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记忆虽然模糊了,必竟还有,再加上知道楼牌号,张兴隆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舅舅家。



    开门的是舅妈。



    老太太已经快六十多了,最小的孩子都结婚成家了,背也驼了,张兴隆完全和记忆里的模糊影像对不到一起去,一晃都有十五年了呀。



    “舅妈。”张兴隆叫了一声。



    “嗯,进来吧,还真找着了。”老太太笑了一下让张兴隆进屋。



    “我大舅呢?”



    “在屋,今天没去单位。”



    已经白发苍苍的刘照瑞从里屋走出来:“来啦?还挺快的,我还怕你找不着。”腰也弯了,喘气的声音很重,呼哧呼哧的响着杂音。



    “大舅。我心里还有点印像,不是小时候来过嘛。”



    “那前的事儿啊?”刘照瑞想了想:“七七年?七八年?我都记不住了,你记性到是好。来沈阳多前了?”



    “有两个多月了,考厨师票,前面一直住宿舍,这会儿实习了,不让在那边住了。”



    “哦,住家来吧,有床。找着实习的地方没?”



    “进屋说吧,在这站着干什么。”舅妈说了一句。



    “这屋,你就在这屋住下吧,闲着的,也就是悦俐她们回来住一下。你那会儿来就是住的这屋,还记着不?你还把我床给尿了。”



    “嘿嘿。”张兴隆有点不好意思。



    “你现在身体挺好?看着到是挺结实的。”



    “挺好,就小时候那会儿不行,上初中以后就好了,还有劲儿呢。”



    “身体好好啊,身体好就能做事儿。以后打算干厨师啦?”



    “不是,我在厂子上班呢,本钢,我就是想学一学,我对像家开了个饭馆。”



    “都处对像啦?你今年多大来着?”



    “十九,我七三年的。”东北说岁数是算虚岁,他今年正好十九,而且他生日大,过了年就是。



    “大小伙子喽,一晃啊,多少年了这都。”刘照瑞有点感触。



    “那可不,这都九二年,马上九三年了。”舅妈坐在床头上捶着腿。



    屋里靠着两边墙摆着两张床,木头床。干部家才有的待遇。老式的铸铁暖气片锈迹斑斑的,不过温度挺足,屋里暖暖乎乎的。



    “你爸妈还好啊?”



    “还行,我爸就天天上班呗,我妈今年也没出摊了,说打算干点别的。”



    “做买卖啦?”



    “嗯,刚开始卖冰棍,后来我上初中开始卖水果和青菜,就是有点累,我妈还让车把手碰伤过,骨头都断了。”



    “啧,”刘照瑞呶了呶嘴,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呆了一会儿,问:“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一直都挺好的,连医院都没去过。”



    “那就好,那就好啊。”刘照瑞缓缓点了点头:“你就住这吧,家里天天有人,你舅妈天天在家,有没有什么东西?搬过来,别在外面住了,家里能睡好点儿。”



    “嗯,行,晚上我把东西拿过来,也没什么,就是一床行李,还有几件衣服。”



    “搬过来吧,不嫌乎就跟着吃一口,没有外面的饭菜好吃。”



    “我哥和我姐他们呢?”家里就老两口。



    “都结婚喽,你小姐都快生了,就开春的事儿,你大哥住在部队那边,他老丈人那,平时到是也不少回来。孩子都满地跑了,闹腾。”



    刘照瑞就一个儿子,刘同喜,三个女儿,喜梅梅悦悦俐。刘同喜老丈人是刘照瑞的老战友,一直在部队上干到退养,住在军区干休所,副军职。



    刘同喜在部队上任职,住在那边要方便些。



    三个女儿都在政府单位上,也都结婚有了各自的家庭。



    可能是年纪大了,一提起刘桂新和刘照丰,刘照瑞就有点沉默,有点伤感的感觉,叨咕着我的弟弟妹妹呀。弟弟妹妹呀。



    到是对张景义没那么关心,也就是随口问了一句,知道还在,在刘桂新家里养老。



    ……



    晚上,张兴隆兴冲冲的把行李兜子扛到了舅舅家里,这可稳了,有了落脚的地方,不用愁了。至于找活他根本就不太在意,就是少年心性不想回南芬而已。



    何况又不缺钱花。



    就这样,张兴隆在舅舅家住了下来,晚上回来吃饭睡觉,白天出去找活儿,到处逛,找同学说话,玩儿。



    ……



    “舅妈,这是打算做什么?”



    晚上回到舅舅家,舅妈正在厨房里忙活,张兴隆走进去问。



    “你舅想吃肝,买了点。我也不太会弄这个,平时吃的少,嫌它腥气。”



    “我弄吧,是炒还是吃卤的?”



    “炒,炒吧,溜肝尖儿,你舅喜欢。少放盐,你舅吃不得盐,吃一点就上不来气儿。”



    随着年纪增大,刘照瑞肺上的枪伤越来越影响身体了,走路也不行,使力也不行,也吃不得咸,一天上下楼都费劲,才三层楼,中间要歇两起儿才行。



    舅妈就陪着他吃这些基本上没有咸味儿的饭菜,就这么过了一辈子。



    屋子里墙上挂着一些镜框,里面放着一些照片。原来很多家里都有这样的布置。



    张兴隆没事儿就喜欢站在墙边看舅舅一家人的照片,几个哥姐从小到大的样子,还有舅舅年轻时候的照片。穿着军装,很帅气。



    张兴隆是见过亲生姥爷的照片的,大舅长的和姥爷很相像,英俊,英挺,又有几分儒雅的书生气。



    不过这会儿的大舅已经很难让张兴隆把他和这些老照片重合在一起了。



    看着老照片上舅舅穿着军装的样子,胸前的军功章,想像着他带着全营战士们,迎着美军的轰炸机冲破美军的封锁线的飒爽英姿,张兴隆就有点神往。



    热血沸腾的感觉。



    他很想听舅舅讲讲那个时候的故事,可是怎么问舅舅也就是笑笑,什么也不想说,一说就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提他干什么。”



    张兴隆从报纸和书上看到过对那场战役的一些介绍,那时候伤亡最大的不是正面战场,而是补给线。



    老美有飞机,有坦克,有加农炮,能一直覆盖到鸭绿江边,整个空中都是是他们的。



    而我们连高射机枪都没有几挺,根本组织不起来成规模的防空战斗。只有躲,藏,靠隐蔽和机动来迷惑敌人。



    补给运输线就成了双方纠缠的重点目标。



    刘照瑞就是负责运输的汽车营营长,他的功劳都是在枪林弹雨中用命拼出来的。



    现在,当年的英雄,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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