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雕栋,黄璃青白。

    宫女太监看到宫中的御路上,忽然出现一个身穿捕快服提剑的少年,都有些惊讶。再看到她手中的那把剑,有资格老历的人就急忙噤声,悄无声息的从她身边走过。

    “天下最细的剑,莫过于尚方署所打的宝剑――纤月,最宽处不过半寸有余。但那把剑却是由半截断剑制成,剑的原身,曾经是一柄尚方斩马剑,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尚方宝剑。”有知道些许内情的太监,吸了一口烟袋说道,“四年前,皇上登基后,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皇上曾经拿着这柄剑,在寝宫中愤怒的斩杀了两名宫女。”

    说到此处,那太监可惜的叹道:“可是后来不知为何,那柄宝剑忽然断成了两截。尚方署重新接收断成两段的宝剑,集皇室十名最精于制剑之人经过淬火重新冶炼。一个淬火铸成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另一截掺入了少量的钨铁,增加了其韧度锋芒,被铸成了一把剑身极为细长的宝剑,也就是那人手中所持之剑――纤月。”

    “公公,斩马剑怎么会断成两截?也不知那持剑之人是谁啊?”

    那太监看着面前一脸懵懂好奇的小太监,摇摇头叹道:“我进宫时,宝剑已折。这些事情还是听一位曾经在尚方署打杂的前人所说。虽然此剑已经失去了尚方宝剑的意义,但是持剑之人却是不可小觑。”

    好奇的小太监又问道:“四年前,宫中发生了什么?”

    四年前,宫中发生了什么?

    江子殷看着一成未变朱红色的宫墙,想起了那个灵韵女子。

    夏天是四季中最为炎热的一个季节,可是对自己来说,六岁那年的夏天,却是最寒冷的一个季节。

    破庙被人霸占无法容身,无家可归又无处可去的自己只能躲在一堵矮墙下。那个女孩就是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声音清脆悦耳:

    “玄听,你看,她真的在这里!”

    那时的阳光明亮刺眼,自己只能闭了闭眼,才向前看去。

    就看到一个穿着浅粉色霓裳,露出两个浅浅酒窝的可爱女童正站在自己面前,女童一只手抱着一只白兔,另一只手拉着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街边,向自己这边看来。

    那中年男子玄听,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面无表情:“晴灵,那是大理寺少卿江博海的女儿。她是异瞳,她母亲也拥有一双极为不寻常淡蓝的琥珀色瞳孔。因为淡蓝琥珀的眼睛异于常人,所以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大理寺少卿江博海已经将她母女赶出了江府。现在看来,她母亲已经去世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清楚的记得那女孩听到这话时,脸上浮现的同情之色:“那她母亲是哪里的人啊?会有人收留她吗?”

    玄听摇摇头:“她母亲的眼睛极为显眼,不知是从哪里来到的燕和。倒是她的眼睛,虽然夹杂一点褐色,但依然是一双透明的蓝珀色的眼睛。即使是这样,她依旧非我燕和血统,燕和是不会有人敢收留她的。”

    女童犹如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向自己的眼睛看来。当时因为太多人议论过自己的这一双眼睛,自己便十分惊慌的用双手捂上了两只眼睛。

    那女童轻轻拉开自己的手,盯着自己的眼睛,清脆悦耳的声音充满惊奇赞叹之色:“她的眼睛真的是浅蓝,淡淡的颜色,还透着清亮。”

    又笑着说:“正好父皇要为我选伴读。既然燕和没有人敢收留你,那你可以做我的玩伴啊。若是你入宫,肯定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一旁的中年男子玄听有些愕然:“晴灵,不可。公主的玩伴只能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女儿,这才不至于冲撞了宫中贵人。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不过才四品。”

    那女童不以为意,笑道:“那又怎样,我认定她了!”

    ***

    可是,现在还有多少人会记得这宫中曾经有过一个晴灵公主?江子殷一步一步,缓缓走在御路之上。

    自从乌音特大军退兵之后,她就慢慢淡出了大家的视线。

    那时燕弘帝萧正的登基大典才举行不过两天,宁州来报,乌音特二十万大军压境。

    没有人想到,一向胆小如鼠的乌音特国主,居然敢举全国之力压境。但就是这慌乱凑齐的二十万大军,面对宁州的五十万热血男儿居然大获全胜。

    那时新皇当政,这一场败仗让整个朝堂混乱不堪,有人居然提出了和亲。那些贪生怕死的老臣全部都跪满了御道,每一个人都想用一个女子的一生,来换取以后的平安。

    晴灵公主不堪忍受逼迫,万般无奈之下,只有点头。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和亲车架刚入乌音特国境,所有人就都被监禁。最后出来的是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晴灵公主。

    叶太后听闻当场昏厥,自此每日垂泪不止。年轻的帝王萧正震怒,硬是从各州郡抽调二十万精兵到宁州对抗乌音特,却发现当初大获全胜的乌音特大军如丧家之犬一般不堪一击,自此两国签署停战协议。

    “乌音特,宁州……”萧正愤恨的看向地图上朱笔标出的两个地方,咬牙切齿,“朕誓将你们连根拔除!”

    ***

    明月夜早已经在宫门口等得不耐烦,江子殷一直没有出宫门,他只有一直在宫门口等着,想要将事情问个明白。

    宫门口无趣,只有白花花的一片青石板,还有两个守门侍卫。许久不见江子殷出来,明月夜只得对着守门的两个侍卫大眼对小眼。

    两个侍卫知道他是皇上召见的人,收回了先前轻视的目光,只瞪着眼睛直直的向前看去。

    “二位大哥,”明月夜浓墨般的眼睛一闪,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这里是一百两,只要你们跟我说一说。每日都有多少文武百官通过这宫门,一百两就是你们的了。”

    一个刚守门的年轻侍卫忍不住诱惑,眼睛跟着明月夜手中的银票飘了飘。

    另一名年龄稍大的侍卫瞪了他一眼,厉声道:“章彦,想要受罚吗?”

    那名叫章彦的年轻侍卫急忙收了眼睛,不敢再看向银票,又直着眼睛向前望去。

    明月夜颇感无聊,又从袖中取出另一张银票,对着那年龄稍大的侍卫道:“这里是一千两,只要你告诉我,每日到底有多少官员通过这扇宫门,一千两就是你的了。”

    那年龄稍大的侍卫眼睛动了动,看着明月夜手中的银票,一把夺下:“每日有一百零八位官员走过这扇门。”

    明月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那侍卫动了动嘴巴:“这是第二个问题。”

    明月夜又从袖中取出另一张银票,那侍卫看到后,又是一把夺走:“猜的!”

    看着那侍卫手中握得紧紧的银票,明月夜咬了咬牙,手指忍不住动了动,却又自行压制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队卫兵从宫门前经过。对过腰牌之后,那年龄稍大的侍卫向领兵之人递上银票,恭恭敬敬道:“禀告林参将,这是别人贿赂的两千两银票。”

    领兵之人――林参将,一双眼睛不带表情的扫过宫门前正惊愕站着的明月夜,对那侍卫点点头:“很好。赵丙,取出一半,你自己留着喝酒。”

    听到这句话,赵丙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多谢林参将!”

    等到卫兵们走远后,赵丙拿着手中的银票对身边的侍卫笑道:“给,一千两。”

    “林参将果然大方,”年轻侍卫章彦低头笑呵呵的看着手中的银票:“赵哥,我本以为守门是个苦差事,没想到油水这么大。还是赵哥脑子好,既不用看着银两从自己面前飞走,也不用担心被别人说收受贿赂,为此受罚。以后我就跟着赵哥多学学了。”

    赵丙面上浮现笑容:“好好,以后跟着赵哥,吃不了你的亏。”

    那章彦连忙点头,又看着呆在当场的明月夜,小声自语道:“尽是些傻子,我们这些守门的知道些什么?偏偏一个两个还非要来问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