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继续发泄心中的不满,“啪”的一下,脑袋瓜子又被拍了一下,这次,是我爷爷。

    “废话,他是我儿子,你不叫叔叫什么?”刚才还一身正气,平添了几分让人尊重的爷爷,此时却是有点谄媚的看着他儿子。

    啧啧,那形象,好像他是儿子,儿子是爹。

    真是我那从未蒙面的二叔,吴文彬?对了,难怪看着眼熟,记得家里有张他的二寸照片,被老头儿摸的都卷边了。

    我勒个去,这看样比我还年轻帅气呀。敢情我这爷爷想当年也是身强力壮的,啧啧,要不咋能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整出这么大个儿子来?

    这时我才用正眼好好看了看这个男人。

    西装革履,大皮鞋锃亮锃亮的都能当镜子使,很有派头。关键是人家那迷离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和诱人的双唇,再加上白皙透顶的脸庞,啧啧,就冲这卖相,别说我了,女人看见了都得嫉妒。

    我脑子中突然有种能让我爷掐死我的想法:这二叔该不会是我那未曾蒙面的奶奶趁着我爷出远门捉鬼时,偷偷和别人留下的种吧?要不形象咋能差这么大呢?

    见我眼珠子直打转转,爷爷冲我后脑勺又是一巴掌,“臭小子想什么呢?想当年,我长得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要不是因为你……”

    很明显,老头儿是想要隐瞒什么事儿,忍了忍,还是没说出来。

    只是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都先回店里,木梓娘肚子里的鬼胎马上就要成气候了。我怕那丫头应付不来。”

    得,还是那鬼胎要紧。

    路上,木梓时不时的回头看他家,双眼通红通红。

    一时间,娘死了,家也变成了坟地,任他是七尺男儿也经不住这接连的打击。

    按照老头儿的意思,木梓在烧鬼柳的时候将他娘的尸体一并火化,骨灰同棺材一起埋了。毕竟是曾经孕育过鬼胎,老头儿说,怕留着尸体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就不好了。

    老头儿还拿出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纸扎绿衣童子,红衣服。他说,吴老二到死都没有自己的子嗣,如今烧个纸人送给他,也算了了他的心愿。

    至于为何是红衣童男子,这可有讲究了。红男绿女,你要是给配上了绿衣服,吴老二以为给他送了个丫头过去呢。

    一行人回到小店之后,我那二叔脸上露出了明显的鄙夷神情。

    啧啧,那贱兮兮的神情还真是像及了我那爷爷。

    看来是亲父子俩没错了。

    “这么多年,你就还是守着这么个小店,就没想过将咱老吴家重新发扬光大?”二叔东瞧西望的,硬是没找到一处可以坐下的地方。

    我看着那个气呀,这不明摆着嫌弃咱们?

    爷爷却毫不在意,忽略他这亲生儿子的鄙视,拿出旱烟袋,十分淡定的说,“我这小店,到死都不会离开。”

    看着爷爷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架势,二叔脸色温怒,正当要发作的时候,疯丫头从里屋走了出来。

    “爷爷,我……还是没能送走吴家老太和木梓娘肚子里的小鬼儿,怨念太深。”话说完了,她才看见屋子里多了个人,就是我那二叔,俊俏的小脸儿唰的一下红了。

    啧,也难为这丫头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可是下一幕……

    原本对咱们小店极为瞧不上的二叔,一见这丫头,眼都直了,屁颠儿的凑上去,“呦,我抬头一看这老妹儿,长得真得劲儿”。

    我那汗珠连着鸡皮疙瘩,唰的一下,全发出来了。

    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还有点定力,要不咱们老吴家不全成了这种货色?

    疯丫头被我那二逼二叔这么一调戏,从脸红顿时变得有些恼怒。

    刚想将那虎妞的本性发作,却被爷爷给挡了下来。来了一句:正事要紧。

    疯丫头可能是拘于爷爷的面子没有发飙,可还是时刻警惕着我那二叔的骚扰,紧挨我身边,与他保持距离。

    爷爷将旱烟袋朝着鞋底敲了敲,“那吴家老太本就恶毒,被小鬼缠了这么多年,早已成了半个鬼母。走,顺便去问问她鬼种的来历。吴有德已经半疯了,说的话也不太可信。那老佛爷说,就帮她超度。不说,一会儿让这臭小子直接将她和那鬼胎一起灭了吧。”

    臭小子,自然是我。估计老头儿就是看见我用那凶煞之气将那老佛爷肚子里的石胎小鬼儿是爆了头,才会这么说。

    可除了那次实在是命悬一线,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使出那凶煞之气。再者说了,问吴家老太鬼种的来历,吴有德也应该知道啊。

    我将疑问挨个掷出,老头儿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鬼种是种在老太身上的,这事其实还是她说好。世间讲究个阴阳平衡,因果循环,有因有果才不会牵扯其他。”

    又是因果,老神棍都爱这么神叨儿的。

    进了里屋,看着疯丫头将八卦袋层层打开。那个破袋子就像个聚宝盆,什么都能装,连鬼都能装。

    疯丫头将吴家那个老佛爷放出来之后,嘶,又吓了我一大跳,比前在她家小楼的样子还瘆人。

    一头的白发竟然在短时间内长到了腰间,双眼只剩白瞳,脸上就像硬给贴上了一层塑料,皱巴巴的,还是没贴好的那种。

    “你被小鬼蚕噬灵魂24载,你那儿子可心疼你半分?”爷爷厉声问道。

    吴家老太低头不语。24年间,老太太每逢夜里头疼欲裂,就是灵魂被鬼吞噬的后果。

    “豢养小鬼儿招来运气只能保你五代繁荣。出了五代,你的后世子孙将会被加倍偿还之前造下的孽障,男盗女娼。说白了,用小鬼实则是将你子孙的运气提前用了而已。”

    吴家老太此时才有了一丝的表情,似乎有些不信。

    “我吴名做了大半辈子的阴阳先生,端不会骗你一个孤魂野鬼。”爷爷此时褪去了那猥琐之色,竟然有些仙风道骨的架势。

    终于。

    老佛爷开口,“你不仅杀了腹中孩儿,还将我的尸身挫骨扬灰,此仇,该如何报?”

    “哼,到了今日你还是冥顽不灵。你腹中是违背天道的孽障,你本身自愿成为孽障的母体,都不会也不能得善终。如果你真的念及后世子孙的安危,主动将鬼种来历说明,或许还可了了你家同这孽障的孽缘。你儿子已经半疯半傻,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个做警察的孙子吧?”

    一提及孙子,老太太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的慈祥。

    看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弱点,孙子,就是吴家老佛爷的致命点。

    “你如果能保佑我孙子,我宁可魂飞魄散。那鬼种应该是在25年前种下的。”

    老太太仿佛陷入了沉思,断断续续的回忆了起来。

    人变成鬼之后,有些事情就记不起来了。可是有些很重要的事情,即便是变成鬼,也不会忘记……

    25年前,吴家这老太太突然肚子疼。那时的吴有德家穷的就差把裤衩子当了买口吃的,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治病?

    正好当时镇子上来了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说是从大城市里来做公益义诊的,看病治病不收一分钱。

    吴有德赶紧推着自己的老娘去看病,一个戴着眼镜儿的、文绉绉的男医生给老太太做了全身检查,之后断定,她肚子里是长了个肿瘤,需要到省城里的大医院进一步检查是恶性还是良性的。

    吴有德一听要求省城里治病,当即决定让他这老娘回家等死得了。可是人家那个戴眼镜儿的男医生却大包大揽说,老太太可以跟着他们走,去大医院看病也都是免费的。

    这么好的事,让吴有德简直感恩戴德,乐不颠儿的把老太太给抬上了车。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老太太被养的红光满面,说是肿瘤是良性的,已经被手术摘除了,可就是落下了后遗症。每到晚上12点的时候,老太太都会头痛欲裂,仿佛灵魂离体般的疼痛。

    那个戴眼镜儿的医生说,为了能够治好这个后遗症,老太太需要之后每年到省城里复查一次,也都是车接车送,免费治疗。

    现在想来,鬼胎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种下的。

    直到一年前,这老佛爷的肚子又不消停了,有时还会疼得老太太躺炕上直打滚儿。

    再去找到那个男医生的时候,才知道,老太太其实是被养鬼之人种下了鬼胎。

    可男医生许诺,只要这老太太能够将这鬼娃娃生下来,就能让她的后代享受荣华富贵。

    而实际上这二十几年来,老太太家确实一路开挂,儿子吴有德平步青云从一个小混混儿当上了镇长,孙子也去了大城市里当警察。

    听着老佛爷断断续续的讲述,我和爷爷不禁面面相觑。

    仿佛心有灵犀般,只一个眼神儿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鬼种被种下,是从现在算起的25年前,那不就是我出生的那年吗?一年前,老太太的身体突然有了突然的变化,也是我能看见鬼的那个时候。难道说这接二连三的鬼胎出世,真与我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关系?

    要知道,我出生那年的大雪天,可是净带着邪乎劲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