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映长公主翟湄是翟川的亲姐,比翟川大了十多岁,在翟川还没出世时便嫁给了林正平之子林亭。

    凤灯郡主翟涟是明王的女儿,比翟川小五六岁,常随父王母妃一道。她活泼可爱,年纪又最小,因此很受晗成帝及其他人宠爱,翟湄和翟川待她也如亲妹一般。

    翟涟既是年纪小,又被人惯着,自然忍不得陶雪安这样气势汹汹,便悄悄推了推翟湄,“湄姐姐,你倒是帮太子妃姐姐说句话呀?”

    翟湄摇头,低声道:“且不要多言。”

    翟涟扁了扁嘴,心中不平,便自己说道:“太子妃姐姐是大祭司的孙女儿,你是什么人,也敢同她姊妹相称?”

    祈天宫,相传是神的后裔,自来与皇室通婚,身份高贵不已。座中女眷听到翟涟这样说,不禁带着羡艳与钦佩看着寒林,却见她仍是神情淡然,只在眉间隐隐透着一点半点自矜。

    翟湄不满地看了看翟涟,心知陶雪安骄纵惯了,怎么可能只凭“祈天宫”三字就让这娇蛮的小姐罢休。翟涟这样说,若是寒林处理不当,反倒会给祈天宫惹来麻烦。

    寒林淡淡笑着,也不言语,只是往后退了几步。

    旭华见寒林不语,自己也气不过,便说道:“陶小姐,太子妃娴静,不愿意相争,还请您自重。”

    陶雪安忽然笑起来,笑得头上的步摇不住颤动,“娴静?不怕商妹妹恼,雪安倒想问问,行走江湖的女子,怎么当得起‘娴静’二字?”

    “自然当不起,陶小姐说得很是。”寒林垂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又让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娴静与否,不是凭自己说的。寒林这样举动,在座的女眷如何看不出,究竟谁是娇蛮任性,谁是温和守礼?

    翟湄赞许地看着这个弟妹,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陶雪安不肯就此罢休,打了主意定要逼她动手,让众人都知道寒林有一身令人害怕的功夫。

    一把雪亮的匕首骤然从她袖中抖出,寒光四散。

    座中女眷吓得有些发愣,旭华也不禁后退,寒林却是暗自笑着。陶雪安出手的动作求的是花哨,却不够快,更不够狠,这是大忌。

    看到旭华吓得面色惨白,寒林伸手将她护到身后,安慰道:“别怕,你退开一些。”

    “可是……太子妃小心!”

    寒林微微侧过身,将旭华推到一边,自己飘也似的躲开了陶雪安。

    身形优美轻盈,灵力激得衣袂飘飞,仿如九天仙子,这远不是陶雪安那一个花哨的架子能比的。

    女眷全都看得呆了,连赞叹也忘记。

    “陶小姐,寒林妹妹一再让你,你也适可而止吧。”翟湄见陶雪安动了手,面色冷得吓人,但依然带笑出声喝止。

    陶雪安冷笑一声,还没意识到寒林的忍让已到尽头,“让我?商妹妹只会躲,却有什么了不得的?”

    “寒林怕自己出手不知轻重,伤了陶小姐千金贵体,也未可知。”温和的话声,由这个淡然的女子说来,即便是威胁,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再听一句。

    “妹妹推三阻四,这是要怎么样呢?大约是觉得我不配与你动手。”

    寒林轻轻一笑,还未回答,翟涟却抢先道:“你本就不配!”

    “阿涟!胡说什么?!”翟湄急忙喝止,心里想的却与她一般。

    皇室自来与祈天宫结亲,就算寒林真不归京,也会另寻旁系的族人。就像自己所嫁的林亭,是林正平之子,而林正平的母亲便是商靳的小妹。皇室与祈天宫之间,总是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像陶磊这样,仅因机缘巧合到了高位,便妄想着能与皇室结亲,还真是不配。

    出身平平,本就是陶雪安的心病,如今被翟涟说出,一张俏脸气得惨白。她一咬唇,也没想许多,一脱手竟将匕首掷了出去。

    寒林没料到她敢这样做,急忙向后掠去,忽然脚下一绊,只觉落入了一人怀里。

    “寒林,没事吧?”翟川从外间进来,顺手将她抱起,避开了飞来的匕首。

    锋利的刃口直直嵌入墙上,精致的柄兀自颤动不休,在座的每个人的心也都跟着匕首一道,颤的厉害。

    “放我下来。”寒林一挣,头上一支簪子本就松了,落到地上跌作两段。

    翟川牢牢抱着她,低声笑道:“这个时候,你可该崴了脚才对。”

    秀眉蹙起,为难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子,终于还是轻叹一声,伸手攀住他。

    旭华惨白着脸,捡起地上的簪子,颤声问道:“太子妃,你有没有伤到?”

    寒林侧过头,故意蹙着眉,见旭华眼泪正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是真的担心自己,不禁心中一暖,轻声道:“我没事……不过躲得太急,崴了脚而已。”

    翟涟也急急忙忙蹭过来,拉着寒林的袖子,问道:“寒林姐姐,你不要紧吧?”

    “涟妹妹,我没事,多谢你。”寒林向她温和地笑,带着点别样的意味。

    刚才瞥见一个小丫头急急去了外间,想必便是翟涟差去给翟川报信了。自己虽然不需要旁人来解围,但看到这个小姑娘这么关心自己,自然也是高兴的。

    正说着,翟川见旭华将半截簪子拿在手中,冷笑道:“旭华,既然碎了,何必拿回去?你什么时候这样小气了?”

    “等等。”寒林笑着回过头,接过簪子握在手中,“碎是碎了,留在这儿却也委屈它。”

    纤手一松,竟将玉簪捏得粉碎,玉屑直直滑落到地上,发出“簌簌”的响声。

    女眷们哪见过这样一个笑颜如花的女子能突下狠手,全都失色,就连陶雪安也不禁微微冷汗,这才知道寒林是真的百般让着自己。若是真将她惹恼,只怕连兵刃都不见她出手,便被她夺了性命。

    “这样也好,我们该告辞了。”

    翟川这么说着,却不走,而是抱着她径自到了翟湄跟前。

    翟湄文雅地站起身,微笑道:“川弟,寒林妹妹既是抱恙,便回去吧。”她的目光落在寒林身上,透着赞许。

    “好,改日拜访太傅与湄姐。”

    寒林忽然伸手,将钉在墙上的匕首摄入手中,交给旭华,轻笑道:“我替她取下来了,旭华,去还给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