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王掌柜就把账本送过来了,荷花仔细一看,光是从四月下旬到五月初这一段日子,点心铺子就多赚了三百两银子,也算是一笔不错的收入。再加上如今点心铺子在定江县的地位更加突出、牢固,王掌柜还来问话说要不要多开两家。

    荷花想起去年旱灾时的情况,还是没同意。虽说经商来钱来得快、日常开销也灵便,但这个时代,有时候并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只有真正做到“手中有粮”,才能“心里不慌”。

    还是多攒一点钱,再去买个田庄为好。

    而今,桑园那边已经开始出收益了,王掌柜既然嫌自己大材小用了,正好冯姨娘也在愁池塘里那些鱼的问题,就让他去负责好了。

    荷花想一想道:“王掌柜,定江县才这么一点人,连我们两个铺子在内,少说也有十几家卖各式糕点吃食的人,我们再开点心铺子也没多大赚头。倒是桑园那边的鱼,我们可以想点法子。”

    “鱼?”王掌柜愣了愣道:“不是已经和福全酒楼这些还有其他一些商贩说好了吗?听说姨奶奶还使人在南门码头那里设了个点专门卖鱼?”

    荷花摇摇头道:“码头那人,上个月就说在那里卖鱼又脏又累,不肯干了。我们卖给酒楼的鱼,他们价钱都压得很低、还挑三拣四,一条五斤重大鱼卖给他们还不到一钱银子,逢年过节的还要给酒楼管事的人送礼,不能只靠着他们。王掌柜不如仔细谋划下这个。”

    王掌柜正愁人生寂寞、空有一腔抱负却不能施展,听得有新任务立马就起身告辞说要去码头考察。还是荷花叫住他,让他拎了两条大鱼走。

    没过几天,就是阿齐成亲的日子。府尊大人对阿齐的未来十分看好,把自己小妾生的女儿说给了他。阿齐还只是一个秀才而已,竟然攀上了府尊大人做泰山,不少人都艳羡不已。

    季均去学堂回来,也笑道:“徐大少这几天也不敢让阿齐请他出去吃酒了,反倒琢磨着送什么礼才合适,不至于丢了他的脸。”

    荷花瞥他一眼:“横竖有徐二爷在,他们家银子也多,根本不用愁的。倒是你,该好好看书才是。今年秋闱要没中,就得等三年才能再考。我看你能有几个三年?”

    季均笑嘻嘻道:“你这样子倒很有几分相夫教子的派头。虽然爹爹说舍不得你早早嫁不出去,也不想太早给你定亲免得有什么意外,但依我看,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可以说婆家了。”

    荷花啐道:“哥哥还是早些给我找个嫂子回来说说话比较好。”

    这种话题季均一向说不过荷花,但他偏偏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小书小碗也在一旁闷笑不已。

    季均丢脸丢得多了,脸皮也变厚了,撇撇嘴施展转移**:“小桃那个辣椒,做得还是没你好吃。什么时候你给哥哥再做一盘?”

    荷花摸摸自己已经变得光滑的脸,想起曾经立下的宏伟目标,狠狠心道:“我以后每天都做,每天都吃!”

    季均笑裂了嘴:“小宝说那个海椒只是用来摆着好看的。我倒觉得你把他叫做辣椒,还做成菜来吃,味道挺好。虽然吃完后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吃。要不这次我就拎些辣椒到他家去?”

    荷花抿嘴笑道:“你别把人家吃得嘴里吐火、满脸长包。”

    季家村以前也出过一些人物,村子里那个学堂就是祖上曾经做过京官的一户人家在经营的。本村贫寒人家的子女只要愿意,象征□些束脩就能入学。这户人家如今虽然已经败落,但祖上留下来的这点功德却一直勉力支撑着。这两年季家村隐隐有奋起之势,又出了一些人才,有那想要求得善名的,就联合里长,邀了好几家人,资助了学堂不少银子,还把进出村口的那条路给整修了一下,郝大海家也是出了好几百两银子的。

    如今往来季家村方便多了,但季同与季均还是决定提前一天回季家村。荷花却因为与小宝之间的一些事,心里有疙瘩。因此,即便万分想去看一看府尊大人嫁女的阵势,也还是忍着没去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季均没能说服荷花,到底还是找小桃用辣椒做了几道菜放在食盒里,又买了两个陶盆把两颗辣椒树移栽到盆里,一起带着去了季家村。

    季家村这几年变化挺大,山变、树变、路变,媳妇婶子们的八卦之心也变得越来越与时俱进。

    从大清早新郎官骑着大马,带着红花出门,三姑六婆们就倚在自家门口,或者三五个凑在一起,手里拿些针线活说开了。

    这边有人才说大海家出了好几千银子的聘礼,那边立马就有人反驳说,上万,是上万两银子呢!

    接着又有人感叹阿齐原来定亲的那一家,现下怕是后悔莫及,郝大海家真是否极泰来。

    很快就有一个见过些世面的接上话题道:“幸亏当初使银子把郝大海从牢里捞出来,才不至于留下案底,再加上后来换了一任县尊大人,阿齐才能做上相公。不然,哪里入得了府尊大人的青眼?”

    “过几年只怕原来的县尊大人见了阿齐也要俯鞠躬呢。”

    “也幸得阿齐拒了县里徐家母老虎的亲事,不然,府尊大人的千金怎们肯做妾室?”

    “说到小妾,大海嫂子可是把家里那位治得服服帖帖的,比小丫头还温顺。”

    “大海嫂子到底是个能干的。却不知小宝哥与荷花的事情怎么样了?”

    “均哥儿也是个有出息的,说起来,荷花与小宝哥倒是挺般配的,那性子,估计也能对大海嫂子的胃口,倒真是一门好亲事。”

    “要我说,大海嫂子这么厉害,荷花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主,真要做了一家人,指不定会吵起来了呢。”

    “吵起来也不错啊!”

    “你就看不得人家好是吧?”

    “得得,看前面,新娘子要来了!”

    ……

    锣鼓喧天,欢声笑语,火红一遍。郝家大宅里,却是一遍兵荒马乱。

    大海婶子看着郎中的方子直皱眉:“这么多药?小宝哥不是说只吃多了一些吗?怎么会?”

    小宝一脸菜色地从床上爬起来,无奈地道:“娘,我真的只是稍微吃多了些,没事的。根本就不需要请郎中。今天是哥哥大好的日子,您还是忙着去吧。我歇一会儿就好,待会还能出去替爹爹和哥哥做事呢。”

    大海婶子还在担心,门外一个管事媳妇掀开帘子冲进来,喘着气道:“到了!新娘子到了!”

    大海婶子急匆匆往门外跑,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对郎中道:“劳您跑一趟,还请先等一等。”

    那郎中没拿到钱,又知道这家大郎是今天与府尊大人结亲的日子,有人生病是极为忌讳的,他也不忙着出去,摸着下巴几根稀疏的胡子,慢条斯理道:“夫人放心,我在这里给令郎扎几针,然后一剂药下去,保管令郎药到病除。”

    大海婶子忙得团团乱转,六神无主,听得这话,心中大喜,摸摸身上,因今天是特殊日子,随身带着的都是极贵的物件或者大锭的银子,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东西拿出来打赏郎中,正好有人在旁边催,她就顺着走了。

    郎中眼睛瞟半天却只盼到一个背影,心中暗恨这家主母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但想到他们结亲的是什么人,还是不敢在面上说出来。只得拿出金针,把小宝哥扎了个嗷嗷直叫,满脸通红。那郎中才满意地收手,道:“我这祖上传下来的功夫,虽说比不得华佗在世,但一般人我是不会使的。小公子经老朽送筋活血,现下脸色红润、气息顺畅,只要再清空五内,喝上一剂药就能大好了!”

    小宝双目赤红,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肚内一阵翻腾,忙不迭地拎着裤子跑到茅房,好一阵才顺过气来。想想郎中说的“清空五内”,也不敢确定那郎中刚才是不是再报复他,只得包了一封银子,叫人把郎中从后门送出去。自己却是抱着肚子,撑着虚弱的两条腿,看着一盘盘的大鱼大肉与精致美味的点心叹道:“自作孽,不可活!”

    ……

    旺财家的早早把家里的事情安排给小丫头,顺着村口一路听到了郝大海家。到傍晚回到后院一看,满地都是鸡毛鸡粪,臭烘烘乱糟糟的。气得她一把抄起扫帚就往咬着手指眼巴巴站在院门口看热闹的小丫头身上招呼。

    小丫头哎呦一声,弯个腰转到她身后,跑远了笑嘻嘻道:“旺财婶子,您可别累着了。我去给您泡茶,然后扫后院,您先给我说说新娘子长得啥样呀?”

    旺财家的扔掉扫帚啐了她一口:“小丫头可是也相当新娘子了?好啊,我这就告诉姐姐,让她把你卖了去给人家做新娘!”

    小丫头知道她真恼了,吐吐舌头,嘟着寸长的嘴巴扭身进了后院。

    阿生嫂子听得这边动静,走过来笑道:“府尊大人嫁女,就是婶子您也忍不住去看热闹,何况是小丫头?稍微骂骂也就算了,再吊着她胃口,当心她做事犯糊涂。”

    旺财家的扶着腰在一旁坐下,啧啧叹道:“那几大车的嫁妆,每一样都够我们吃喝好几年的了!郝相公还真是结了一门好亲事。只不过小宝哥今天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

    阿生嫂子捂着嘴笑:“婶子可是觉得姐姐不在这,就可以乱说话了?”

    “啊呸呸!姐姐未出阁的大姑娘,名声最是要紧!我怎么敢打趣小宝哥和她的事?只是小宝哥今天确实有些不对劲,我觉着均哥儿今天看到小宝哥,神色也有些怪怪的……”

    “旺财婶子。我去做事了。我可什么也没听到。”阿生嫂子摆摆手转身离开。

    旺财婶子坐在石凳上嘀咕:“知道你嘴巴严我这才说的。不过,真的有不对劲,难道真要和郝家结为亲家不成?”

    季均一回县里,就笑得一脸古怪对荷花道:“小宝哥吃辣椒吃出病来了。”

    荷花已经从小桃处知道了前面的事实,本来就有些生气,听季均这样一说,板起脸来道:“这件事情和我可没有关系!”

    季均以为她害臊,还是笑嘻嘻地把他怎么诓小宝吃下那盘辣椒,小宝又是辣得怎样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狼狈样,最后又胡吃海喝了什么东西冲销辣味以致闹肚子的经历说得活灵活现。

    荷花听了也觉得夸张好笑,有些事情她自己并不是很在乎,但一想到季均的不良居心,心里还是不爽,只冷冷地道:“哥哥,妹妹我现在待字闺中,哥哥怎能如此轻狂?”

    季均这才知道荷花是真的生气了,忙指天誓:“虽然我和爹爹都认为小宝不错,但只要你不愿意,我们也不会逼你,更加不会做出有损你名声的事情来!

    我正是因为知道小宝对你的心思,而你又不愿意和他扯在一起,这才挖了两颗辣椒树并一些辣椒做的菜给小宝,以答谢他当初送种子的情谊。他果然以为你是要和他两清,不想不清不楚地扯在一起,那一天心里郁闷才胡乱吃喝的。我刚才只和你开玩笑呢。”

    荷花听得季均没有乱当月老,心下才轻松了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