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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室女之章

    lbu:帕米尔之冬

    a:集结慕士塔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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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028年1月,某日上午,中华人民共和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

    一辆大型旅游巴士载着近三十名来自中国各地的旅客,正准备从祖国最西部的阿克陶县出发,前往西南129公里外一座世界著名山峰观光。不过,到了发车时间,由于仍有乘客未到,整车人不得不继续停留原地,等待两个已经购了票却迟迟不见踪影的家伙……

    这样耗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慕士塔格山。

    “搞什么飞机?都快二十分钟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上人都渐渐焦躁,几个性急的男乘客忍不住向司机发出抱怨,可碍于人齐才能发车的硬性规定,对方也没什么办法。还好,可容65人的大巴超过一半位子空着,使坐在最后排右侧靠窗户的一位高大男子得以避开前面喧哗,自顾自地享受清静。

    慕士塔格山,源自维吾尔族语“ztagata”,意指“冰山”。其位于阿克陶县与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交界线上,主峰公格尔峰海拔7649米,是东帕米尔高原的三大高峰之一,山峰上终年积雪,形成十余条银光闪闪的冰川,垂挂镶嵌在峰体下方峡谷中,犹如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故当地人亲切地称之为“冰山之父”。

    车厢内部开着暖气,窗外零下11摄氏度的低温很快使面前玻璃覆上一层薄薄水雾。雾气来自众人呼吸,高大男子脱下厚实牛仔衣后不想用手去擦拭,既然看不了风景,那就索性闭目养神,未来一段时间内说不定会被折腾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现在有机会便休息,哪来闲心管车子它什么时候出发……

    十多分钟后,一位容貌出奇英俊身材也非常高挑的青年领一名身着塔吉克民族服饰的女子登上巴士,原本怨声载道的车厢不知是因开门冷空气的灌入而变得骤然安静,还是由于大部分男乘客此刻视线都集中在眼前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丽女子身上,一时忘记他们便是害大家苦等半个小时的罪魁祸首。

    塔吉克族属欧罗巴人种印度地中海类型,主要分布在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中国新疆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是中国五十六个民族中唯一纯白种人民族。而与塔吉克女子同行的那位英俊青年,其容貌更接近于汉族人,缺少吸引同胞眼球功能的他,上车第一件事便是趁在座诸位还没想起发火之前,先行鞠躬致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我们又不是等你个小白脸来开演唱会的,少在那给我端着。”

    “既然来了就找地方坐吧,以后和女朋友在外边开房早睡早起床!”

    不说还好,一说周围乘客全都你一言我一语地掂对起英俊青年,发泄之前心头不满的同时,几个居心不良的男人也希望借此引起他身旁异族女子的注意。不过塔吉克女子懒得搭理他们,拉起当下只知唯唯诺诺的英俊青年径直来到倒数第二排的双人座位坐下,面色显得有些不悦。

    “他们那样说你,你还对他们点头哈腰的?”

    塔吉克女子说着自己的民族语言,对此,英俊青年不但可以听懂,更能用同语言与其交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迟到确是我的不对。再说,你不也没发作么?”

    “真是不可思议……”

    塔吉克女子闻言轻叹口气,回忆起一些往事,凑近英俊青年面前,眼神直盯他的双眼道:“想你小时候性格暴躁,家里人时常为此感到担忧,可不曾料到你竟越大越乖巧,这次当兵回来更是变了个人似的,该不会在部队上受了什么打击吧?”

    “呵呵,谁能打击得了没心没肺的我啊?”英俊青年被塔吉克女子近距离瞅得脸红,尴尬笑容中带有几分自嘲,“倒是姐姐你小的时候温文尔雅,后来却报考警校成了美女反恐特警,真让没本事的弟弟我无地自容。”

    “得了吧。论扮猪吃老虎,没人可以和你比!你若想动手,这一车人恐怕都不是对手!”

    “咦喂?”

    听塔吉克女子这么形容,英俊青年忽然想起部队里认识的一个人,自己与他既是同班战友,又都视对方为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强对手,彼此竞争的同时相互扶持,一路“相爱相杀”,最后变成了情同手足的兄弟。

    只可惜,两年义务兵生涯太短,去年其提干后转调至别的战区,从此天各一方,至今也未能再见……而这位兄弟对自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扮猪吃老虎,属你最有意思”。

    这时,伴随旅游巴士迟来的启动,后排高大男子猛然发出鼾声,打断了前座人略带遗憾的思绪。不知后面有人的英俊青年被突如其来的打雷噪音吓了一跳,回头本想看看这惊世呼噜的主人长什么样子,可对方却用衣服搭着脑袋,不露真容间半躺在座位上一心只想睡觉。待自己重新把头转回来,已经想不起刚才要说什么了……

    窗外景色缓缓移动,塔吉克女子取出包里带的奶面片,分给英俊青年一半后,问起另一件事:“听说你现在改了个汉族名字,不叫‘云布苏热?让德孜库’了?”

    “唉,部队里的人觉得麻烦,一开始叫我‘云布苏热’,后来连四个字他们都嫌多,直接简化成‘云布’或‘云让’,没办法,为了统一大家对我的称呼,只好改名为‘云尚’,彩云的‘云’,崇尚的‘尚’,音同上下的‘上’,就当致敬塔吉克族‘云彩上的人家’这一美誉吧。”

    “云尚?”

    塔吉克女子饶有兴味地品着这个新鲜名字,感觉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听:“名字变了,心可不要变噢?”

    “啊?”云尚不明白塔吉克女子话中意思。

    “别忘了我们之间是有婚约的,等你从部队回来,我就嫁给你。”

    塔吉克女子丝毫没有避讳的一番话,让云尚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虽然父母有塔吉克族血统,自己也继承了塔吉克族名字,但从小接受汉族文化教育更多的他,对于某些特殊民族风情还是多少有点放不开:“从小到大,我都管你叫‘姐姐’,你我两家还有亲戚关系……”

    “那又怎样?”塔吉克女子并不认为云尚所言是种阻碍,“塔吉克族除兄弟姐妹之间外,亲戚是可以通婚的。而且,塔吉克族女子不嫁外族人,要嫁,这辈子我只嫁给你!”

    听到塔吉克女子坚定的话语,云尚差点被喉咙里奶面片给噎着。婚约是几年前两家父母定下的,那时候自己同她年纪都还小,作为一块儿吹“纳依[1]”跳“鹰舞”长大的青梅竹马,想将来能与姐姐永远在一起,自己曾经也很乐意,可是现在,自己见的世面多了,想法也不再如当初那般单纯和无忧无虑了……

    “这次我参加全军军事选拔,若顺利通过,或许可以进入中国唯一一支星际战略部队——e联华旅。如果是那样,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万一……”

    “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着你。”

    塔吉克女子打断云尚的话,她不想听任何理由和借口,也不在乎过程中的危险与变数:“哪怕有一天你牺牲在保卫祖国的战场上,我也会为你守一辈子!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心上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尚也不想再辜负她的心意,俯身从座下破旧的携行具中取出一个包裹,打开层层帆布,里面除了自己的士官证及其他重要证件,还有一个精美小盒。

    “姐姐你知道我这人向来大手大脚的,这两年除了请弟兄们吃吃喝喝和寄回家里的钱,也没存下什么积蓄,这对耳坠,是我用当兵后第一笔津贴给你买的,不算贵重,所以一直没有勇气寄回来给你……”

    在塔吉克族文化中,恋人间感情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小伙子会为心爱的姑娘送上一对耳环,而姑娘则要用自己精心制作的绣花包回送给爱人。

    “傻瓜……”

    塔吉克女子没有预备回馈心意的绣花包,但面前人递来的,却是自己渴望许久的最满意答复……止不住流出眼泪间,但凭云尚轻托耳坠的手继续举着,自己只想一头扑过去狠狠扎入他的怀抱:“你就不能好好说句‘你喜欢我’?!”

    云尚摘去塔吉克女子头上的布绣帽冠,好让自己能够温柔抚摸她的秀发,并默默为其戴上两边耳坠。第一次离姐姐这么近,不过值得珍惜的时刻太过短暂,因为来自这个世界上无聊的人打扰太多……

    “喂!你俩有完没完?!”

    几个坐在前面看样子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路不时回头瞟眼塔吉克女子,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却被云尚以实际行动结结实实地喂了顿狗粮,加上先前干等半小时的火,此刻心中憋气的他们直接对此嚷开了。其中身材最为魁梧的男人,更是一脸痞相地起身,摇摇晃晃走到这边,手指云尚鼻子龇牙咧嘴地警告他:“小白脸来晚了还不闲着,你t吵一句,我就把你和你的外国媳妇丢到车下面行李舱挨冻去!”

    话音未落,云尚“呼”一下站了起来。

    对方虽没有一身虬结肌肉的自己那般壮实,但接近190公分的身高,还是让魁梧男人瞬间感受到压力,不觉往后退了半步:“怎么,你t干架啊?!”

    见状,魁梧男人的两个同伴第一时间围过来,而此时云尚脸上的表情及气势,已经与登车时完全不同了:“我不想惹事,但你最好带着他们乖乖坐回去,别惹我生气。还有,我的未婚妻,她是中国人!”

    “中国人?唉哟,笑死我了!哥几个玩儿过的妞里面,有t这模样的吗?哈哈……”魁梧男人句句带脏,其满口污言秽语,更换来身后同伴的一片哄笑。

    这就是某些下等人的劣根性,你越是忍让,他们就越张狂,且自以为天下无敌。对方一再出言侮辱自己的未婚妻,就算背负着军人的身份,云尚也不打算再忍了。前后不过几秒,体重超过180斤的魁梧男人已被一拳击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两个同伴身上,然而,出手的人却并非云尚……

    “你们这群混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掀衣起身与出拳动作一气呵成,此刻,后排男子站立起来的结实身影,一眼望去竟然比云尚还要高大,不过其出手的目的不是为了帮谁,而是要教训车内所有打扰到自己休息的人:“还有你!!!”

    眼看高大男子收肘顺势拐向自己,方寸之地来不及闪避与挡架的云尚未免其伤及身后未婚妻,只能以自己肩脖脆弱处硬吃了这一击,对方所携力道之大,几乎打停了自己的呼吸……

    按说这一下足以把目标连同他身后的人一起打回座位,可双手紧抓前后椅背的云尚不仅站着,而且没有后退一步……眼前情景,不由让高大男子暗吃一惊。

    “唉……刚才想到你,你就出现了。”这时候,先一步认出对方是谁的云尚,干咳两声缓过气来后,其心情只能用“大水冲了龙王庙”来形容,“我说冷非兄啊,一年没见,你不至于上来就这么和兄弟打招呼吧?”

    “云端上的男人?”冷非停止了下一步动作。

    “呵呵,还是直接叫我‘云尚’吧,我好不容易改个简单的名字,你每次都要说成六个字,累不累啊?难道我也要称呼你为‘冰山般的男人’?”

    冷非没想到面前的英俊青年竟然是自己以前部队上的兄弟,是说普通人怎么可能凭身体生抗自己肘击,吭都不吭一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尚揉了揉差点被打折的锁骨,皱着眉苦笑:“你是什么原因来,我就是什么原因咯。”

    “难道你也是来参加选拔的?这回有意思了……”

    冷非人如其名,就连老战友久别重逢,面上表情也冷漠如冰,但话中却传递出云尚听得出来的某种期待。不过,远方魁梧男人倒地后的捂鼻惨叫,却把其心思带回眼前尚未得到彻底解决的争端:“对了,这些家伙刚才怎么招惹你了?”

    “他们说,要把我和我未婚妻丢到车下面行李舱去。”

    “噢?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

    “哈?”

    没等云尚反应过来话中意思,冷非已径直走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了魁梧男人两个同伴,然后在周边一片骚乱声中勒令司机停车,当着全体乘客的面,把倒叠在地上的三人拖下巴士并统统塞进了车体下方的行李舱……

    行李舱从里面无法打开,冷非没收他们手机,仨人顿时连打电话向场外观众求助的机会都没有了……塔吉克女子见状张大了嘴,问这个冷非究竟是什么人,云尚纠结半天,最后无奈道出一句:“总之,不是你们警队反恐打击的对象。”

    冷非重新登上巴士,面对司机“这样会不会出事”的询问,只用言简意赅的威胁来回应:“要不你也进去陪他们,我来开?”司机当即闭嘴,手中钥匙一拧,果断发动起车子,只想早点把人送到早放心。

    这个世界总算清净了,剩下的路程,云尚带塔吉克女子一起坐到最后排,和冷非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过去部队生活,这时候,塔吉克女子方才知道他们原来是战友。而云尚以“未婚妻”作为介绍,也让冷非直接称呼塔吉克女子为“弟妹”,还爆料说兄弟当年为了她偷偷跑到市里面去买耳坠,结果被连长发现关了整整一星期的禁闭,听得塔吉克女子在旁乐得合不拢嘴……

    一个小时后,巴士行至通往慕士塔格山下小村庄的一段砂石路上停下,司机告诉大家目的地到了,打开行李舱后,里面三个家伙瑟瑟发抖中已经被冻得说不出话了……冷非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拖出来,好让乘客们去拿自己的行李,云尚眺望远方沙丘背后高耸入云的雪山,视野尽头处聚集的那些小房子,看起来就像是山脚下的石头,一点儿也不起眼。

    塔吉克女子此行只为送送云尚,顺便和他在车上多待一段时间,既然到了这里,自己也该搭乘巴士原路返回了。将自己包中带的干粮及牛奶全部留给心上人后,塔吉克女子依依不舍的与云尚拥抱告别。

    冷非不想打扰他们,只将兄弟和自己的携行具取来丢给魁梧男人及其同伴,让他们背着行囊待会儿跟自己走。云尚目送旅游巴士载未婚妻离开后,回头只见多了三个鼻青脸肿的跟班小弟,而此刻冷非正叫他们排成一排,稍息立正,向右看齐,然后报数……

    云尚服了兄弟向来霸气得不讲任何道理的行事作风,却也没什么意见,反正现在不能放他们离开,万一魁梧男人找地方报警,那就麻烦了。

    走吧,慕士塔格山就在眼前,接下来的旅程也有了兄弟陪伴,那就让我们去亲身体验一下,在这冬天的帕米尔高原上,传说中汇集了五大战区各部顶尖精英的极地选拔赛,到底有多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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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纳依:塔吉克族特有的乐器,用鹰翅骨做的短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