还沾着些血污,剑袖劲服打扮利落,腰上别一把匕首,背负长弓箭筒。那弓背绘有精美符纹,长度跟她身量相比显得有些夸张,箭杆尾部的羽饰很别致。一看就不是凡品。

    “请坐吧。”司凤看她挺顺眼。

    少女坐下后却没点东西,面上似乎有些窘迫。司凤将点心盘子推到她面前,朝她笑了笑。

    “我出门走得急,没带钱……”少女红着脸低低道。

    “不要紧,我请你吃。”司凤盯着她背上的弓箭,“我有个提议,不知你愿不愿听?”

    “什么?”

    “我请你吃饭,你负责护送我去码头,怎样?”司凤也是考虑到码头人多且杂,隐患不少,她可是金锭傍身的“有钱人”,安全第一。

    少女点头:“可以。我叫乔云,你呢?”

    “司凤。”说完司凤又点了不少东西。

    正埋头吃东西,隔壁桌几个人闲聊的内容吸引了司凤的注意力。

    “……碧波潭那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贾老三你不是刚从那边过来吗,给大伙说说啊。”

    叫贾老三的龅牙男子神秘兮兮道:“那碧波潭啊,可邪乎得很……”

    “怎么个邪乎法?”

    “先前旁人说那里头有精怪,我还不信,直到昨晚,我亲眼看到蛟龙出水!那叫一个翻江倒海,简直比发大水时更恐怖!不怕你们笑话,当时我都吓得腿软了,连跑都忘了。”

    有人质疑:“发大水时是半夜,大晚上的你去碧波潭干嘛?”

    旁边又有人哈哈大笑道:“贾老三,你就吹牛,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怎么可能活命?”

    “这……”贾老三支吾,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得意道,“说与你们也无妨,自然是我造化好,被仙人搭救了。仙人还指点我,要我赶紧离开此地往西去,那里会是我发达的方位,吃完这顿咱们就分道扬镳。我说你们啊,别觉得所有仙人都是江湖骗子,不尊敬仙人是要遭报应的。”

    周遭泛起一片咋舌声。

    也不知为什么,司凤直觉碧波潭有古怪,而她并不想牵扯其中,只想赶紧离开。这念头一起,她就坐不住了,找店家付钱时却出了点小插曲。

    那店家看到金锭子小眼睛直冒光,接回手里立即用牙去咬,结果磕掉了一颗牙,往开水里一泡,金锭居然变成了石头疙瘩。

    司凤当场就傻眼了,师父居然……太他妈无耻了。

    要不是乔云手脚快拖着她飞跑,铁定被打断腿。要知道店家的儿子可是挥着菜刀锲而不舍追了她们五条街,其恒心耐力殊为可嘉。

    总算甩脱了钉子,司凤弯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我、我也没请成,你可以不用送我去码头……”

    乔云气息均匀地答:“没事,再过去不远就到了。”

    经过一处浑黄水坑,司凤打算绕开了走,孰料一阵水花四溅弄得她前襟湿了一片,小水坑上方升腾起一阵白雾。司凤只觉脑门一凉,有什么湿乎乎黏腻腻的冷东西趴在上面。

    什么鬼东西?!司凤悚然大惊,浑身僵硬了片刻,伸手将这玩意扯了下来。

    倒提到眼前仔细一看,是一条大约成人一指大小的泥鳅。不,并不是泥鳅,它背上青墨色的鳞片掉了几片,看着深浅斑驳格外惨烈,腹部似乎也有伤口,四只细弱绵软的小爪子贴着白白的肚皮,头部是灰色的,有两个袖珍的长角,唇边两条长长的黑色胡须,跟小身躯极不相称。

    “师妹,放我下来!”泥鳅挣扎着身子吼道。

    乔云凑上来神奇地看着他,司凤一脸懵逼。

    “谁是你师妹?你谁啊?”司凤扭头询问,“这东西是什么啊?”

    “看起来像是蛟龙,可是体型又太小了。”乔云答道。

    小蛟龙焦急地扭着身子,四只小爪子不断扑腾:“你不是九师叔新收的徒弟吗,我是江洳涣,我们昨天才见过的!”

    司凤骇然:“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气味。”

    “你是狗吗?凭气味认人?”

    小蛟龙江洳涣大怒,抗争道:“我是龙!不要侮辱我!”

    司凤撇嘴:“明明看着像条虫。”

    “带我去见你师父。”江洳涣语气很激烈。

    “为什么?”

    “火烧眉毛的大事,不便说与你听,快带我去见九师叔。”

    这件事司凤自然是不肯应的,岔开了话题:“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遭奸人偷袭,中毒了。我好不容易才挣扎到这里,你倒是带我去见师叔啊。”江洳涣心中焦急。

    司凤沉默半晌,看向乔云:“乔云姐姐,此事便要麻烦你了,我师父在悦客酒楼。”

    乔云问道:“你师父是谁?”

    “九幽派沈焱。”

    听到这名字,乔云明显愣了一下:“你是九幽派的?”

    “算……算是吧……”还没正式入门呢,而且正在跑路中……

    乔云喃喃道:“我此来正是有事要通报九幽派,如此看来正好早些告知。”

    “那再好不过了。”司凤将江洳涣交托到乔云手上,虽然她也拿不准这么做稳不稳妥,乔女是否可信,但她自己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回去的,也唯有如此。

    江洳涣唇边两条长须抖了抖:“小师妹你不跟我们一起?”

    司凤含糊其辞,催促道:“我还有事,回头再说,既然十万火急还不赶紧走?”

    待她赶到码头时,已是暮色四合天光黯淡,浩浩汤汤的碧波潭水面上笼着浓浓雾障,能见度极低。

    天上挂着一线毛毛残月,渗出泠泠冷光,稀疏几点星辰缀空,一派肃杀萧瑟。

    码头上倒是人声鼎沸,似乎渡客颇多,灯火在浓雾中只剩个虚黄惨绿的影子。

    但见人影绰绰,观望了好一会,却并未瞧见一人出来往城里去。

    不知哪里有几只乌鸦啼叫,声音尖锐凄厉。司凤心里直发毛,特意寻了条木棍持在手里,这才大着胆子上前。

    司凤准备了一肚子好话打算恳求船家载她,未曾想船家虽面无表情严肃古板,性子却爽快,二话没说就让她上了船。

    船舱里坐满了,船家将人挪了挪,腾出点空间给她,好挤。

    这一船人倒安静得很,各自坐各自的,毫无交流。舱里黑黢黢的,比外面可见度更低,即便挨得这么近司凤都看不清自己两边的人。

    明明在外围听到熙熙攘攘,内里竟寂静如死,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司凤紧紧攥着木棍,手心不自觉汗湿了,她有些后悔上船。

    其实在城里呆一晚应该也没事的……

    不知道他们见着师父了没?不知道师父发没发现她丢了?……

    桨橹吱吱呀呀地响着,司凤却没感觉到行船的晃动,码头上那灯似乎也一直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给她一种静止的错觉。

    司凤不可抑制地心慌了,她作势打哈欠探了旁边渡客鼻下没有呼吸,再探,还是如此她跟一船死人坐在一起,这个发现令她汗毛倒竖背脊发冷。

    稳稳心神,司凤小心翼翼起身走出船舱,竭力端平语调问道:“船家,还有多久才能到对岸呀?”

    她假装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抓住了船家手腕,枯木一样冷硬硌手,不似人体触感,照船家敦实的身材绝不该有这样的手。

    司凤心念陡转,跃身拧腰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棍已向船家天灵盖招呼去。

    船家徒手格挡还是稍迟了一步,挨了这卯足劲力的一击,立时响起一声痛苦的非人咆哮,随着一道黄符升腾化火生烟,船家的身形化作砂砾随风散去。

    这还得感谢现代那群坑货队友,总算半年强化培训的各种近搏远战擒拿格斗杀人夺命的功夫没白费,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傀儡?

    司凤刚念及此,就感觉到船身剧烈晃动起来,船舱里的死尸摇摇晃晃站起向她这边晃来,这些行尸似乎同一时间被唤醒了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纵,司凤毛骨悚然,总觉背后有一双眼盯着,操控着一切。

    这些行尸动作迟缓僵硬,级别不高,司凤一口气打爆了离她最近四五只行尸的脑袋,其余的依然无知无畏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这样一个个解决太耗费体力,但司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不敢跳进水里游回去,因为照现在的情况,水里极可能也有恐怖东西。

    解决完所有行尸,司凤瘫坐着喘了好一阵,现在这副孩童身体实在不经用!但是再累她也不敢懈怠,她只想早些上岸,除了奋力划船别无他法。

    小船却重似千钧,任她吃奶的劲都使出来还不动弹半分,而船舷吃水越来越严重,司凤心知船底下肯定有异。眼看再无动作,船就要进水沉底了,司凤硬着头皮探头往下一瞧。

    这一瞧不打紧,几乎把她吓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