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诚是被疼醒的,确切的说,他是被晒醒的。

    秋阳高升,已是午后时分,看着头顶刺眼的太阳,吴子诚眯了眯眼,只感觉口中口渴,肚中饥饿。左右看看,这才注意到身边是头戴斗笠面无表情的车夫,自己却是犹如咸鱼干一样被挂在车辕上,吴子诚皱了皱眉,手忙脚乱的爬上了车辕。

    忽然,奇多瑞的声音模糊传来:“公子,你醒了。”

    吴子诚听得声音不像是从马车中传来,急忙向左右看去,到处都没有奇多瑞的身影,便立即高声喊道:“奇管家,你在哪里呢?你怎么不出来?”

    奇多瑞的声音顿了顿:“我在车舆后扒着。”

    吴子诚一听,心中感动。车舆后位置窄小,也只能扒在上边了。这样一感动,倒是十分后悔自己在茶棚的想法来:“奇管家,你到前面来吧,这边至少可以容身。”

    奇多瑞的声音又顿了顿:“前面……晒……”

    吴子诚感动的情绪还未下去,就觉心中邪火蹭蹭蹭往上冒。心中的感动和后悔登时无影无踪,胸臆中一股恶气无处可发。忽听马车内一阵咳嗽声,那股的忿忿气顿时烟消云散。

    “子殷,你怎么样?”

    车帘慢慢被打开,露出江子殷一张如画的眉目,脸色没有了之前的潮红,却更显苍白。

    “吴子诚,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江子殷皱着眉头问道。

    吴子诚一呆,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我怎么了?”

    马车内明月夜拽拽的声音传来:“丝蕊,拿一面镜子来。”

    下一刻,吴子诚就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吴子诚的手颤抖起来,不敢置信的指着镜子中的乞丐:“这是公子我?”

    镜中的乞丐脏兮兮的脸上两块通红的高原红,嘴巴已经干裂掉皮,头上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哪里还有一丝自己文雅公子的形象?

    明月夜“啧啧”笑了两声,声音从马车内模糊传来:“一连两天暴晒在阳光下,就算是秋天,谁能受得了?吴公子真是非常人所能比啊!”

    吴子诚像是受了刺激,好似没有反应过来:“两天?”

    车舆后,奇多瑞的声音模糊传来:“今天是我们离开京都城的第二天了,你昨天晕了一日。”

    吴子诚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还是压抑不住浓浓的愤怒情绪:“那你怎么不把我喊醒?”

    马车后奇多瑞的声音顿了顿,有些委屈道:“我那时也没醒,又怎么喊醒你?”

    吴子诚一双眼睛恼怒的似要盯穿整辆马车,面上阴沉再无文雅:“若是让我抓住那对狗男女……”

    江子殷又咳嗽了两声,递过一条白巾:“先擦擦脸,再抓人。”

    吴子诚不好意思的接过白巾,白巾立马变成了黑色,他又用手抓了抓头发,可怜道:“子殷,我饿,还渴。”

    江子殷为难的向马车内看去:“你再忍忍,到了下一个城镇,我去买些干粮。”

    吴子诚也实在拉不下脸去求一个小贼,只有捂着早已饿瘪的肚子,可怜兮兮的向路边枯黄的草地中看去,企图想要发现什么。

    忽然一个布包砸在了自己头上,吴子诚急忙抓住布包,向旁边看去。

    首先入眼的是一匹矮马,一匹骨瘦如柴的矮马。这不是茶棚外的矮马?吴子诚心中惊讶,又向上看去。

    茶棚中的那身背短枪的少年,此时笑的开心:“一百两。”又伸出手来。

    吴子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你不是茶棚中的那个……”

    那少年忽然绷起了脸:“废话少说,一百两!”

    吴子诚打开布包,看着自己面前不知放了几天,都有些发霉的馒头,心中嫌恶,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扭头还了回去:“你拿走,我不吃。”

    那少年也不再绷着脸,面上现出狠厉之色起来:“我管你吃不吃,一百两拿来!”

    “你这少年真是奇怪,我不吃,你为什么还要向我要钱?”吴子诚将馒头气愤的一丢,“就这两个馒头,你还想要一百两,那是金子打出来的吗?”

    那少年看着被丢下马车的馒头,一双眼阴狠的看向吴子诚:“你丢了我的一百两银子!”

    吴子诚看着消失在马车轮下面的馒头,不屑道:“到时我陪你一百个馒头。”

    那少年语气不容拒绝:“一百两!”

    吴子诚冷哼一声:“妄想!”

    少年盯着他,一手摸向背后短枪:“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吴子诚将头一扭:“我相信天理自有公道!”

    话音未落,一股凌厉之气向自己面上袭来,吴子诚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那少年坐在马背手持短枪,短枪夹裹着烈风正向自己刺来。

    短枪未到自己面上,就被一抹寒意挡在了面前。

    那少年看着挡住自己短枪的一柄细长的剑,眯起了眼睛:“那是纤月?”

    江子殷忍住手掌的麻疼,答道:“正是纤月。”

    少年倏然收起短枪:“我不跟纤月为敌。”

    力道一下松弛,江子殷险些拿不住手中纤月,急忙握紧剑柄,还入剑鞘。

    众人都惊讶的看向江子殷手中的那把剑,马车内传来的明月夜模糊的声音:“好不容易才有一个这么一小会儿舒服的午睡,你们偏要在我耳边打打杀杀,真是影响我的睡眠。”

    那少年听到这个声音,面色一僵:“无故打扰主人睡眠,从我的雇佣费里扣除一两。”

    明月夜叹了一声:“剑觅,你总是这么抠门。你去年赚取那么多的雇佣费都用到哪里去了?”

    剑觅僵硬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低下头来:“又输了。”

    明月夜钻出马车,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你疯啦,又跟那个小壁虎打赌?”

    少年脸色一红:“碧湖说,她在墙头望风。只要我能将戟城布政使女儿的**悄无声息的还回去,她就给我十万两。”

    明月夜无语:“所以,你为了那十万两,真的跑去了那个布政使家里?”

    “我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守在那里,”少年的声音迟疑片刻,“其中还有一个高手,不知道是谁。碧湖一见形势不对,就跑了,我一个人,没跑掉。”

    明月夜抚额长叹:“那时候我天上地下的被戟城的那些人追杀了五个月,你又不是不知道?”

    少年低下头:“我只想赢碧湖一次。”

    “小壁虎这个人一见情况不对,每次都会逃之夭夭,你又不是不知道,偏偏还死心眼的上了当。”明月夜鄙视道,“从未见过你这么傻的。”

    那少年更是羞愧:“满月楼的追杀令现在还在执行。”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什么?”

    吴子诚首先道:“那戟城的布政使这么记仇,居然请得动满月楼的杀手?”

    明月夜接着道:“你还嫌我们这一路不够乱,偏偏要给我找些麻烦。我今年不雇你了,你赶紧走!”

    车舆后奇多瑞的声音也跟着传来:“这位小哥好手段!”

    明月夜愤怒的踹了一脚车舆后:“不想乘马车就下去!”

    奇多瑞立马闭嘴了。

    少年剑觅更是羞愧:“我一个人对付不了满月楼的人,想着人多力量大,这才来找你们。”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江子殷忽然问道,“既然你曾经被一位高手抓住,现在应该还在戟城才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戟城布政使又为什么紧追不舍,买了满月楼的杀手追杀你?”

    所有人都想听剑觅怎么回答,但是他却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