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听到那声尖叫后,赶紧跑进如烟阁,一进门便看见地上瘫坐着一个吓得面如土色的侍女,阿七顺着那侍女的目光看去,只见屋梁上悬挂着三尺白绫,白绫之上挂着一个蓝色衣裙的女子!

    因为那侍女的一声尖叫,有不少浓妆艳抹的女子都从自己居住的房间里来到如烟阁外面,好奇地向里面打量着,待看清了是有人悬梁自尽,不少人露出一副讥讽的神色来,双手抱于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模样,有的人还嬉笑着,对着那上吊的女子指指点点。

    毕竟在这院子里住的太久,日子闲得像一块海绵,拧一拧还能滴出水来,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看好戏的机会,这些女子才不会白白错过这个机会呢!

    就连亭霖,也绷着一张脸立在门口,不往前走一步,脸色阴沉地看着屋里那个自尽的女子。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为什么有些人就可以无动于衷呢?阿七扫了一眼那些美丽绝色的女子,心里突然就泛起一股恶心来。

    在这里住久了,人就会变成这样自私淡漠吗?

    但这些念头只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阿七搬起地上的木凳,爬上去,费力抱着那自尽女子的双脚,将她抱了下来。

    那蓝衣女子被她抱下,全部重量压在阿七身上,阿七脚在凳子上晃了一晃,重心不稳,和那女子双双跌在地上。

    她不知道那女子是死是活,但还是在落地的一瞬,将自己垫在那女子身下,双手紧紧护着那女子的头,而自己的腰却狠狠磕在了梳妆台的边角上,痛得她闷哼了一声。

    她这一跌一撞,被门外站着的女子们收入眼底,顿时引得她们抿着嘴,发出阵阵笑声。

    阿七不理会那些笑声,强撑着坐起来,去察看怀中女子的伤势,怀中那女子粉黛不施,肤白胜雪,此刻因为缺氧显出淡淡青色,那一副病弱苍白的模样,就是阿七这般的女子看了,都不免生出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眼睛闭起,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鼻梁小巧又挺拔,一双秀水烟眉蹙着,嘴唇发白,一张小脸上五官精致动人,我见犹怜。即使现在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阿七的怀中,这女子比起外面那群看热闹的女子来,也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庸脂俗粉算得了什么?世间固有真绝色。

    阿七伸手探了探怀中女子的鼻息,气息虽然微弱,但还是让阿七心中一动。

    “她还活着!”

    亭霖闻言,立马走上前来,俯身往那女子嘴里送了一颗小小的药丸,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一下立在屋外向内张望的莺莺燕燕们,朗声道:“大家来到府中,就应该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大家都好自为之,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也随她们去,勿要多管闲事才好。”

    阿七心里明白,亭霖那句“勿要多管闲事”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真的再次遇到这样的事,她肯定还会上前帮忙。她这一生,注定不会听从任何人,她只听从自己的心。

    过了一会,阿七怀中的女子便幽幽转醒,那一双眼眸乌黑清澈如同山间的幽湖,美得摄人心魄,但又泛出丝丝冷意来,如同天边悬挂着的寒星,崖下悬挂着的冰凌,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盯着阿七看了一会,冷冷问道:“你是谁?”

    虽然因为刚醒,声音微弱至不可闻,但那语气中泛出的冷意,还是让阿七有些愣神。

    “我?”她现在已经改名叫做落笙,她将作为这个名字的主人去迎接崭新的生活,以前那个朝西城郊村野里跑出的小丫头阿七,以后只存在于她的记忆里,想到这里,阿七回道:“我叫落笙,是新来的。”

    “落笙……”那女子轻轻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股无奈的苦笑,她扭过头去,披散的青丝遮住了美如墨画的眼睛,喃喃道:“谁要你救我?”

    亭霖见她醒了,脸色更加阴沉不定:“蓝雨芊,这几年王府待你不薄,那缪家世代封侯,堂堂安阳侯愿意聘你一个小小的乐师做妾室,你问问这院里的女子,哪一个比得上你的好福气?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蓝雨芊扶着桌子站起来,那柔弱的身子仿佛下一秒钟就会倒下去,可她还是毫不畏惧地迎上亭霖的目光。声音冷淡中透着坚决:“我说了不嫁就是不嫁!”

    “嫁不嫁可由不得你了!”亭霖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正要上前,蓝雨芊的动作比他还快,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剪刀,比在自己的脸上,嘴角挂着一抹摇摇欲坠的笑容,看起来凄艳绝美:“安阳侯看上的不就是这样一张脸吗?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毁了它!”

    此话一出,连亭霖都不敢妄动了,可蓝雨芊握住剪刀的手并没有停下,稍一用力,那剪刀就狠狠的刺入了脸颊!

    鲜血瞬间涌出,蓝雨芊嘴角的笑容却明艳了不少,她的手往下又飞速移动了几寸,瞬间,那把剪刀便在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

    果断!狠绝!毫不留情!

    蓝雨芊将那剪刀从脸上的伤口里拔出,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半边脸颊,但她那一直蹙着的眉却舒展开来,疼痛让她嘴角的笑容维持的有些勉强,那本就白皙的脸此刻又增添了几分惨白,但依旧遮不住她原本的眉目如画,美若嫡仙,她看着亭霖,目光里有些挑衅:“你们,又奈我何?”

    “来人!”亭霖摆摆手,脸色阴沉地像暴雨将来之际阴云笼罩的天空:“把她押下去!”

    几个府中的侍卫从门外进来,将蓝雨芊带走。

    “各位,戏也看够了,散了吧!”亭霖看了一眼屋外的女子们,有些无奈地离去了,若是因一个小小的乐师得罪了安阳侯,那事情可就闹大了,那安阳侯指明了非要蓝雨芊一个,可谁知道她蓝雨芊会不知好歹,闹了这么一出?

    那屋外的女子们,免费看了一出好戏,见蓝雨芊已经被带走,这幕戏也暂时演不下去,便嗤笑着,扭动着袅袅细腰,相伴着回去了。

    人已散去,如烟阁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落笙愣愣地坐在地上,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让她有点不能接受。

    那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就那样被毁了?

    那把剪刀刺进去得有多疼,可是那女子却一声不吭,反而笑靥如花。

    那个笑容像沾了血的白罂粟,她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