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流风!”陈月茹吃了一惊,连忙再看,却只见哪吒一倒,便是肌肤尽裂,七窍流血,真元一探,便又见内腑五劳七伤,经脉七扭八拐,好好一个身子,这时竟是没一处不坏,没一处不伤,一时间,她也手足无措,不知从哪来治才好。

    情急之下,陈月茹只能眉毛胡子一把抓,不管三七二十一,身上藏着的几样极贵重的治伤灵药,手忙脚乱的往哪吒身上抹去,心思渐活起来,才又想起往日学过的治伤手法,这便渐渐止住了哪吒身上的伤势。

    张子深在一旁看着哪吒已然无险,这才回头冲着殿上面面相觑的众人勉强一笑,道:“小儿无礼,此次……”

    一句圆场还没打完,便听陈月茹一声尖叫,抱着哪吒残破的身子,眼角显是有了泪光,一掌挥出,将这同心殿半新不旧的房顶打倒了半边,伸手一搂,抱起哪吒,一溜剑光兴起,直接便往山下去了,留下这一屋子的师兄师弟的,却是半点也顾及的心思了。

    山风透过这塌了半边的大殿吹进来,扬了扬呆坐几的衣脚,田萧宁咳了一声,看着房顶的破洞,叹了口气,道:“往日里见流风是个温和有礼的,哪想到这时竟显出这等暴脾气,毕竟是同门之学,怎的就不能退一步海阔天空!”

    田萧宁这时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的,一通感叹也不知道底是说的谁,张子深眼见妻子就这样抱着儿子走了,心想总是脸面上不太好看,在旁静默半晌,却觉得脑子里空空如也,虽想着这时应说些什么,日后也好再相见,可偏偏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爹,我要回家!”

    一共未能插手的张流云见母亲抱着哥哥,一句场面话也不说,打破了这房顶就飞走,心中虽还不太明了,可光听着田萧宁方才说哪吒的伤势,便知道他这回受的伤绝然非同小可,见他父亲还在这僵着,便连忙带着几丝哭腔喊着回家,便从他言下之意、脸上表情来看,显然也对于日后再叫田萧宁老师没什么兴趣了。

    “唉!”张子深看了一脸恨恨的张流云一眼,叹了声气,说了声告辞,便也没了再和这厅中众人说话的念想,一把抱起流云,却是也不好再和他夫人一样,只是运起身法走殿中方才御剑而回。

    同心殿里众人互看一眼,也都不知道现下心里都存的什么念头,只是高恩娜眼神虽有些复杂,可想起自家儿子还躺着,而孩子他爹也在等着她回去再冲关,便也按下心中念头,忽匆匆离去,那老者见状,也知道事情致此,各人都有责任,心下复杂难明,却也无法可想,只让众人想着终要面子上再看看出事两边的情况,就开口让各自散去。

    哪吒出手,艳惊四座,可若真是好好的,谁又真想把这十一年的修行尽付流水,他心中的苦恼自然也非常人可知,早已初露锋芒的心火砥砺之法,让哪吒也心中也暗惊不已,知道自己无意中创出了一门极为难得的邪门成功法——当然,死的度也是一样的快!

    要真一心练下去,取其精华,再修修改改,控制好度,再有些清心明性的心法撑着,也未尝不能作为自家一世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在当初觉功法不妥时,他也并没有第一时间的采取措施,只是随着这事情进展下去,他才现自己大错特错——他太高估自己了。

    前世的根本在那先天灵珠子,虽然不是个完整版,可再有个玲珑塔困着他的神魂,所以虽然道行进展极慢,可也真没有什么心火入魔的烦忧,所以这一世再遇见这事,虽然早已听说过,也对心火念魔的事情知之甚详,可还是一个没把持住,竟让事情展的越来越过,显然过过了他最初的设想——虽然他并不后悔——可这毕竟不是好事!

    所以,说来好笑,此念一起,那还无意识的心火竟然也隐隐威,使得他用了一种极暴力,极根本的方式了结了这种修行方法,也了结了这本来并不多重要,却最终展到这程度的事件。

    哪吒下手自然是极狠的,对别人狠,对他自己也狠!

    当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在田萧宁他们面前展现了他的“天才”之后,他便知道,可以松一口气了——把两种本来体系不同的修行方法硬生生的结合在一起,就算是他,也觉得很不爽利,趁着这次机会,看着他父母的样子,他便知道,他已然融入这个世界,至少,已融入这个家庭,有着早年就隐约露出的聪慧,不论他以后显露出何等样的奇异,都不会有什么麻烦——至少是没有来自家人的麻烦——这就够了!

    从昏迷中沉沉醒来,意识渐归于清明,却还是无力支持身体作出半分反应,哪吒便在心中暗暗算计这次事件的得失,林林总总的想了半天,才觉得自己半点不赔。

    弟弟流云那边的不说,都加倍要回来,自己十一年修行虽没了,可倒底他不是什么愣头青,在自废功力的时候就有算计,真元散了就散了,四不像的元神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和理性,偷偷摸摸炼的几样小法宝倒是可惜了,可倒底以后日子还长,而且又对功法有了新打算,倒并不觉得可惜。

    最妙的却是肉身,他在下生时便现这肉身不好,体内经脉也有不足之处,只是这些毛病说大不大不小,为此专门做些什么,他实再没那份闲情,本想只能等结元婴之后才能正式调理,却没想到有了如今的事,便在动手时用了心,打乱了体内诸多经脉同时,借着一股子暗劲大体让这肉身更适合他前世道法的修行。

    伤好了以后,要修行正经的玉虚法门,而不是他改出来的那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圣人传下来的东西,比起浩天宗的法门,说实话,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只是他以往顾虑重重,不大敢深入修行,反为了和这一界修行法门相合,硬生生加了不少东西,威力下降了何止一筹,如今他解了心结,不再曲意迎合门中,自然不会放弃这种功法。

    玉虚宫下,他金光洞一脉的法诀自然不差,而就算因为这一界元气构成不同,使得其中不少关窍施展不得,可经过这十一年的修行,哪吒也现,这并没有他早先想的那么严重,法观诸界,齐其不同,万流归宗的本事,他哪吒自然是没有的,可他没有,人家元始圣人有啊,圣人传下的法门,自然有着最高那一重的立意,这点麻烦,并不能称之为麻烦。

    功法中自然有相应的余地,足以让他这曾在真仙境稳稳站了千多年的仙人有足够的本事改过来,只是这种修改,却把主次分得格外明朗,再要分什么旋照融合期的,那是想也不要想;元神上灵异与不同,只要不是天生痴呆,也别想瞒过哪个修真。

    只不过,却也没什么不好!

    哪吒暗自得意到,天才嘛,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都是可以谅解的,只要是天才的名头先打出去,再夸张的事情也能解释的清,人们心里自然会给他找出一千一百个合理不合理的理由。

    再者说,修真界的功法虽然说都用一个分层法,可倒底这么多年来还是有几个不省心的,换汤不换药的改了个功法,表面看起来也不是这分神合体是一伙的,哪吒这种事,一句话推到什么上古、远古、太古某个知名不知名的倒霉仙人身上,不管别人信不信,也总是个说法。

    喜滋滋的哪吒没了初来乍到时的谨小慎微,略有些欢快的想着以后可以安排的种种事宜,竭力使自己无视由于当时下的狠手,而带来的那种不可避免的恶痛——可是那真的是很痛——已然能略略感觉到外物的哪吒,自我安慰之余,感觉着配合着心灵感受而不由自主颤抖抽搐的身体,因元神损毁而带来的那种不可名状的奇异感觉下,哪吒不由有些后悔起自己的果决来。

    正自怨自艾的哪吒随着身体**渐消,却又听得一阵嘤嘤的哭声入耳,略略一想,便知道这是他母亲陈月茹正守着他呢,定是见到自己这模样,才哭了出来,心下一紧,便忍着痛强自控制着身体,经过开头不适应的剧烈抖动几下之后,却也真就让身子渐渐消停下来,虽然还是不时**两下,却是也要比方才好多了!

    “好了,你看,“玉葶洗髓液”终是有用的,流风身体经过这一番,却是还要比原来好的多,他这昏睡着又觉不到痛,你又还哭什么?”张子深的声音也自传来,说的内容倒让哪吒哭笑不得,恨不得真就这样睡去,可偏偏他原本那功法就是和这一界面和心不和的,虽这时被废了,可到底与众不同,清醒的十分厉害,想晕也晕不过去。

    陈月茹又抽咽了两声,才气道:“我自心疼我孩子,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张子深哭笑不得,安慰道:“我自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如今流风身体也稳定下来,依师姐所言,要醒来总也要在三五天后,你天天守着也不是办法!那边流云又闹了起来,说什么也不回齐云峰,只在家里呆着,我拿他没办法,也就让他先养着他那伤再说,可这样终归不是长远之计!”

    “长远之计,什么长远之计!”陈月茹静了半晌,忽得起身气道:“你看看这两个孩子,出了这种事,还有什么长远之计,你和总说你和那田萧宁的几分交情,可现在呢,流风不说,就是流云也一身伤的回来,你什么也不说,还想让他们去那齐云峰,去那干什么?还非要死在那,你才称心吗?这是你的孩子,你就那么忍心说什么长远之计?”

    张子深苦笑道:“月茹,冷静些……”

    “冷静?我拿什么冷静!”陈月茹说着,语音中又带上了哭腔,道:“你看看流风的样子,你让我怎么冷静,流风伤成这样,却连颗“七还丹”都求不来,当初你因为那些破事,一气之下就离了“方证峰”,现在出了这种事,连个能出上力的师兄长辈都没有,还要我厚着脸皮去找了几个师姐,才拿出这点东西!流风的伤你是知道的,他当时用力太猛,经脉错位,便是醒了过来,再想修行,那根骨也大不如前,我想要颗“七还丹”,我只是想要颗“七还丹”罢了……”

    张子深见她说起当年事,面色就有些僵,可再说下去,诸多事情又是事实,只能暗叹一声,不再言语。

    哪吒安静的躺着,听着父母所言,便知道他这身伤治的确是相当不宜,虽然这些年大人不说,可他七扭八拐的也打听到了不少事,他父亲原是“方证峰”上的弟子,只是多年前那峰主连同他师父在内的几个长辈,意外的在一次对头门派埋伏中身殒,事后为了峰主之位,峰上几个有能力的师兄便争起势来,而他这没了势力,又不愿意和那些人斗心机的,在一次不知什么原因的鱼池之灾后,怒气大的张子深在山上大吵一架,得罪了不少人,便也索性搬了山下,和陈月茹就住在这一个小谷内,这倒不是什么机秘事,只是张子深从来就不喜人提罢了。

    “哭,哭有什么用!”静了半晌,哪吒才听张子深又开口,显然是见陈月茹一脸悲痛,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好又道:“你也听说了,流风在咱们没去时,生生把田师弟他们都辩倒了,随口说出个显然不俗功法不说,便是那阵法,明明白白的给人讲了,也让张紫阳束手无策,到现在还满口的赞那阵法的精巧,说是那阵法就算不是他想出来的,可见那布阵之物,也可见他在阵法一道的悟性绝然出于一众新旧门人之上,咱们上下三代里,光从这份灵性上来说,就没一个能比得上他的,流风有这手段,日后便是修行不成,有这等到才智,还又怕什么?”

    顿了顿,张子深又道:“咱们门里面往日的情景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也是阵法一道名扬的,可偏偏这些年来就没一个真正拿得出手的阵法大家,流风若是有这福气,待他醒了,便看看他倒底有几分才情,若果真不错,便是舍了这脸,咱们也自去向掌门求药去,便是拿不来那“七还丹”,也好歹能让他日后修行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