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内容单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大概是墨水还没干的时候就有了摩擦,第一页的角落上有几个字母就像是被拖拽的乌云,看不太清楚,不过幸好不太重要,至少不影响阅读。

    让潘宏进感觉有些好笑的是,“畅谈”栏目为他制作的这一期节目上,竟然还有两位所谓的特约嘉宾,其中一位赫然是“柳莆夫·亚罗斯拉维奇博士”。

    “博士?!”

    潘宏进笑了笑,背对着浴室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说道:“柳莆夫先生什么时候得了一个博士的头衔?”

    “不要小看他,他这个博士的头衔可是哈尔科夫国立大学社会学院授予的,”叶菲娜站在浴室的莲蓬花洒下,冲洗着揉了一身的雪白泡沫,闻言笑道,“他这段时间还正在四处活动着准备拿一个研究员的头衔呢,或许,他总觉得自己头上的光环不够多吧。”

    “哦?”潘宏进漫不经心的欠起身,拿过茶几上的咖啡壶,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问道,“他在哈尔科夫国立大学进修过?”

    “那就不太清楚了,”叶菲娜笑道,“不过我知道他在那里花过不少钱,要知道一份硕士文凭都是需要一万四千卢布的,博士的话,怎么也要在这个基础上再翻一倍吧?”

    “买来的,假证?”潘宏进下意识的扭过头,讶然道。

    “也不能算假证,”叶菲娜在浴室里说道,“至少在哈尔科夫国立大学社会学院的档案里可以找到他的名字,如果是假证的话,哪里用得着花费那么多钱。”

    潘宏进点点头,感情这就是哈尔科夫国立大学校方卖出来的“假证”。

    “既然是安排我上节目,怎么又弄了柳莆夫这么一个特约嘉宾?”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潘宏进转而又问道。

    “难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叶菲娜朝玻璃门看了一眼,与潘宏进朝门里看的效果一样,她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一个不久前才被抨击为‘暴政毒瘤’的安全委员会少尉,短短数天之后,又成为了抗击暴政的民主斗士走上了荧屏,而与他一同登台对话的,却是当初在报纸上大肆攻讦这位少尉,同时又在敖德萨颇具几分名气的所谓文化名流。这样的两个人物同时出现在‘畅谈’节目上,本身就是一个很吸引人的话题,若是咱们的民主斗士、安全委员会的少尉同志,能够在直播的节目上利用某些可能来自于安全委员会内部的情报,当众撕下这位文化名流虚伪的嘴脸,那又会产生什么样轰动效果……哈,我都等不及想要看到那一刻的盛况了。”

    潘宏进微一皱眉,低头又将手里的节目单细看了一遍,这才现在主持人的提问中,果然包含了有关切斯诺耶事件的问题。可以预见,如果在直播间里有人提到这样的问题,那么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会在他潘宏进与柳莆夫之间引一场面对面的论战。

    论战潘宏进并不怕,毕竟现在都知道主持人会提什么问题了,他也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但问题在于,他总觉的叶菲娜在这件事上更像是在谋私利,她始终都是在谋划着她自己的复仇大计。

    “节目是直播的?”心里拧着一个疙瘩终归是不太舒服,潘宏进放下手里的咖啡,听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当然,‘畅谈’节目一直以来都是直播的,”叶菲娜也没听出他说话的语气中有什么异样,随口回答道。

    “我倒是很好奇,柳莆夫怎么会接受这个上节目的邀请,”潘宏进曲起食指在手头的信纸上轻轻一探,出“啪”的一声脆响,“难道他不知道那里注定会有一场争吵等着他吗?”

    “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叶菲娜笑道,“如果能在‘畅谈’栏目上将你这个伪民主斗士揭穿,他无疑将获得更高的声誉,他准备踩着你的肩膀爬到更开阔的公众视线中去。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个邀请他不得不接受。接受了邀请,至少他还能在节目中针对你的言论展开现场反击,若是拒绝邀请,那他岂不是连这个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了?节目的内容是不会因为他的缺席而做出改变的,乌莉特塔该问的问题一个都不会少,差别只是在于由谁来回答罢了,难道你会希望将原本应该由你来回答的问题交给你的对手去阐述吗?”

    乌莉特塔就是敖德萨电视二台“畅谈”栏目的主持人,典型的白俄罗斯美女,“畅谈”栏目在敖德萨州之所以有如今的收视率,估计也与她的美貌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么说我若是不接受邀请的话,也可能会成为柳莆夫肆意攻讦的目标喽?”潘宏进笑了笑,若有所指的说道。

    浴室里一片静默,不一会儿,叶菲娜推开玻璃门,**着身子走出来,她从地板上捡起浴毯,悄无声息的走到潘宏进身后,弯腰搂住他的脖颈,轻声说道:“亲爱的尤罗奇卡,如果我的决定让你感觉不舒服得话,那我向你道歉。”

    脑后触到的绵软令潘宏进心头一荡,不过这一“荡”也仅限于一荡,他很快便沉静下来,伸手推开叶菲娜圈在自己脖颈上的双臂,漠然道:“我不需要道歉,只需要一个解释。”

    叶菲娜身子一僵,紧接着耸耸肩,从沙后面绕过去,走到对面电视立柜边的更衣镜边上,一面对着镜子擦拭着湿漉漉的长,一面说道:“让柳莆夫身败名裂,把他从所谓的文化名人的神坛上推下去,摔成碎片,这边是我要做的事情。当然,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没有你为我提供的那笔资金,相信我这个愿望短期内没有实现的可能。所以作为回报,也可以说是作为一个负责人的合作者,我也会尽我所能的为你谋划,让你有机会实现你的野心。难道这样不好吗?”

    潘宏进从后面看着她裸露的背影,削肩、芊腰、丰臀,笔直修长的大腿,丰挺的酥胸即便是从背后也能看到两侧闪现的半道轮廓,真可算得上是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诱人。可问题是,这女人丰满的两片臀瓣之间还藏着一条无形的尾巴,要嘛是狐狸的尾巴,要嘛就是蝎子的尾巴。

    叶菲娜显然并不介意在他面前裸露身体,她对着镜子将湿漉漉的长在脑后盘了一个髻,随手从镜子上拿了一根白色的头绳缠住,又舒展开双臂,做了个侧转、扩胸的动作。

    尽管定力过人,可潘宏进还是在这一番乳波臀浪中感觉到小腹热,嘴里的唾液也像是被瞬间蒸干,舌头上味蕾几乎都要黏住上腔了。

    “不要总是说什么我的野心,”干咳一声,潘宏进扭过头,端起咖啡润了润喉咙,这才暗自调整着心态,说道,“我想和我的野心相比起来,你的野心应该也不小吧?”

    “我的野心只是想要报仇,”叶菲娜转过身,朝他嫣然一笑,踮着脚尖走过来,说道,“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听着她的脚步声走到近前,鼻孔里又嗅到浓郁的栀子花香味,潘宏进皱皱眉,头也不回的比划了个手势,说道:“把毯子裹上,我希望你能把看成是一个合作伙伴,亦或是朋友,而不是另一个需要你用身体去诱惑的目标。”

    叶菲娜脚下一顿,妩媚的笑容瞬间在脸上僵住,她用凌厉的眼神在潘宏进的脑后瞪了一眼,性感的唇角微一抽搐,表情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我可没想过要诱惑你,亲爱的尤罗奇卡,我也从不认为自己的魅力能够强过四针恶毒的致幻剂。”耸耸肩,她说道,“不过我要说的是,这次之所以安排柳莆夫上栏目,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除掉我的一个仇人,我也是在为你考虑。”

    “就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将浴毯裹在身上,叶菲娜上前两步,半跪在潘宏进的面前,一只手扶着他的膝盖,说道,“你为自己塑造的形象必须具有攻击性,这是咱们之前已经谈过的事情了,而这种形象的塑造,本身就需要你去迎接一场场的挑战,若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大的成就,就必须踩着像柳莆夫这样的所谓名人的肩膀爬上去。空虚的人们总是喜欢崇拜偶像,但反过来,他们又会从一个个幻灭破灭的过程中获得快感,你的攻击性就是要给他们这种快感,让他们认同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潘宏进本身并不否认这一点,他甚至对这种构想相当认同,但问题是,随着与叶菲娜一步步交往的加深,他越来越感觉到这个女人难以驾驭。

    心中怀有刻骨仇恨的人总是无法理喻的,就像他自己,为了复仇他甚至能够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都给毁了,这样的人难道还会去顾虑别人?

    “你现在应该把柳莆夫踩在脚下,只要你做到了一这点,他曾经在敖德萨拥有的声望就是属于你的,”叶菲娜柔声说道,“而这些恰恰是你现在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