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升与张仲微一回到杨府,牛夫人便把杨升唤了去,说是要问问他对自家酒楼的印象。张仲微回到客房,将按酒果子递与林依,道:“我瞧这果子味道不错,与你捎了些回来。”

    林依笑话他道:“你还真是又吃又兜。”说完将包裹递与青苗吩咐道:“前些日,二夫人不是也拿了几样果子来的,你连着这一包,全部装盘,端来咱们对照对照。”

    青苗应了,捧着包裹去了厨下。林依开始问张仲微正经事:“酒水品味尝得如何?”

    张仲微道:“全记在心里呢,赶紧磨墨,我默下来与你看。”

    林依知道他科举出身的人,有副好记性,连忙磨墨铺纸。张仲微提笔,一气写完,递与她看。

    玉髓酒浓烈、流霞酒适中、清风酒清淡、白羊酒甘滑,还有几种果酒,荔枝酒、黄柑酒、葡萄酒、菊花酒等。

    张仲微道:“果酒甜津津,我觉着不够味,不过女子应是爱的,你待会儿尝尝再说。”

    林依奇道:“我上哪里去尝?”

    张仲微卖了个关子:“过会儿便知。”

    林依还在猜测,金宝求见,拎进一只大盒子,掀开来看,满满当当一盒子酒壶,称:“这是张二少爷喜爱的酒,酒楼送了来。”

    林依接下道谢,待她走后,惊喜问张仲微道:“舅舅送的?”

    张仲微点头,道:“舅舅待咱们,真是没话讲,我们开店的事却瞒着他与外祖母,是不是不大好?”

    林依道:“你不晓得,我之前在外祖母面前透露过要开脚店的意思,外祖母却极力劝阻。”

    张仲微不解道:“为何?怕我们亏本么?可我瞧他们那两个酒楼,生意都是极好的。”

    林依道:“自然是怕多了一个同行,抢了他们的生意。”

    张仲微隐约有些明了,问道:“你是怕外祖母晓得咱们也要做这行,会不高兴?”

    林依摇头,反问道:“讨长辈欢心,与养家糊口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张仲微毫不犹豫答道:“自然是后者。”

    林依道:“那便是了,外祖母再不高兴,为了生计,我们也得把脚店开起来。”

    张仲微更加奇怪,继续道:“娘子,你瞒着外祖母,不是担心她生气,那是为了什么?”

    林依道:“万一外祖母看到女人店有利可图,捷足先登,怎办?”

    张仲微恍然,道:“那倒也是,外祖母开了许多年的酒楼,若真想开女人店,说开就能开,比咱们便捷多了。”

    青苗捧了只托盘上来,将几碟子果子放到桌上,问道:“二少爷与二少夫人现在就尝果子?”

    林依指了那盒子酒与她瞧,道:“不急,咱们且先尝尝酒水。”

    青苗便取了酒杯来,斟了一杯,递与林依,林依道:“你也来尝尝,多个人,多份意见。”

    青苗应了,另取了一个酒杯,一起尝起来。林依十分认真,每尝一种,先问张仲微酒名,再记到纸上,并注明色泽口感。

    林依与青苗将一盒子酒尝遍,商量着选出了五种酒,除清风酒外,另四种都是口味偏甜的果酒。张仲微问道:“我看那白羊酒也好,怎地没选?”

    林依道:“白羊酒太贵,哪怕是官宦夫人,只怕也吃不起。”

    张仲微却道:“你放心,只要能招揽来官宦夫人,还怕商人妇不跟着来?”

    林依想了想,大呼有理,忙在后面添上了白羊酒一项。青苗收好酒壶,道:“这些家伙还是要还的,待会儿我叫袁六与酒楼送骈。”说完又捧过果子碟来,请张仲微与林依品尝。

    张仲微记着方氏,先拣了一块金丝党梅吃了,建议道:“咱们开脚店,按酒果子必不可少,正巧婶娘开了卖零嘴的铺子,不如就到她那里买去,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依还未接话,青苗先叫了起来:“祥符县一去一来,要个把时辰呢,这些物事,一次又不能买多,要让我隔三差五,跑一趟,腿也得跑断。”

    张仲微不满她这番说辞,沉下脸来。林依想的却是成本问题,道:“不知婶娘是在哪里进的货,若我与她到同一处买,一次进的货更多,兴许店家能便宜些。”

    张仲微来了兴趣,道:“不妨同婶娘一道去问问,若真能便宜,两下得益。”

    林依点头道:“极是。”说完吩咐青苗,命她二日往祥符县走一趟。三人尝完果子,选出几样味道好,又方便拿取的,林依提笔记了,再取过青苗之前呈上的酒价单,与张仲微默下的对照,现还有数十种酒没有尝过,于是叫张仲微隔日从翰林院回来时,顺路寻几家酒店,带回来尝一尝。

    酒尝完,按酒果子尝完,张仲微与青苗又能各自有了差使在身,不禁笑道:“二少夫人运筹帷幄,有大将之风。”

    林依嗔道:“你们每日都在外头,就留我在屋中无事,好不烦恼。”

    张仲微道:“你不妨去寻外祖母闲聊,暗自打听开脚店的诀窍。”

    林依道:“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待得咱们各项事务打点妥当,我再去向外祖母讨教。”

    二日,青苗起了个大早,照着林依的吩咐,把昨日杨家酒楼送来的按酒果子,装了几样作礼物,放到篮子里挽了,步行至祥符县。张伯临乃祥符县县丞,仅次于知县的人物,因此青苗没花什么力气,就打听到了二房住处。二房所租的房屋,就在路边,当街一间店面,任婶与杨婶坐镇,青苗上前问好,笑道:“两位婶子近来可好?”

    杨婶起身,迎她进来,笑道:“好好,二少爷与二少夫人可好?”

    青苗随她进屋,道:“都好。我今儿是带着二少夫人的吩咐来的,不知二夫人在不在?”

    方氏已听到了声响,自己问道:“有何事寻找?可是仲微有事?”

    青苗上前与她行礼,笑道:“二少爷每日除了去翰林院,就是与杨少爷吃酒,快活着呢。”

    方氏听了这话很是开心,笑道:“男人就该如此。”

    青苗将篮子里的吃食奉上,道:“昨日牛夫人家的酒楼送了几样按酒果子来,二少夫人特特嘱咐我送来与二夫人尝尝。”

    青苗的话讲得好,方氏自然是愿意的,但脸上却不好看,嘀咕道:“我就说,她怎会好心与我送果子来,果然是有所求。”

    青苗暗道,几个果子,能值几个钱,林依若不是看在张仲微面儿上,才懒得使她来呢。

    照着青苗往常的脾气,立时就要顶嘴的,但她今日身上担着差事,怕办砸了不好交待,只得耐着性子道:“二少夫人是特特遣我与二夫人送果子来的,合伙进货一事,只是顺路。”

    方氏也真有能耐,竟道:“既是如此,果子我收下,你且回去罢。”

    青苗呆住:“二夫人,若进货能便宜些,你不愿意?”

    方氏开这零嘴儿店,消磨时光的目的,大于赚钱,再说反正本钱是李舒出的,是亏是赚,她根本不在乎,于是道:“我进货本就不多,再便宜也就节省几文钱,能值什么?”

    青苗心想这不是生意之道,想要反驳,又怕更惹恼了她,好不焦急。杨婶见状,忙端起两碟子果子,向方氏道:“大少夫人昨日才说自家店里的果子吃腻了,可巧二少夫人就送了别样的来,我与她端两碟子去?”

    方氏不悦道:“就她花样儿多。”她嘴上虽嘀咕,到底看在孙子面儿上,还是冲杨婶挥了挥手,杨婶一喜,忙冲青苗打眼色,青苗便道:“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大少夫人,我去与她请个安。”说着向方氏福了一福,跟在杨婶后头出去了。

    到得门外,杨婶悄声与青苗道:“铺子不是二夫人开的,她自然不上心,你只与大少夫人说去。”

    青苗谢她道:“幸亏你提醒一句,不然我就要无功而返。”

    杨婶问道:“你们如今的日子,可还过得?”

    青苗道:“勉强过得,待到脚店开起来,应会更好。”又笑道:“杨婶你是真关心二少爷。”

    杨婶道:“我一手带大的,自然挂念。你回去与二少夫人讲,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虽老了,力气还是有一把的。”

    青苗察言观色,问道:“可是二夫人待你不好?”

    杨婶摇头叹气,没有多讲。

    二人走到李舒房前,锦:“二少夫人遣你来的?”青苗点头,福身道:“锦书姐姐好。”

    锦书进屋与李舒通报:“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使青苗来看你了。”

    李舒与方氏,总是话不投机,正愁无人讲话解闷,忙道:“快请进来。”

    青苗进屋,行礼毕,奉上那两碟子按酒果子,笑道:“二少夫人叫我送果子来与大少夫人尝尝,可惜大少夫人如今饮不得酒,只能光吃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