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更,请叫我劳模。~

    星光如水,月光如水。

    曲绯看见韩墨一身玄衣,披着远方星辰亘古之年以前投射到这片夜空的星光,慢慢地,却稳稳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原本是算计过,便是舍了脸叫桓昭打的心机之举,不知不觉,委屈却排山倒海,胸腔中汹涌着曲绯自己都不知从何而来的怨艾。

    她伸出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慢慢的,那个人,来到了她前面。

    星光之下,韩墨的眼神像一口深井,冷冽墨黑的双眸沉沉地看着她。半晌,他松开了攥着双拳的手,温温地放上曲绯的膝盖,低声道:“疼么?”

    曲绯没说话,那双素白的小手依旧在揉眼睛。

    眼泪却像止不住一般,越来越多。

    平素那张清艳动人的小脸,此刻因着泪水,变得水涟涟的。

    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了一点,“阿珩,告诉韩墨哥哥,疼么?”

    众女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这般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的深情与宠溺,她,她怎能担得起!

    桓昭更是怔怔看着眼前二人。

    去年端午时节,她与阿萱去登英实塔,远远看见韩墨凭栏远眺,玉面临风,说不出的冷逸潇洒。

    待韩墨与自家三哥相携离去后,她连忙拉着阿萱过去,貌似不经意地站在了韩墨方才站着的地方。

    然后,她伸手握住了韩墨曾经把握的那根栏杆。

    那段栏杆还是温热的,一刹那,桓昭有一种拉着韩墨的手的感觉。

    心下的柔情瞬间一泻千里,就连回了府,脸也是深深的绯红色。

    看着眼前二人,她才知道,自己那点无知的绮念,多卑微,多可怜。

    他哪里是性格清冷,又哪里是什么玉面阎王。

    他只是心里蓄了别人,只是蓄了别人啊!

    桓昭闭了闭眼。

    “韩扶风。”桓昭听见她的声音,颤抖嘶哑,连她自己都听不太出,“她是你何人?”

    众女屏气凝神,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个答案。

    呵。

    却听见韩墨轻轻一笑。

    只是那笑中并无方才的温情,仿佛桓昭说了什么有趣的话。

    “她是我何人,与你何干?”

    韩扶风虽然为人冷清,却向来温和守礼,对待欢喜他的女郎,即便不愿接受,却也从未这般冷硬。

    周遭众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那瘦长脸的女郎担心地拉着拉桓昭的手,只觉她的指尖冰凉一片。

    几乎是突然的,两行清泪一涌而出。

    好。

    韩墨,你好。

    眼前的曲绯似乎终于清醒过来,她连忙伸出手,握上韩墨的大手,劝慰似的摇了摇头。

    只见韩墨右臂一身,揽着曲绯的细腰,在怀中柔柔地抱了,轻轻放在轮椅上。

    那般小心珍重的姿态,仿佛那曲绯是纸片做的人,稍稍一碰便会散了。

    “阿湄,走罢。”

    那瘦长脸女郎不忍再看,拉了拉桓昭的袖口。

    围观诸人似乎也觉得这场热闹已经演到了尽头,三三两两地散了开去。

    桓昭被其他女郎半拉半拽,最后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是韩墨将方才盖在曲绯腿上的薄裘,又重新帮她盖上。

    又是一阵泪如泉涌,桓昭拉着那瘦长脸的女郎,发出一声轻微却又绝望地呜咽。

    ――――――――――――――

    韩墨将曲绯安放好,坐在店铺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曲绯以袖掩面,啕啕大哭。

    她的呜咽声,混在夜晚的风中,无休无止。

    那小小的呜咽声,被风扯散了揉碎了混在韩墨心里,凛凛地疼。

    “够了!”

    身边传来一声不耐烦地清喝,只这一声,曲绯立刻止住了哭声。

    身侧传来韩墨隐忍的声音,“我尚人微言轻,况且那桓昭是一女郎,我实在无法……”

    他以为她哭得这般伤心,是因为叫桓昭在人前欺辱了。

    曲绯咬着唇,泪水簌簌而下,眼睛却不看他,恨声说道:“你明知店铺门口都是爱慕你的女郎,却独留我一人在那,你不护我,我叫人打了,你,你还不许我哭?”

    韩墨一惊,万万没想到她是因着这个。

    “幼时还在茂川,你拉我去夜市玩,前脚你还在我身侧,后脚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差点就叫人牙子拐了去。”

    想起在茂川之事,曲绯哭得更凶了,那时心中的惊惧无助漫上心头,虽然如今自己已不再如孱孱幼鸟任人欺凌,却想到方才自己面对桓昭时的愤怒,得知老文士是帝师时的惊惧,那种步步惊心的感觉依旧绞得她心下难受。

    “你还不让我哭,我怎的就不能哭!”曲绯一双泪眼直直看向韩墨,却见他脸上露出认真却戏谑的表情,似乎在琢磨什么好笑的事情。

    她心下发狠,拉过韩墨的胳膊,重重地咬了一口。

    她咬的极重,直到口中有了淡淡血腥之气,眯眼向韩墨看去,见他只是轻轻皱了下眉,脸上戏谑之意丝毫未减。

    曲绯见他这般情状也觉得无趣,便松了口。

    星光下,一切安静如许。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墨叹了一声,低声说道:“叫人欺负了你,是我的错。”

    他一句话说出,曲绯僵住了。

    他说,是他的错。

    曲绯长长叹了口气,即便经过几年,即便身处龙潭虎穴如履薄冰的吴郡,眼前那人,依旧是那个单纯的,善良的,想要维护所爱所有人的韩墨哥哥。

    她抬眸看着他,迎着清辉,看向那张清俊的脸。

    却见那人目光墨黑幽深的双眸直直望向天边,眼神中有些微的苦涩。

    只那一点些微的苦涩,却刺的曲绯心中惭愧的难受。

    好一会,她低声问道:“我们接着走罢。”

    “好。”

    韩墨起身,将身侧手边的东西递给曲绯,“这是糖水铺子的桂花膏,拿回去调水,很好喝。”

    曲绯怔怔看着手中那个描着桂花的白色瓷罐。

    原来,原来他留她一人,是去买这个。

    她再一次怔怔说不出话来。

    “韩墨,我是故意叫桓昭打的,她打了我我才能有理由进桓氏家门……”

    在韩墨惊愕的目光里,她轻声道:“与你无关,你莫要自责。”

    这一刻,曲绯的目光很明亮,很温柔,连皎皎明月,都比不上分毫……

    韩墨不信。

    但是他被感动了。

    他伸手摸了摸曲绯的头顶,低声说道,“这般自掉身份的话,不能再说。”

    “哪怕是为了宽慰我。”

    星光如水,银月如钩。

    曲绯看着韩墨眼中的暖意,和对她的信任,终于将其他的话咽了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