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凤玖作别后,红棉一时间心情大好,于是带着我逛遍了整个留仙镇,直到天擦黑才回去。

    路过薛寡妇的豆腐坊时,见那豆腐坊边儿上聚了一群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我和红棉凑上去听了一回,才知道,那张李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结识了京里来的贵人,那贵人还指派自家丫鬟小厮前呼后拥的将张李氏送了回来,张驴子见状顿时缩在一边儿不敢冒头了,还是薛寡妇挺着肚子接待了一众人等,如今,那薛寡妇早没了嚣张气焰,正伏低做小的给张李氏赔不是呢,言明了嫁到张家后,张李氏做大,自己做小。

    “那张李氏肯么?”红棉站在人堆儿里嘀咕了一句。

    “怎么不肯?左右那薛寡妇怀了孩子,那可是张家的种!张驴子都认下了,张李氏还能不认?”边儿上一个干瘦的妇人口沫横飞的道。

    正说着,打豆腐坊里走出个穿灰蓝色葛衣的妇人,后边跟着个杏色衣衫的姑娘,俩人迎着众人的目光,稳当当的走了出来。

    快看快看,是张李氏!

    围观的人们顿时一阵骚动,然后眼巴巴的望着这对儿母女,恨不得能从人脸上瞅出一朵花来。

    张李氏身后的云福缩了缩脖子,紧走了几步住张李氏的胳膊,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张李氏只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携着女儿径自走了。

    等到了晚上,我和红棉回了留仙居,才从白黄口中得知,那张李氏以自己无子为由,自请出妻,再不做张家妇了。她让云福去自家大闺女那儿长住待嫁,然后一个人回乡下老家了。

    “听说张李氏那快七十岁的老娘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见了张李氏直接就把人领了走了;还赌咒说,李家的女儿,再不会进张家的门了。”

    我听完感叹了一声:有娘就是好啊!

    ************

    灯烛昏黄,我拍着扇子歪在榻上,边看红棉整理嫁衣,边听她反复叮嘱明日出嫁的琐碎事宜,听得我昏昏欲睡。

    “反正明天我就跟着你,总不会出错!”我懒懒的道。

    “我只能把你送到内宅,剩下的就全凭你自己了。”红棉耐着性子说:“我不是陪嫁丫头,我只是个妖奴,得去前院儿待客!”

    “再说了,就算我在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忘了那晚你去涂府,差点儿被困在里面的事了?”红棉叹口气道:“我连涂府里的防御阵法都一无所知,你觉得我还能保护你的安危吗?”

    “倒不是要你保护啦……我也就认识你这么一个熟人,有你在我会踏实一点!”

    红棉摇了摇头:“明天黑山夫人跟前的大丫鬟青桃会来迎亲,你只得装作喝了我给的离魂茶的模样,对她言听计从才成。”

    “那青桃也是妖么?”

    “是只兔妖,不过你放心,她道行不深,只是凭着一张巧嘴得了黑山夫人的欢心,占了个大丫头的名分罢了,她不是你的对手。”红棉边弓腰掸平嫁衣上的皱褶边道。

    哦!

    我放下心来,看红棉仍一丝不苟的整理着那件衣服,忍不住道:“不就是件衣服么!你也别太费心了。反正就是做个样子,我也没真打算出嫁。”

    “黑山家主爱面子,若是你穿的皱巴巴的跟他拜堂,他事后定会拿我出气。”

    红棉拿起烧好的烙铁小心翼翼的烫平衣缝上的皱褶,边道:“黑山家主虽说碍着夫人的面子对我青眼有加,可私心里,他恨不得把我抓起来大卸八块儿才好。你当我在他手底下混了这么多年却安然无恙凭的是什么?”

    红棉直起腰身恶狠狠的道:“是小心谨慎一丝不苟,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让那老兔子精一点把柄都抓不到!”

    呃?

    我无语的望着叉腰做茶壶状的红棉――我怎么觉得,自从琅琊公子出现以后,那端庄大方温柔可亲的红棉姑娘就一去不复返了呢?

    想起琅琊,我忽然心神一动,问红棉:“你当初与黑山家主定了什么样的血誓?”

    红棉顿时一改意气风发的模样,蔫巴巴的垂下了胳膊。

    看我仍眼巴巴的望着她,她慢慢的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一枚铜钱大小的黑色誓印。

    噬心血誓?

    黑山家主还真是恨极了红棉呢!

    竟然以自己的心头血为印,立此重誓!血誓之下,若是红棉有一丝一毫的不臣之心,黑山家主便能于瞬息之间捏碎红棉的心脉,让红棉活活痛死!

    可是,抽取心头血的痛楚,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那黑山家主竟生生的抽了一滴自己的心头血,只为了禁锢红棉!

    真是病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