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起多人世间多少哀愁。

    眼前是黄沙漫天,两排士兵跟随着一辆马车,押解着一群百姓走在路上。

    车门的帘子被卷了起来,戈天鸢眯着眼睛透过黄沙,似感叹似预言般说道:“距离我们踏过长城的日子,不远了。回去让王上去禀报可汗,尽早准备大战的物资。”

    “那位曹将军可不好对付啊,咱们刚吃了个大亏,可汗他...”赶车的车夫不解的问道。

    “曹闲野,得意不了多久。”戈天鸢淡淡的说道。

    “莫非...”车夫浑浊的眼神中爆出一阵精光,恍然似有所悟的样子。

    “此后静待即可。”

    戈天鸢望了一眼身后即将属于她的奴隶的人群,以及被拴在马车后面的江十二,轻声说道:“一手险棋,一式阳谋,看一看哪一个更有效果。”

    车夫在一旁不言不语,他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心中确信但凡身后这位女子还在,那终有一日,匈奴的铁骑将会踏破长城,踩烂中原如画江山。也让他们的儿郎,不再受这风寒之苦。

    “同样的信息由不同的人送到,效果是不一样的。而且沙场大将若是不考虑朝堂影响,则终有一日会因此败亡。很巧,曹闲野只懂打仗。咱们放在大汉朝堂上的暗棋,也该动一动了。”戈天鸢信心十足。

    连带着,赶车的老人也信心百倍。这几年,只要是戈天鸢想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失败的。这一次若不是愚蠢的右贤王插手,怎会发生如此惨败。可叹上万草原好儿郎,白白丢了性命。

    “走吧。”戈天鸢放下了门帘。

    “得令。”车夫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几颗牙齿。

    ......

    东山之上,重峦叠嶂之间,阳光透过密集的树木洒落在地,藏身山洞中的陆钊心中急不可耐,恨不得赶紧出去查看一下山村的情况。不过他最终选择相信江十二能救出郁战,保下村民。

    “钊哥儿,钊哥儿,你在里面吗?”一个可以压低了的呼唤从山洞外传来,陆钊眼睛一亮,急忙起身。

    “我在,郁战,你快进来。”

    陆钊低声回应,满怀期待的看着洞口,那江十二看来还有点本事。

    “钊哥儿,我...”没想到,郁战一扑进来抱头就开始痛哭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把所有人都抓走了,说要带到草原深处做奴隶。”

    “什么!怎么会这样,从这里到草原路途遥远,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们怎么可能走得到?那...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陆钊眼神中稍稍带上了一丝狐疑。

    “我也不知道,是你救下来的那个人和匈奴首领私下里说了几句,他们就把我放了。”郁战茫然的回答,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说道:“我看到那个人的手势,知道你藏在这里。我来的路上绕了一大圈,后面没人跟踪。”

    “就是没有人跟踪才奇怪,他们要的东西在我手中。看这群匈奴咬死不放的样子,应该很重视才对,怎么会忽然就放弃了?这不合常理啊。”

    陆钊皱起眉头,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可问题出在哪儿,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我也不知道。”郁战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紧接着,他又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陆钊心中一叹,知晓前方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仰起头望着洞口,正色道:“咱们去长城,只有那里才有救下乡亲们的希望。但愿他们能活着等到我们,但愿。”

    郁战垂下了脑袋,眼神晦涩,旋即抬起头用同样的语气说道:“一定会的,他们都会活下来的。”

    “嗯!”

    陆钊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朝着洞口外面走去。这一走,面向东方,却也同样危险重重。

    百里路不算远,两人真要是放开了走,顶多两天功夫足够走到。劫路的山匪,溃散的匈奴,甚至草原中山林里的野兽,都有可能产生致命的威胁。

    但两人都不见畏惧,出了山洞以后。陆钊开路走在前面,郁战紧紧跟在后面。

    “钊哥儿。”

    走着走着,郁战忽然喊了一声。右手紧紧的握着刀把,面上神情变幻不定。

    “我相信你。”

    陆钊调整了一下身上背的长弓,道:“赶紧走吧,我们得尽快把东西送到长城去。也许这玩意,能把乡亲们的命都换回来。”

    “那为什么不直接和匈奴做交易?”

    郁战疑惑的问道。

    “蝼蚁和大象是做不了交易的。”

    陆钊无可奈何的说道。

    郁战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跟在了陆钊的身后。

    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陆钊心中一声暗叹,他实在不愿意去猜测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只有郁战一个人上了山。但他知道,两人从小到大的情谊是真的。

    此去长城,如蹈龙潭虎穴,那里是匈奴和大汉交战的核心战场,如同绞肉机一般的存在,寻常士兵在战争发起的时候,平均存活时间不会超过三天。

    如此境况,背后有一个兄弟,比什么都强。

    及腰的荒草,无边的旷野,两人披荆斩棘,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寻到了一处高地适合过夜。篝火升起,郁战先行睡去。两人万万不敢一齐入睡,生怕出现狼群之类不可预测的危险。于是便约好,郁战睡前半夜,陆钊睡后半夜。

    篝火旁,陆钊摩挲着手中的长弓,用大拇指按着弓弦一紧一松。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眉头轻轻皱起。

    微风拂过,好像大地母亲想要伸展开这个孩子的眉头。却不料,使得他的眉头皱的更紧。

    陆钊起身,忽然熄灭篝火。手中捏着一根羽箭,靠着郁战的身旁,轻声说道:“有人。”

    一旁,本已入睡的郁战陡然睁开眼睛,顺势握住了放在他身旁的长刀。腰肢一拧,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遥遥夜色尽头,一人一骑仓皇而来。马蹄声愈来愈近,竟直直的朝着陆钊和郁战的方向而来。

    陆钊屈膝蹲下,左手搭弓,右手引箭。一双眸子中,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