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顾青衣大伤初愈,身子骨还很虚弱,几人于是又耽误了一天时间,才终于再次启程离开茻犇屮,临行之前江若离一把大火将整个村子付之一炬,这个地方太邪恶了,根本就不应该继续留存于世。

    顾青衣站在茻犇屮不远处那块残旧的石碑前,消瘦的身躯挺得笔直,远远看去,像一杆孤傲的青竹,虽然他掩饰得很好,可江若离还是感觉到了他内心深处浓浓的悲伤。

    “顾叔,走吧!”

    有些东西,你再怎么挽留,也永远都回不到最初的模样,物是人非也好,逝者如斯也罢,总之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顾青衣守了大半辈子的,其实只是一段无法释怀的执念罢了,如今那栋竹舍也已随着大火化为灰烬,除了留在心中的那一段记忆,所有与那人相关的或人或事,都将彻底不复存在。

    “别看了,你现在脆弱的很,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火光灼灼,热力炙人,顾青衣现在就是个纸糊的老虎,看着倒有几分气势,实则一捅就一个窟窿,江若离生怕他触景生情,急忙扯了他想要尽快离开。

    “知道了,你这丫头可真啰嗦,也不知是像了谁,你爹你娘可都不是聒噪之人。”

    顾青衣守着村子,一待就是一百来年,说话方式俨然还停留在明清阶段,很多称谓啊礼节啊,也都还保持着旧时的习惯,江若离并不急着纠正他,毕竟她本人也并不比他好上多少,所以说有时候活得久了也未必就是好事,你永远跟不上时代的大潮,就像一个不知变通的老古董,总有些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顾叔,走吧!这里太热了,烤的我脸皮都疼。”

    江若离这辈子都没被人指责过啰嗦。她向来话少,为人又有些冷漠,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几乎从不与外人交往。而至于工作时,她也只当那些人是病患而已,从不投入丝毫感情。

    见江若离已经这么说了,顾青衣自然也不好继续停留,索性随着众人一起离开。几人对这村子都无甚好感,自然没得顾青衣那种不舍的情怀,尤其是胡莉儿,面上还颇有几分解恨的快感,只不过顾及到师公他老人家的心情,不敢太过表露出来罢了。

    一行人走得不快,直到中午时才将将翻过了两个山头而已,怕顾青衣身子虚弱承受不住,江若离寻了个凉快点的地方,便招呼着众人暂且停下。休息一会儿,也正好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顾青衣虽然一直住在村里,不过吃穿用度都是从外面送进来的,米菜肉蛋也都有专门的地窖储存,几人出发前就已经大肆扫荡了一番,只不过体力有限,能带走的东西委实也不多。

    经过一夜的修整,几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尤其是胡莉儿,许是因为她身上有一半的妖族血统。所以体力恢复得也特别的快,倒是栾树消耗太大,至今仍有些脸色苍白。

    江若离伸手摸了摸栾树的额头,触手所及湿冷一片。她不由蹙起眉头,有些担心道:

    “你没事吧?不然我们就在这里歇一晚再走吧!”

    茻犇屮地域特殊,煞气极重,若非如此,江若离也不会急着离开,她自己也是医修出身。且不说水平如何,起码常识也还是有的,栾树为了给顾青衣治伤,自己也是元气大伤,原本他至少也要休息个十天半拉月才能恢复,可眼下情况显然并不允许。

    栾树虽然脸色苍白了些,但精神状态倒还不至于到萎靡不振的程度。

    “没事,你放心吧!如果挺不住了我会告诉你的。”

    虽然栾树已经这样说了,可江若离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这小子她从小看到大,有多倔强她比谁都清楚,见他坐着的姿势很是别扭,显然并不像他说得那样轻松,江若离好一阵心疼,索性直接搂了他的脑袋过来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靠在为师肩上休息一会儿吧,现在太热了,我们等下午凉快一点再出发。”

    “咳咳咳!!”

    胡莉儿一口大饼没嚼碎,全都呛进了喉咙里,咳嗽得老脸通红,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当然她只是这些人中反应最为激烈的一个而已,其他几人虽也被江若离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但还不至于像她这么失态就是了。

    虽然众人早就知道,江若离跟栾树是师徒关系,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两人如此亲密又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两人看起来年龄分明相仿,说情侣还更靠谱些,正常人真的很难接受他们竟然是师徒关系。

    “师父,我已经成年很久了,请不要一直拿我当小孩子。”

    栾树毫不犹豫挣脱江若离的怀抱,整个人就跟烫着了似的,腾的一下就弹了出去,江若离有些受伤的看着他,心理委实有些难以接受。

    话说小时候栾树最喜欢这样靠着她了,为什么长大之后就特别抗拒她的接触了,带孩子她真心没啥经验,话说青春的叛逆期什么的怎么会这么长呢?

    在感情方面,江若离粗心得几乎令人发指,不过在场几人可都是人精,栾树那点小心思根本就是昭然若揭,偏偏江若离还一直以慈爱师父自居,也难为栾树守在她身边这么久,换成旁人早就被她折磨疯了。

    “江老大师徒情深,实在太感人了,话说栾树多大拜你为师的啊,看你们感情这么好,真心教人羡慕呀!”

    插科打诨什么的,胡莉儿最拿手了,见叶南已经脸色铁青,而江若离却还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胡莉儿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替她打圆场,话说像她这么贴心的好姐妹儿简直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去,她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好吗?

    “栾树三岁拜我为师,那时候他才不到我膝盖高,整日缠着我,从不离我左右。”

    想起栾树小时候,江若离忍不住又要叹气,那时候栾树刚刚痛失至亲,粘江若离粘得不行,一会儿看不见她就不停的到处找,虽然他几乎从来都不哭,可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就跟惨遭遗弃的小狗狗似的,看得江若离心都快要融化了。

    哎!后来咋就变成这样了呢?江若离抿着嘴巴,面上表情很是苦闷。

    胡莉儿闻之,忍不住又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了几眼,栾树三岁拜她为师,如今瞅着也该有二十多岁了,那江若离究竟多大年纪,不可能五六岁就开始收徒弟了吧?就算她天赋异禀,也不可能这么逆天吧?

    转而望见那边正在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顾青衣,胡莉儿瞬间又释怀了,是呀!江老大本身就不是常人,她身边妖魔鬼怪那么多,容颜永驻神马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吧?

    只是心中仍难免有些惊奇,不怪江若离跟栾树那么亲密,合着她一直拿栾树当儿子养来着,可惜儿子一天天长大,当妈的却总也不见老去,有这么个美得冒泡又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师父,见天的跟自己眼前晃悠,栾树不心生遐念才怪了事呢。(未完待续。)