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川将她送回屋,轻轻抚上她冰凉的额头,“寒林,明日再去寻他,如今天色晚了,你先歇下吧。”

    “好,我们明日去,我等你回来。”寒林轻轻掩上门,一回身,却见一缕黑烟缠上自己腰间,眸子骤然一敛,“师兄,是你?”

    “师妹,别怕。”身后一紧,手腕已被制住,接着便被捂住了嘴,再叫不出声。

    “你今日去了清邑?”温空冥并不放她,在身后附着她的耳朵,轻声询问。

    寒林闭目不答,暗暗生气,这句话,本该是由她问的才对。

    “生气了?”温空冥轻笑,撤去了手,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对自己。

    寒林伸手撑开,抬起眼看他,“师兄,夜深了,你来做什么?”缓了缓,后退几步,右手没入袖中紧扣长箫。

    见她戒备的样子,温空冥不禁轻笑,“我在那里见到了桑师姐。”

    “桑师姐?那个女子……她不是在平邑吗?”虽然日间只得一面,但隰桑身上所带的镇定自若,依然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你……杀了她?”

    “尚未。”答得平淡,似乎得来不过易如反掌。

    寒林垂首不语,“尚未”只是保得她一时的安全,但玄铁林绝对不会容许隰桑活着,这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抿了唇轻叹,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哀求,“师父说过,桑师姐也很可怜,就不能……?”

    “真是心软。”伸手将她冰凉的身子拉进怀里,还是像从前一样单薄可怜,只是如今明显感到她怎么也无法克制的紧张。

    想起栾明似乎说过这样的话,“她会原谅你,但不会再信你。”

    寒林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一时不敢乱动,手中紧紧扣着长箫,实在有些底气不足,“师兄,做什么?”

    “没什么。”温空冥轻轻抚过她瘦削的后背,还是这样糟糕的体质,真是不能让人放心,“重山国之后,便应是棋雪国吧?我们也要就此别过了。”

    寒林下意识攥住他袖口,“你回玄铁林?!”玄铁林与重山比邻,既然不再随行,自然是去往玄铁林,可翟涟呢?

    “阿涟她很可怜,让我带她回京吧。”因着是哀求的语气,戒备便慢慢松了。

    温空冥伸手触上她冰凉的面颊,眼神中带着一缕玩味,“用你换她,如何?”

    “不成!”刚才还柔和乞求的眸子骤然一敛,手中也用上了力道,急切地想要挣脱出去。

    黑烟忽然一漫,他已将寒林的长箫摄入手中,看着上面的标记,意味深长地笑问:“师妹,若是你最相信的人一直在欺骗于你,我替你杀了,你可会恨我?”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寒林不禁一愣,随即听到温空冥已经说了另一句话,“翟涟不能跟你回京,她离开煞气的支持会死。”

    寒林狠狠咬着唇,那位千草郡的医者似乎说过,被煞气侵染日久,本来的身体根本就无法支持,“……真的会这样?为什么?”

    “师兄,你为什么要这样……?”轻轻摇头,她至今都没有明白,上元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并没有逼迫她。”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已不再平静,温空冥轻轻勾起嘴角,师妹,有些事情,的确该结束了,一进火溪谷,你便再没有退路,所以只得如今结束了。

    寒林抬起眼,眸子里是少有的震惊,“不可能!阿涟不会的!”

    她这样的神情真是少见,眸子睁得很大,里面水光流转,温空冥抿上她的眼角,感到指尖微湿,轻笑出声,“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用了迷情。”

    澄澈的眸子里骤然漫起杀气,寒林想也没想,扬手便打,“你无耻!”

    温空冥任她打了,平静地看着她,这个丫头,即便是盛怒之下,依然没什么力道。

    “从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一样很美。”面前一对染着杀气的眸子,柔弱的身子因为强烈的怒意也透出一缕凌厉之气,的确有着一番别样的美感。

    寒林却因急怒,灵力一下子散失,自觉无法支持,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推开他,“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腰间一紧,又被温空冥搂回了怀里,耳边传来他带着危险气息的声音,“若是我也给你下迷情,会不会很有趣?”

    心骤然一紧,随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着声,“我是水灵后裔,不怕毒。”

    “知道你不怕,不过,你现在情绪激动,应当已经没什么灵力了吧?”刚才被气成那样,她的灵力应当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你可知道,就是如今这样,你便难以说清?”

    伸手一拂,被寒林放在桌上的镜子陡然竖起,镜中映出一黑一灰两道影子,紧紧偎在一起。

    忽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祭衣,寒林真的慌了神,她是伏羲的祭司,而抱着自己的,却是玄铁林的弟子,这是怎样一种百口莫辩的困境?

    “少祭司大人,此时若是有重山之人闯入,你杀是不杀?”他说的,也正是寒林担心的事情。不杀,则必定不可能遮掩此事,但以寒林的心软,是不可能下手的。

    寒林不答,灵力已经散失,身子有些发软,如果再这样下去,究竟还会如何?而且,温空冥说得很对,以自己现在的境地,是不可能出声呼救的。

    “不过,这样却不够有趣。”见她眸中雾气氤氲,带一点不解与委屈,像极了当年在澄海舟中的样子,不禁伸手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上被她咬得出血的唇。

    寒林极惊,不顾一切地后退,但才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下意识觉得再退便是冰凉深邃的海水。那夜的一切,就像冰凉的潮水一般涌进记忆里,那一瞬间她几乎迷失了自己。

    “师妹,翟川可该回来了吧?他若是见你如此模样,会作何感想?”

    寒林终于从噩梦一般的记忆里挣脱出来,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落入了另一个噩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