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入蜚蛮郡县城,只见一个美貌的中年女子立在城外。她身后还有一大群衣着色彩缤纷的年轻男女,都是微黑的肤色,既带着一点不羁的野性,又美得不可方物。

    中年女子身穿芭蕉翠色的半臂短衣,衣缘上挂着许多银制的坠角,隐隐露出一段纤腰。下面斜斜系着用羽线绣着花纹的孔雀蓝色曳地纱裙,亮黄色的腰带长长地飘在一边。

    她一头的长发没有挽起,而是随意地拖在脑后,只在鬓角上簪着一朵火红的凤凰花,透出一段自然风韵。

    高峻停了马车,那女子走上前来,“蜚蛮郡郡守凤青鸾已等候多时,少祭司大人能否下车相见?”

    话音刚落,柔和的水光一闪,面前已多了一袭飞扬的白衣。

    寒林噙一丝笑,慢慢拢起广袖,飞快地打量了面前精干的女子,“郡守大人不必多礼。”

    凤青鸾见她身上所着竟是凤羲氏的祭衣,心中颇为满意,“少祭司大人果真是瑶池神女,如此打扮,颇得凤羲大神遗画的神韵。”

    寒林含笑不答,她并不想在城外说话,但或许蜚蛮郡风俗如此,只得耐下性子等着。

    “我们尽是南方荒陋之人,叫少祭司见笑。”凤青鸾也不欲在城外多留,请寒林相见,不过因为郡中居民对这位能让伏羲神像显圣的少祭司怀有极大的好奇罢了。

    “请您依旧登车,这便往客舍去吧。”

    城门外的人群见了她的风姿,都心满意足,便主动让出一条路来,跟在车马之畔,一道进城。

    旭华今日坐在车内,偷偷把窗口的绸布帘子掀起一条边来,好奇地望着外面。

    城内用未打磨光滑的大理石铺成道路,路边的民居多是竹木结构。房前屋后栽种着芭蕉、凤凰花、凤尾竹等南国特有的植物,暗红色湿润的泥土中还密密匝匝地长着奇特的蕨类。

    地面的石块并不平整,行车也多颠簸。旭华手中一滑,帘子便又落了回去。

    她还想拉起帘子,寒林伸手挡住帘子,“到了客舍再看吧,现在急什么?”

    “这里和京城差得真多呢,最奇怪的是,那个郡守大人竟然是个漂亮的女子。”旭华挽着寒林,轻轻拂着她披散的头发,“她说太子妃很像凤羲氏,那位大神又是什么样的呢?”

    寒林把头发握住拢到胸前,轻声笑着,“傻丫头,两日后便是凤羲祭典,那时你不就知道了?”

    行车不久,就听凤青鸾热情的声音响起,“就是这里了,几位都下车吧。”

    周围是一围不大的院落,四面房舍俱是两层高度,竹木搭成。屋顶整齐地铺着淡黄的茅草,飞檐下则挂着许多火红的装饰结子与五色缤纷的绣球。

    下层十分简陋,没有搭筑墙壁,似乎并非住人的地方。透过稀疏的竹木支架,可以望到远处的山脚下生满了高大的树木。

    凤青鸾立在院心一株古老的木兰树下,向众人笑道:“这处孔雀院在客舍的深处,三面环山,清幽得很。这个院落恰好有四组屋子,少祭司大人自然与太子殿下一处,那位温公子也带着女眷。那余下的两组,便是薛姑娘和卢姑娘一处,归风公子和高总管一处,可好?”

    “这样很好。”寒林轻笑,见凤青鸾还在出神地打量自己,不禁好奇,“郡守大人还想说什么?”

    “少祭司大人善解人意,我方才说过,您深得凤羲遗韵。凤羲祭典就在后日,我希望临时更改决定,请您担任今年的尸女。”

    “尸女……那是什么?”旭华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一张小脸吓得发白。

    寒林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压低了声,“旭华,不要多言。尸女是代表凤羲大神出席祭典的女子,只需接受他人的祭礼即可。”

    凤青鸾见她说得不差,笑着点头,“少祭司届时只需出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不知,太子殿下可舍得您这美貌的太子妃,随我前去神殿斋戒两日?”

    “郡守说笑了。”寒林微微蹙眉,红了脸转过头去。

    “这又有什么?你们都年轻,如今正是情浓之时,却羞什么?”凤青鸾挽着她笑,怎么看怎么喜欢这女子。

    翟川面露尴尬,只得微笑,“寒林还劳郡守看顾。”

    “那么,我这便带少祭司去神殿。各位在客舍内一切行动都可随意,若几位小姑娘要到街上去逛逛,可以叫客舍里的侍女带你们出去。”凤青鸾得了他的应允,微微一笑,便带着寒林匆匆出了客舍。

    入夜,蜚蛮郡依然热闹非凡,甚至可以说夜深之后,其他鸟兽的声音歇去,反而显得比白日还要热闹。

    远山中,流水边,到处是清脆的短笛声和悠扬的山歌。

    旭华和薛瞳从木廊中走来,轻轻敲了翟川的房门。

    “是谁?”里面却是寒林的声音,接着便见她推门而出,却是一袭水蓝的术袍。

    “寒林回来了,不是说你今夜宿在神殿?”薛瞳笑看着她,一边向旭华挤着眼,“看来两位殿下到底是舍不得分开,我们还怕太子殿下一人太闷了,想邀他一道出去。”

    寒林扬手便打,“阿瞳,你再打趣我?!”

    “寒林,别闹了。”翟川也走了出来,携了她的手,“明日还不是正日子,郡守说寒林是外族人,不必留在神殿内过夜。听闻蜚蛮的夜市热闹非常,的确该去游览一番。”

    月光下,凤尾竹畔,一袭白衣隐在竹楼的影子中,看到他们走出客舍,也跟了上去。

    侍女带着众人在街上转了一圈,来到水边,“几位可要上竹排?”

    竹排由粗壮的毛竹扎成,上面搭着箬竹叶子搭起的凉棚,棚下是藤编的椅子,用粗绳固定在竹排上,这样便不会随着水波晃动。

    船娘穿着贴身的衣裙,手持竹篙,赤足立着,把排子慢慢拢到水桥边。随着水波荡漾,水不时漫上竹排,沾湿了船娘足踝上的银镯子。

    旭华吐了吐舌头,轻轻摇头,“这可不行,我们下去,裙子鞋袜可都沾湿了,难道脱去了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