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号称八千,实质不过五千左右,其前锋已抵复州,后队尚在海、盖一带,建奴分兵沿海各城堡,似乎要将沿海的辽民强制迁往内6。”

    得到建奴前锋已到复州的消息,复辽军马上召开军务会议,茅元仪站在挂着的地图前,分析建奴的动向。

    “长生岛送来的消息,建奴骑兵已经在对岸的羊官堡出现,并向他们出了招降书,长生岛守备郭振明接了招降书,并没有立即回绝,佯作要考虑,打算拖上一阵看看。”

    郭振明的父亲是博平候,原来在神机二营作把总,现在担任长生岛守备,他当然不会和建奴妥协。

    “建奴没有船只,应该也不会攻打长生岛,”茅元仪说道。

    “郭振明这是自作聪明,”李彦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到诸人多是露出不解的神色,便用手指在地图上方作势点了点:“他想迷惑建奴几天,殊不知这也是建奴想要的,建奴不会在复州停留多久,而是会先攻金州,回过头再去决定复州的未来。”

    “他应该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随时会渡海攻击复州,那建奴为了照顾后路,必然要在复州驻扎军队,这才是为金州分担压力,他想要拖上几天,这个想法本身就错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他们确实缺少战场上的经历,有时候想问题不免还是有些简单化。

    “那现在通知郭守备,让他摆出进攻的姿态?”茅元仪出声问道。

    李彦点了点头:“可以,估计效果不会怎么样,同时严令他不得随意出击。”

    知道建奴差不多都是骑兵,李彦就知道随便出击很容易被各个击破,也只有将战场放在金州,硬碰硬打上一次。

    复辽军三营主力全部集中在金州城。总兵力过一万人。李彦相信五千建奴全部扑上来。也无法打下金州。他甚至在想。到时候是不是要悠着一点。不要打得太猛。以至于将建奴一下子给吓跑了。

    “两营骑兵都抽调出来。灭虏营也抽出来。”李彦盯着沙盘。慢慢说道:“三面城墙。东面西面各放一个哨地火铳兵。中间金州城布置两个哨。随时准备增援。西面两个哨长枪兵。中间一个哨。东面也是一个哨。骑兵放中间。灭虏营布置在东城……”

    “大人地意思。要伺机出击?”王国兴眉头挑了挑。兴奋地说道。

    “是地。建奴五千。我军一万。并且占着守城地优势。不打一打。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李彦微微笑道:“参谋部有相应地计划。大家都熟悉起来。并看看到底用哪一套办法比较好。我总觉得。缩在城里并不是最好地办法。虽然这样做最为稳妥。”

    “灭虏营放在东城。既可以再合适地时候出击。也能够防止建奴从东侧迂回。”茅元仪补充道。

    “参谋部认为。建奴总要先在城下打一打。试探我们地兵力与火力。我地意思。刚开始打要忍着一点。不能把建奴吓跑。”李彦地话音刚落。议事厅中顿时响起一片轻笑。

    “要我说,咱们直接冲出去,保证将建奴打得落荒而逃,”骆养性大笑着说道。

    “是不是可以迂回包抄?”崔石头沉吟着说道,作为选锋营营官,只有守备衔的他平时显得很沉默,难得在议事中言:“建奴都是骑兵,到时候想跑可抓不住。咱给他包了饺子。让他想跑也跑不掉。”

    “如果要包抄,那也是灭虏营的任务。”李彦转头看向刘文炳:“虽然我们总兵力占据优势,但防守是优势也是劣势,防守正面太大,也不可能抽调更多的兵力,以灭虏营独力抄截建奴后路,很可能遭到夹攻,我军能不能在野战中正面对抗建奴的骑兵,毕竟还没有战场证明。”

    “那便让灭虏营来证明吧,”刘文炳微微一笑,转过头对王国兴道:“王总兵,你说呢?”

    “可以,”王国兴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建奴既然如此轻视我们,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也实在说不过去,我猜他们多半不会侦察周围地形。”

    “敌人可以轻视我们,我们决不能犯同样地错误,刘参将,你同参谋部一起,尽快拿出更为完善的抄截方案,原则是该打的要打,但要尽量为自己创造有利的条件,而不是去硬拼,但也不怕打硬仗,”李彦道。

    金州之战以后,复辽军从上到下心气都很高,在建奴请看复辽军的同时,复辽军未尝没有轻视建奴的想法。

    “这一次,我们遇上的将是建奴骑兵,这支骑兵曾经赢得了抚清之战、萨尔浒之战、开铁之战、辽沈之战的胜利,在建奴骑兵面前,我大明在辽东先后丧师数十万,失地数千里,”李彦看着诸将,认真地说道。

    “而现在,我们将有机会击败这支所谓的无敌铁骑,”李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像在兵战俱乐部时一样,抬起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左胸前:“我复辽军,必胜!”

    众人也都跟着李彦站了起来,全都做出了同样地动作,将右拳按在心口处,大声道:“我复辽军,必胜。”

    看到大家脸上充满斗志的表情,李彦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望诸君继续努力。”

    建奴军既然已经出现在复州,那么两三日间,便可能兵临金州城下。

    辽东兵备道衙门布了紧急动员令,要求金州所有的辽民服从工匠营、工役营和金州营地统一安排,如果有不服从军令的,将以“汉奸”论处。

    汉奸这个词,因为巩永固的到处宣扬,已经成为金州城曝光率最高的词汇之一,虽然有很多辽民通过各种渠道,往辽西、往登莱、往朝鲜,以避免成为后金的农奴,还有的揭竿而起,做出反抗,但还是有很多人投到建奴那边,转过身来对付自己的族人,所以辽民对这样的人异常同行,都以“汉奸”称之。

    辽东的汉奸并不少见,原本地金州参将刘爱塔就是一个“汉奸”,他甚至已经投降建奴很多年,据说刘爱塔的妻子,还是努尔哈赤某个儿子的乳母的女儿,也算是一种“荣宠”。

    当情报部放出风声,说是刘爱塔主动投降大明,才让明军重新占有了金州以后,努尔哈赤大怒,刘爱塔的兄弟大乱,有几个跑了出来,有几个则被建奴给抓了起来,马上给砍了脑袋。

    跑出来的那几个刘姓兄弟还真以为刘爱塔投降了,巴巴地跑到金州,被金州军给抓了起来。

    知道了真相的刘氏兄弟也知道,他们如今已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真正投降明朝。

    不过李彦对刘氏兄弟还是不太信任,这些汉奸之所以能归正,说什么民族意识突然觉醒,于是就决定归顺大明,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无非是在建奴那里受到了委屈,又想着从大明获得更大地好处,或者就是像刘氏兄弟这样,走投无路,不得不降。

    当然,李彦本来也没觉得这个时代的民族意识能够让汉奸反省,每个人对于人生道路的选择,无非是利益。

    刘爱塔降了建奴,是因为这样做可以逃脱他犯下的罪行,很多老百姓宁肯被建奴奴役,是因为他们觉得活着就行,至于那些反抗者,是他们不能接受剃、圈地这样的事情,真正涉及到忠义感召、民族意识的,可谓少之又少。

    后世的李彦对汉奸深恶痛绝,但在明末,他就要用这个时代的视觉来看待、分析问题,所以他并不排斥那些被动接受了建奴征服,而后又反正的普通辽民。

    但他对那些投降了建奴以后,反过来欺压自己民族地百姓地“汉奸”,还是不会有什么好感。

    刘爱塔在金州做了不少坏事,就在覆灭之前,还准备进攻广鹿岛,对于这样丝毫没有民族意识和立场的“汉奸”,李彦并不打算重用。

    李彦总觉得这样地人没有原则,又有前科,很容易反来反去。当然,如果他们以后确实表现出坚定的立场,以及杰出的才能,李彦也会考虑给他们机会。

    至少刘氏兄弟目前为止,还不能让李彦信服,虽然他们一再声称,可以联络建奴中的一些汉人,拉拢一些辽民和汉军过来,李彦还是决定等等再说。

    另外一名降将,复州参将单尽忠则又不同,单尽忠是主动投降,可见其心中确实早有归顺大明的心思,这样的降将,李彦是打算使用的,毕竟要给建奴那边的汉人一点希望,只要他们是真心归顺,便能得到不错的待遇。

    至于这一次建奴征讨金州的统帅之一李永芳,他的妻子是七皇子阿巴泰的女儿,真正的嫡系额驸了。

    李永芳原是明军抚顺游击,抚顺是建奴进攻大明的开始,李永芳也是第一个向建奴投降的明将,作为建奴的额驸,副将,李永芳可以说死心塌地为建奴效力,而且他还是建奴竖起的一面旗帜,上面写着“汉奸”两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