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就是她!就是这个贱人偷吃了家里窝头!”

    绿竹身上多了许多鞭痕,一瘸一拐地被的拖到了几个甲头的面前。她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起床就被打成了这样。伤加旧伤,她已经懒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了。只是隐隐听到耳边有什么“偷食”之类的。

    绿竹吃力地睁了睁眼睛,面前的汉子挡住了她的视线,感觉眼睛始终有一层薄雾,看着所有东西都朦朦胧胧的。身上的麻绳突然松了。

    小身板失去了依靠,直接摊在了地上。

    校场的黄沙混着雨水钻了一口,小舌头舔了舔,忽然感觉这黄沙也是那么美味。因为她太饿了,她很想大口大口地吃沙子,但是她没有那个力气。只能半睁着眼,看着细雨中的一群蚂蚁围攻一只受伤的虫子。

    她真的好想变成那只虫子,让这群蚂蚁痛痛地吃掉,然后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这样,她就不用再受这一份儿苦了。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要死了,绿竹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被父母逼着嫁给那个男人。

    第一次跟那个男人见面。

    第一次和那个男人同房。

    再到自己被休。

    和花姨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雨里,那个男人抱着自己求医。

    ……

    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昨天,让人忍不住要露出会心的微笑。

    绿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值了,至少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真正爱过自己。

    不是父母,而是那个休了自己的男人和那个收留自己的女人。

    “老爷!花姨!你们的恩情,小竹只有下辈子来报了!”

    绿竹闭上了眼,任凭细细的雨点打在自己身上,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

    ……

    “一个黄毛丫头,被饿昏了偷吃而已,小事小事啦。”为首的甲头用脚蹭了蹭地上的丫头,满不在乎地说着。

    贾氏却是义愤填膺:“小事?这怎么算小事?窝头是我给我儿子乡试准备的干粮!现在干粮没了,饿了肚子,拿什么去考试?我家文冕是天命所归的状元!要是因为这样没有高中,这责任谁担当得起?官爷!求您从严法办!”

    甲头烦得要死:“我们不是衙役,不是县太老爷!要定罪还得去县衙。你们要告就去县衙搞去,别在这儿找事!”

    “你们这群吃白食的!我要找你们保长,让他来断案!”贾氏嚷嚷起来就没完没了,拦着几个甲头不肯让他们走。

    贾氏也是碧溪村出了名的寡妇,都知道是个又臭又黏的狗屎,粘到了甩都甩不掉。几个甲头实在没办法,领着贾氏往校场里面走。

    苏文冕眼神飘忽,看了看老娘,又看了看绿竹,轻轻地扯了扯贾氏的衣服:

    “娘,咱就别闹了。家丑不外扬。”

    “蠢猪!你跟老娘闭嘴!这吃白食的野丫头,留在家里有何用?一定要交给官府办了!”

    苏文冕忧心忡忡地把绿竹拖起来,跟在老娘身后。

    校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笑也不小。李权注意到外边的情况,视线却被几个甲头挡住了。以为是什么琐事,就没有理会。这会儿看着一群人朝自己这边走来,皱了皱眉。

    心道怕又是什么麻烦事儿。

    李权远远地认出了苏文冕,却没认出拖着的绿竹。

    苏文冕也认出了这是给自己答案的考官,兴奋地李权招收,却也不敢点明。

    李权走了过去:“这是……”

    贾氏的嘴炮又开始了:“官爷啊!这贼丫头偷吃了咱家后的余粮!那可是可是给我儿乡试准备的干粮!没了干粮,我儿考不中举人该怎么办啊?求官爷明鉴,一定要严办贼人!”

    李权随意地瞟了一眼绿竹,皱了皱眉:“这丫头肯定是饿得不行了才偷食的,你看都已经这么惨了。算了吧。”

    “算不得算不得!看着可怜就算了?我家还可怜呢!那我也去到处偷东西?一定要严办!”

    李权沉思了片刻,叫刘嘎打来了一碗水,心想先给那可怜的丫头喝点儿水,听听她怎么说。

    刘嘎给绿竹喂水,李权自然就把目光停在了她的身上。

    看得久了,李权感觉到一丝不对!

    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赶紧蹲在了地上,抢过刘嘎手中的水碗,把对方一把推了几丈远:“我来!”

    李权忽然的反应让众人都惊了惊,几个不耐烦的甲头也疑惑地相互看了看。

    李权仿佛心跳都停了,拿着水碗的手都在发抖,心中一直不断默念着: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李权的手像是筛糠一样沾了点儿水,轻轻地放在绿竹的眉心处擦了擦。

    一颗小小的红痣出现在李权的眼中!

    “跟老子拿棍子来!”

    李权突然一声爆喝,如一道惊雷在清晨炸响,不仅吓傻了一群人,就连晨风都被吓得停止了!

    所有人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一瞬间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没有人移动。

    李权像是一头竭力控制情绪的野兽,东张西望的寻找着什么。

    校场内没有棍子,只有一根长条扫帚。李权几步过去,抓起扫帚在膝盖上一磕。

    “咔嚓”一声,扫帚折断。

    李权只留了一丈长的支杆,气势汹汹地回到场中。

    贾氏回过神来,见对方这么气愤,以为是要动大刑。绿竹只有一口气,贾氏担心在这被打死给自己招来麻烦,还假惺惺地迎了过去,提醒道:

    “官爷使不得!您只要弄清事实,然后送交县衙就行。这里可动不得私……”

    话到一半,贾氏突然感觉心口一凉!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地狱的恶鬼盯上了一般。

    她愕然地发现有一个比恶鬼还要凶狠的眼神盯着自己,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艹你!”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震得雨点都为之一顿。

    李权含着眼泪,将所有的心痛都聚在了手中的短棍上。力的一击让短棍带上了一道苍白的残影,带着沉闷地“嗡嗡”声打在了贾氏的胸口!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和错愕的目光中,贾氏像一片枯叶飞到了空中!

    飞得很高很高!就是八丈亭的瞭望台也望不到!

    雨幕中似乎多了些血红的雨滴。

    苏文冕看着母亲腾空而起的一幕,傻傻地笑了笑,因为他觉得这是一场梦,只有梦里才会出现如此可笑的场景。

    “嘭!”

    校场地上多了一滩烂泥!已经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只有血和肉的混合。在雨中慢慢扩散……

    世界都安静了!

    几个甲头都被吓得坐在了地上,有的捂着嘴,有的狠狠地扇自己耳光,有的裆下已经多了一片深痕。就算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法面对眼前的惨象。况且他们只是几个为祸乡里的小喽啰,跟李权的残暴比起来,他们就像是还未断奶的婴儿。

    李权涕流横流,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嗷!嗷!嗷!”

    哭声像狼嚎一样瘆人,一声哭嚎便会让周围的人脸白一层。

    这是失去亲人的痛苦!

    李权不知道小丫头还有没有救,但他此时已经似乎感觉到小丫头会离自己远去了!这一次的痛比夏茹自尽的时候还来得真切!因为他能感觉到小丫头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流逝,就像自己的血一样,在慢慢消失,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

    只有用这样的哭嚎才能发泄。

    但还远远不够!

    李权目光锁定在了那个酸臭的生身上,他发誓要让这个酸生感受到比小丫头还要强烈百倍的痛苦!

    而正当李权准备动手的时候,苏文冕突然大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迈着步子在校场中跳起舞来,永远不离手的卷被高高地抛在了空中。

    苏文冕确信这就是一场梦!梦里,可恶的老娘死了,自己也不用每天读,感觉世界都轻松了!

    “哈哈哈哈!”苏文冕的笑声在校场里回荡,这样的声音跟李权的哭嚎对比,气氛加诡异。

    卷已经被他撕得粉碎,变成了数的白鸽在半空中飞舞着。

    苏文冕用这样的方式庆祝自己的解脱,但李权觉得他很吵,停止了哭嚎,面表情地走了过去。

    “哈哈哈哈!”苏文冕朝着李权傻笑。

    “笑你b!”

    ……

    ……

    “嘭!”

    短棍折了!

    但是校场中又炸开了一道血花!

    像是子打爆了一个装满水的袋子,水花四溅!绽放了一瞬间的美丽。

    校场中多了一具头的尸体,泛着血腥气和淡淡的酸臭味。

    李权一身的血,却没有一丝表情,默默地回到了小丫头的身边,轻轻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啊!啊!”

    都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暗中看看小丫头的生活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都是自己的猜想,觉得她过得好,觉得那个男人是老实人,觉得这是她想要的生活,一切都是自己觉得!

    李权大哭着,哭得人头皮发麻!

    几个甲头彻底怕了!

    这哪儿是人?分明是个魔鬼啊!

    只有刘嘎回过神,看到出了那个小丫头对老大是很重要的人。鼓足勇气走到了李权身边,提醒道:

    “老大,救人要紧。”

    李权浑身一震!

    对!救人要紧!

    “!先去找点儿吃的!”

    “嗯嗯嗯。”刘嘎连连点头,“但这两人……”

    李权目光转向了几个甲头:“你们把他们烧了!将他们的骨灰吊在瞭望台上,我要他们死了都上天路入地门,我要他们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